第七百零二章 斬佛性 下

　平日裡如天神般的巨漢被蒼雲一掌擊斃，士兵嘩然。

　波多爾朱終於動容，心中產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感，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對死亡的恐懼。

　但波多爾朱不能逃跑，這是臨陣脫逃，不但會軍心渙散，西域諸國的聯軍之中，也再沒有他的一席之地，城主的位子必然不保。想到從城主的位子上被趕下來之後，會受到無數仇家的追殺，波多爾朱不寒而慄。

　面對蒼雲，只有你死我亡，沒有委曲求全。

　蒼雲一掌拍死光頭巨漢，雙掌微微顫抖，那巨漢畢竟力大無窮，雙臂一晃千斤巨力，那一對大錘殺人無數，身上功夫極硬，蒼雲一雙肉掌縱然功力再深，終究是血肉之軀。

　「光頭強肯定是輕敵大意，不然不會支撐不住一個回合！」一個面如重棗的偏將道：「城主，我去會會他！」

　波多爾朱暗道既然你願意送死那就去吧，攔著你也不好。

　偏將得了軍令，抽出一柄利劍，游龍一般衝向蒼雲。

　蒼雲對來者不屑一顧，比劍法，誰能出蒼雲其右？偏將離著蒼雲三丈遠就開始嗷嗷怪叫，不斷加速，可見其輕功著實不弱。

　然後這偏將叫著衝出了軍營。

　蒼雲有些不明所以。

　波多爾朱等先是一愣，而後其他偏將開始大罵逃跑的紅臉漢子不要臉，簡直是頓足捶胸，同時暗恨怎麼自己沒有想到這一招。

　一直站在波多爾朱身後的白袍偏將道：「城主，我去。」

　波多爾朱遲疑片刻：「王將軍，你何必此刻動手。可讓弓箭手多多放箭。」

　王將軍一臉肅穆：「城主，我不會逃跑。」

　波多爾朱無奈道：「將軍小心。」

　王將軍面容有些僵硬，不管波多爾朱的囑咐，不理其他諸將各異的眼神，抽出一把長劍，走向蒼雲。走到蒼雲面前，王將軍不忘報劍拱手：「請！」

　蒼雲倒是欣賞這個王將軍的氣度，沒有驟然下殺手，而是微微頷首後才出掌。

　王將軍的劍後發先至，竟是搖搖指向蒼雲掌心，只等蒼雲一掌撞上來，廢了勞宮穴。蒼雲微一皺眉，轉動身形，到了王將軍左側，同樣是單掌劈出。王將軍身不動，只是小臂一轉，轉動劍身，劍尖再次指向蒼雲掌心。

　蒼雲微微冷笑，腳尖一點，身形再變，如游龍戲水，在王將軍四周圍城一團殘影，倒要看看這王將軍能夠防到幾時。蒼雲掌力排山倒海而來，王將軍的呼吸漸漸緊了。

　不過王將軍支撐這片刻，證明方才逃跑的偏將有一點沒有說錯，光頭強如不是有些輕敵，興許能夠撐上幾個回合。

　「這好像是降龍掌的掌法。」一個眼尖的偏將道。

　波多爾朱心中更是震撼：「好像真是張巴陵那老瘸子的掌法，怎麼會有這等高手。」

　一個偏將皺著眉頭道：「城主，你忘了，張巴陵有個徒弟，他還為了他徒弟來跟你討過藥錢。」

　波多爾朱呸了一聲：「放屁！張巴陵要是有這麼厲害的徒弟，能乖乖聽本王的話？而且他徒弟要是這麼厲害，還需要抓藥？」

　「王將軍竟然能和那傢伙對招，不愧是城主的貼身護衛！」有偏將不忘讚歎道。

　可惜剛說完，王將軍的劍尖被蒼雲雙掌一合，死死夾住，王將軍用盡全身力氣，無法抽出。蒼雲掌力一發，折斷了劍尖，不待王將軍反應，雙掌一分，劍尖飛射而出，射穿了王將軍的喉嚨，順道射穿了兩個倒霉蛋的腦袋。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波多爾朱盤算下自己的武功，在蒼雲手下也走不到三十個回合。

　弄不好，一個回合都撐不住。

　那王將軍本是大閆帝國六當山，六當派的弟子，因為觸犯門規，遭到六當派清理門戶，萬幸未死，流落到魄爾利城，被波多爾朱收留，為報救命之恩，王將軍一直跟隨波多爾朱，同時暗中為波多爾朱刺殺了不少敵手。六當派本是名門正派，內功極為純正，雖然及不上蒼雲的功力剛猛，王將軍浸淫數十年，功力頗為深厚，蒼雲先是一掌斃了光頭強，再強行折斷王將軍長劍，體內真氣開始虧虛。

　但蒼雲不會露出一點疲態，一是必殺的信念，二是於萬軍之中，稍露疲態，便會激發軍心鬥志，引發士兵們猛烈的衝擊。

　蒼雲已經殺了幾百士兵，這些士兵也是有朋友，有親友的，圍著蒼雲的士兵早已紅了眼，只等機會，恨不得生吃了蒼雲。

　「弓箭手！」一個激靈的偏將趁著混亂，早去後營調來三百弓箭手，列隊排好，閃亮的箭頭排列有序，熠熠生輝，波多爾朱讚許的看了一眼偏將，大手一揮：「射！」

　三百支箭，凝成光幕，撲向蒼雲。這些弓箭手訓練有素，雖然排隊時前後錯落，三百支箭射出，方圓不過三丈，將蒼雲籠罩其中。蒼雲豈敢怠慢，全部心神均在箭矢之上，雙掌揮動，在身前舞出一道龍盾，擋住所有箭矢。

