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走火入魔

　這天是什麼樣的天？

　這地是什麼樣的地？

　人是什麼樣的人？

　鎮劍在手。

　這劍是什麼樣的劍？

　花花草草，宇宙山河，男女老少，又都是什麼樣的存在？

　須彌芥子，一沙一世界，那一粒沙足矣，何須這個世界！

　從極樂世界不斷傳來的念力趁機侵蝕著蒼雲的心智。

　每一個細微的念頭，不都是道的體現？

　那是不是通透其中一個念頭，便可以明白大道？

　那還修煉做什麼？不如對著一個念頭苦思冥想，從內心出發，通透自身的宇宙，則大道成。

　「我連這一塊小小的石頭中間蘊含的道都不能明悟，談什麼修行！」蒼雲內心吶喊：「什麼符道，什麼混沌之力，什麼仙妖佛三力，均是外相，尚不及眼前一塊小石子。」

　「用符製作器皿，建造房屋，仿製生靈，運用法術，是對天道的理解，是對天道的學習，是對天道的運用，僅此而已，而並非道！這些都是通往道的途徑而已，真正的道，應該是發自內心，由自己的內心感知才對！這就是格物致符的道理嗎？天地早已為我道中人準備了所有符文的樣板，何必再去尋求典籍？」

　「符可做苦海，符可做靈山，符可做，大成者！」

　「道是道，我不是道，我不知道！道何須我！」

　「一塊石頭，一片樹葉，其中蘊含的道理我為什麼看不明白？其中蘊含的大道離我太遠不成？」

　「這些念頭又是怎麼回事，這種呢喃，這種淒苦的傾訴，這種哀怨的心情，這種期盼，七情為何產生？六欲如何滅去！」

　蒼雲心中念頭不斷翻滾，雙眼泛黑，瞳仁赤紅，早已不見的妖之真身現出一層淡白色的虛影，兩顆獠牙從蒼雲口中冒出，手指甲轉黑而暴長，一股股濃郁、狂亂的妖氣狂風般向四周席捲，夾雜著仙力與佛力。

　走火入魔。

　如此異動在靈雲天宮立即引起注意，靈雲天宮弟子開始以為遇到外敵入侵，集體迎敵，發現竟然是蒼雲，不知所措。

　澹台霓裳、耀澤同時出現在廣場之上，詫異的看著蒼雲。

　「孩子，這是怎麼了？」澹台霓裳看到蒼雲走火入魔的樣子，完全沒了往日的沉著霸氣，變得像小女人一樣六神無主。

　耀澤差點捋掉一把鬍子：「娘了個求，少掌門怎麼還走火入魔了？山人想了這麼久，雖然有時候會心煩意亂，也不至於入魔，少掌門悟性很高嗎。」

　「什麼？又是你傳播你那個格物致符的歪理？」澹台霓裳聽到耀澤的話瞬即明瞭：「我掐死你啊！你給他講那個幹什麼！」

　「掌門冷靜啊！」

　「太師叔祖要被掐死啦！」

　「啊啊！脖子只有手指粗細啦！」

　「太師叔祖的頭要爆了！」

　眾多靈雲天宮的長老費力的將澹台霓裳拉開，救了耀澤一命，耀澤自己也是十分羞愧，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道：「掌門，你先別急，山人自有妙計，當務之急是立即停止少掌門的入魔。」

　澹台霓裳心急如焚：「還請師叔出手。」

　耀澤整理下衣衫，鄭重的伸出乾枯的手指，凌空畫符。靈雲天宮弟子議論紛紛，自從耀澤符道大成以後，伸手畫符，還是千萬年來第一次。

　九道長方形黑鐵片一樣的符圍繞在蒼雲身體周圍，之上有熒綠色的符文光印。

　蒼雲在符陣內微微轉頭，皮膚開始骨化，嘴角邪惡的微微上揚，口中吐出股股黑氣，背後懸浮真武玄蛇符，真武玄蛇皆為黑色，雙眸赤紅，光芒閃爍，與耀澤的符文閃動遙相輝映。

　「少掌門的符道可壓制山人的黑軍團符陣！」耀澤嘖嘖稱奇：「真是有意思，山人應該和少掌門好好討論一下，哎，掌門！少掌門有救，有救，你把斧子收起來！」

　見耀澤說的誠懇，澹台霓裳也就收起來那把重一百四十二萬斤的金背銀刃開山斧，問道：「師叔，要怎麼才能就蒼雲？」

　耀澤搖頭晃腦想了片刻：「少掌門這是心魔，既然法力不能醫治，就得用強大的外力！掌門，兩位雄獅護法力大無窮，可以一試。」

　澹台霓裳大喜過望，回頭看向矗立在凌雲宮階梯入口兩邊的兩尊石獅子雕像，雕像石材古樸，高有十丈，十分威儀，不知重量幾何，乃是靈雲天宮的兩位護法，危急時刻足可力挽狂瀾。