　「再射！」

　蒼雲轉瞬脫下長袍，灌注真氣，如鐵板一塊，擋住漫天箭雨。

　「再射！」

　不知是誰射出的一支箭刺穿了蒼雲的長袍，被蒼雲叼在嘴中。

　波多爾朱大喜：「還當有多大本事，真氣也有耗盡的時候。」

　蒼雲一抖長袍，披在身上，看著站在眾多弓箭手旁面帶喜色的偏將，將那支箭從口中吐出，在胸前微微停頓，右掌灌注真氣，一張拍出，那支箭發出撕碎空氣的爆裂聲，射穿了那偏將的腦袋。

　此等威勢，波多爾朱驚出一身冷汗。

　那偏將離蒼雲足有三十丈遠，本以為絕對安全，不料被蒼雲單掌擊箭而死，死前仍未想明白自己怎麼死的。如此一掌，耗費了太多內力，蒼雲不由的臉上一白，瞬即壓下。這微微的變化，瞞不過波多爾朱等老狐狸，他們等的機會到了

　但沒有一個將領願意去招惹蒼雲，蒼雲表現出來的功力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已經超出了這些武將對於武功的理解。

　能送命的，只有士兵。

　隨著一聲令下，被仇恨充斥心間的士兵們潮水般湧向蒼雲，長槍，大刀，短劍紛紛刺向蒼雲的致命之處。

　蒼雲下手狠辣至極，以至於捫心自問，自己的慈悲之心何在？佛性何在？難道因為肉身成凡胎，曾經的佛法修為業已消散？

　慈悲嗎？

　蒼雲不是沒有見過凡間的生死離別，陰謀詭計，唯獨此刻，用一顆凡人的心，深深體會這等痛楚，不禁反問，要那慈悲何用？

　留下一絲慈悲佛性，就不能殺盡這裡的士兵，就不能殺光所有保護波多爾朱的力量。

　就不能最終手刃波多爾朱。

　波多爾朱必須死。

　慈悲心必須被徹底斬斷。

　一念及此，蒼雲內心中像是一根細細的絲線被崩斷，條條黑的絲線融入他內功之中，將圍繞在身邊的血水染成黑紅之色。方纔的蒼雲是一條怒龍，而現在，是一條魔龍。

　斬斷慈悲，斬斷佛性。

　若蒼雲此刻仍是佛力在身，只怕體內那一點魔佛力將席捲全身，讓蒼雲成為一尊魔佛，不知是毀天滅地，還是自我毀滅。波多爾朱等雖攝於蒼雲威力，仍是看出蒼雲的真氣已不若來時強悍，放佛一位神終於跌下神壇，成了凡人能夠企及的殘仙。

　波多爾朱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他不會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當然，如果有確定能夠手刃蒼雲的機會，波多爾朱是不會放過的。

　波多爾朱手下的偏將們此刻來了興致，紛紛亮出兵器，上前圍攻蒼雲。不得不說，這些偏將的武功都不錯，平日裡雖暗地裡也有些不和，終歸相識久了，對互相的武功路數相當瞭解，此刻配合起來十分圓潤融洽。而這些偏將也知道，如果被蒼雲殺死其中任何一個，那麼自身活下來的幾率就要小上許多，所以這些偏將們經常出現了悍不畏死的救護對方的行為，恍惚間，這些大老爺們還真有了當對方是兄弟的感覺，幾乎感動的熱淚盈眶。

　蒼雲壓力驟增，且波多爾朱將全部弓箭手調來，就算誤殺一千，也要殺了蒼雲。況且這是西域諸國聯軍所在，並非只有魄爾利城的波多爾朱一支軍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其他城市的軍隊長官豈能不知？就算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依舊調動了些兵馬高手，前來助陣吶喊。

　波多爾朱見局面終於控制下來，鬆了口氣，雖然此次自己損失兩員主將，一名大將，心痛不已，再加上跑了一個，還死了這麼多士兵，面子上著實不好看，只怕在聯軍中的地位要下降許多。

　蒼雲放下慈悲，放下佛性，換來的是冷靜。

　既然今天殺不了波多爾朱，那就改天再來。

　看著蒼雲開始向兵營之外殺去，波多爾朱豈能放過這機會，大呼追殺，但誰能留住一心要走的蒼雲？那些偏將雖然拼了命，但是能夠保命的話，還是保命為主，喊得凶狠無比，腳底下卻跟踩著狗屎一樣，軟踏踏不願移動。

　「波多爾朱，我必殺你！」蒼雲殺出軍營，留下一路殘肢斷臂後，用真氣將這句話真切的送到了波多爾朱耳中。

　圍觀的眾多城主和軍隊首領此刻已經看出蒼雲的武藝之高，頗為憐憫的看著波多爾朱，都認為波多爾朱死定了，更暗中下令，絕對不許波多爾朱來自己的軍營之內。

　波多爾朱看著血流成河的軍營，無數憐憫的目光，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