　澹台霓裳大喜，闊步走向左手邊的雄獅雕像。

　「師叔，用護法的雕像砸蒼雲孩兒，是不是？」澹台霓裳邊走邊問，霸氣異常。

　靈雲天宮弟子們內心翻滾：「不是，太師叔祖明顯不是這個意思。」

　不料耀澤想了想，道：「也是個辦法。」

　那雄獅雕像見澹台霓裳走向自己，還是用這等辦法，這不是把自己當大錘？堂堂護法怎麼能幹這種事，大叫道：「掌門，你用右獅子！」

　右邊的獅子大罵道：「沒義氣啊！掌門，就有左獅子！他硬！」

　澹台霓裳不理會兩個石獅子的謾罵，逕直走向初始目標，左獅子一看不好，轉頭想跑，四肢在地上蹬了許久，不見前進，轉頭看，尾巴被澹台霓裳拉住了。

　左獅子聲音虛弱無力：「掌門，非得這麼暴力嗎？」

　澹台霓裳笑了，很燦爛，真是羞花閉月，靈雲天宮弟子們瞬間原諒了這個暴力的掌門。

　澹台霓裳高舉著左獅子奔向蒼雲，左獅子只能四肢抱團，護住頭部，空氣中帶著嗚咽。澹台霓裳好像沒有考慮會不會砸死蒼雲，總之為了蒼雲，拼盡全力。

　左獅子龐大的身軀落下如同彗星隕落，風壓已經讓蒼雲腳下的方磚碎裂，蒼雲身體散出的魔氣被風壓吹得乾乾淨淨。左獅子還沒砸到蒼雲，蒼雲已經甦醒了一半，而後就眼前一花，慘叫一聲，噴著血花落到了下一層的廣場。

　靈雲天宮弟子紛紛鼓掌：「掌門威武！」

　澹台霓裳心滿意足的將左獅子隨手一拋，扔回原位，左獅子只覺週身骨頭髮散，骨髓發疼，方才畢竟是被一個大尊拿著去砸一個准尊。右獅子看的心有餘悸，前爪在左獅子身上探了探：「你，還行嗎？」

　凌雲宮內，寬闊整潔的宮殿，宮殿外側是欄杆，並無牆和窗，欄杆外是大片的浮雲，夕陽映照入宮殿內，微風吹拂，很是愜意。

　一張八仙桌，上面擺著許多菜餚，澹台霓裳、蒼雲、耀澤三個圍坐在八仙桌的四周。

　澹台霓裳舉著酒杯，高興道：「孩子，看，這一桌菜都是師娘給你做的。」

　耀澤已經喝了兩杯，雙頰微紅，高興道：「掌門，你說下午有事，原來就是為少掌門親自下廚？」

　澹台霓裳少有的羞澀道：「手藝不好，師叔見笑，自己孩子回來，做娘親的當然要親自下廚。師叔，你也別客氣，多吃點菜。」

　耀澤看了看桌上奇形怪狀的菜餚：「額，山人還是多喝幾杯吧，少掌門，你多吃。」

　蒼雲週身都綁著厚重的白繃帶，僅僅露出一張嘴，說話含糊：「多謝師娘！」

　蒼雲本想摘除這些繃帶，蒼雲憑借自身功法，很快就修復符體，本無需這些外力，但澹台霓裳堅持蒼雲不能著涼，怕蒼雲剛到仙界，水土不服，冷，蒼雲只能聽命。

　澹台霓裳給蒼雲夾了一大碗菜，有葷有素：「孩子，多吃點，幫助身體恢復！」

　蒼雲一張嘴，就被澹台霓裳硬塞進去好多菜，嘴裡發苦，心中發甜，硬著頭皮將澹台霓裳第一次做出了的菜餚嚥下肚去，體內立即法力流竄，可見澹台霓裳廚藝雖然不入流，但選的材料絕對是上等，都是難得的天材地寶，只是對蒼雲這等修為已是收益甚微。

　「少掌門，你怎麼還走火入魔了？」耀澤興致勃勃的問道，從未想到自己的理論能夠讓一個准尊入魔，這是多麼值得自豪和驕傲的學術。

　蒼雲將自己所見所聞講給耀澤，耀澤連喝數杯：「這，這，少掌門，你想的可真多，你現在還跟各派教主一樣，吸收念力淬煉元神，這可是很危險的。幸好掌門用雷霆手段將你救下，否則你必然入魔而瘋狂。」

　蒼雲聞言不禁冷汗直流，耀澤說的沒錯，若不是身處靈雲天宮，有澹台霓裳這等大尊坐鎮，並願意出手相助，蒼雲不敢想像自己入魔之後的景象。

　「少掌門，這等魯莽之事以後萬望三思。」耀澤道：「不是山人倚老賣老，少掌門你跟山人比起來，算是少年得志，但火熱有餘，沉穩不足啊。」

　蒼雲羞的繃帶發紅：「是，多謝前輩教導。」

　澹台霓裳心大，完全忘了方纔的險境，一頓晚飯其樂融融。

　當夜，右獅子終究沒有躲過厄運，被澹台霓裳拿出來當了一次大錘，原因是耀澤也入魔了。

　翌日傍晚，兩個滿身繃帶的傷殘人士，陪著澹台霓裳吃完飯。

　「耀澤前輩，你這是？」蒼雲端著酒杯問道。

　耀澤圍在臉上的繃帶通紅：「沒事，沒事，山人自己摔倒了。」

　「哦哦哦，來，前輩，喝一個。」

　「來來來，走一個。」

　澹台霓裳一直在笑，彷彿要將多年來失去的笑容，全部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