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夢魘

　蒼雲在蘇慕容手中塞了一大把靈符，重創蘇慕容。蘇慕容實在無力支撐，轟然倒在地上，眼神滿是不解和悲傷：「五師弟，為何你要如此做？」

　蒼雲看著蘇慕容黑色鬼爪般左手冷冷道：「因為你不是我大師兄。」

　蘇慕容慘然一笑問道：「就是因為我這左手？」

　蒼雲默然點頭，蘇慕容自嘲一笑：「五師弟，你可知我這左手為何變為如此模樣？」

　蒼雲搖頭，蘇慕容歎息道：「你當我逃出幻陣如此簡單？我也是吃下妖物所給食物，鬼力入體才發覺異樣。之前我都是用劍氣抑制鬼力發作，現在體力，法力都不濟，無法再抑制體內鬼力發作，才使左手變成鬼爪模樣。」

　蒼雲臉色一變，沉吟道：「可是大師兄的話無論如何不會讓我去面對敵人，即使只是纏住敵人。」

　「五師弟，我又何嘗想要你去面對？只是我被鬼力侵蝕，又不能向你解釋，恐怕被妖物聽去，那只要他們只守不攻，時刻一到，我無法再抑制鬼力，我倆必然死於妖物手下。況且，我相信你的實力。」蘇慕容笑著看著蒼雲，眼神中滿是悲哀和原諒。

　蒼雲如遭雷擊，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竟然親手殺了大師兄。」一時無法抑制，再不能靜立，撲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蘇慕容，嗚咽不止。蘇慕容艱難抬起手，道：「五師弟，師兄怎麼會怪你。」說著要去撫摸蒼雲後背。一把沒摸到，蒼雲又不知去向，蘇慕容只見胸口又貼了密密麻麻的神火符和靈雷符。

　蘇慕容一臉駭然，驚道：「師弟，你幹什麼？」

　已退出好幾米的蒼雲也不回答，直接念道「火」「雷」

　轟~卡嚓~

　「你太殘忍啦~」

　蘇慕容再次受到重創，只剩一口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蒼雲摸摸額頭的汗道：「我有時候是腦子短路，可不是沒腦子。大師兄的神情那是你能學到的？」

　再看全身漆黑的蘇慕容慢慢變為石質，開裂，最後化為飛灰，風一吹，消失於天地間。

　蒼雲道：「要不是你化為大師兄的樣子，我都懶得和你說話。」再看四周圍，景色毫無變化，自知還是困於幻陣之中。清劍觀是不能再回去，現在要如何破除這幻陣，蒼雲是完全沒有頭緒。

　周圍景色同真正的清劍山一模一樣，蒼雲只能漫無目的的往山下走。

　「是不是真能走到雲來鎮去？鎮上是不是有人？」蒼雲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腳下越走越快，想要證實這個莫須有的想法，即使蒼雲自己也知道這想法可笑，總好過一根浮草也沒有。

　又到了當初老徐的茶攤。

　幌子還在，桌子還在，上面都是塵土，好不淒涼，頭上太陽也要落山，大地一片昏暗，蒼雲心生恐慌，看著孤零零的茶攤幌子，像是假蘇慕容死前的鬼爪模樣，再也不願停留，加快腳步走向雲來鎮方向。

　又走了半晌，蒼雲再次經過朱浩出現的森林，看著毫無光亮的森林，心中有一股衝動：靈壽村中是否有人？要是我再次走進武德王陵會如何？這股衝動十分劇烈，蒼雲無法抑制，抬腿走進森林之中。

　深林之中毫無光亮，沒有飛禽走獸，沒有光，陰風都無一陣。蒼雲一開始還慢慢走，以防有妖物隱藏在樹後，而後逐漸受不了環境的壓抑，越走越快，最後開始狂奔，一路景色飛速倒退，跑了近一個時辰，蒼雲再一次站到靈壽村村口。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村裡再無一絲幽光。也沒有任何聲響。天上沒有一絲烏雲，卻看不到任何星光。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蒼雲一激靈，聽到淒厲的慘叫聲心中產生的不是畏懼，而是狂喜。總算有活的了。

　蒼雲飛奔到生音傳出處，空無一物，人影，鬼影都沒有。

　蒼雲仰天長嘯「上天，賜給我一個鬼吧。」

　上天沒有任何回應，真是叫天天不應。

　又一聲慘叫，蒼雲一驚，又以更快的速度跑過去，還是什麼都沒有。村中還不時傳出淒厲慘叫，蒼雲跑了幾次，都尋不到人影，便不再追尋。

　「在哪裡？在哪裡？」蒼雲開始瘋狂的推開各個村民的房門，沒有，什麼都沒有。

　一直走到村裡最後一戶人家，也沒見任何的人影，而且村民家中傢俱破敗，看上去有幾十年的歷史。蒼雲失落的從最後一戶人家走出，一轉頭，又看到了不遠處山坡的洞口。猶如魔窟。

　「是死是活，不管了，進去！」蒼雲下了狠心，生死早都不管，一心脫離這奇怪的現狀。還好村裡人雖然都不在了，東西還在。蒼雲收集了一些殘破衣物，緊緊纏到一根木棒之上，找了些油，將衣服在裡面浸泡了好一會，做成了簡易火把，點上火，衝進山洞。

　順著山洞追鬼的路線，蒼雲又回到當初的大坑，發現軟梯還在，蒼雲顧不得許多，順著軟梯爬下去。又順著坑底洞口進去，跳下破洞，再次踏上武德王陵的城牆。

　「我又回到這裡了」蒼雲放了張神火符，照亮陵內環境，還是如當初幾人一起進來時一樣，沒有變化。

　「不知道那個破洞還在不在？」蒼雲順著城牆尋找破洞，果然破洞還在。想都沒想，蒼雲跳下破洞，順著樓梯一路向下狂奔，很快，石頭獸首大門再次呈現在蒼雲眼前。

　蒼雲喘著粗氣，盯著石頭獸首，回想起這獸首雷電的威力，自趁即使自己服下碧元露也萬萬不能抗住雷電的威力。蒼雲又想到當初幾人衝過大門後，這獸頭已然說過要離開，現在極有可能已經不再擁有發出閃電的能力，心一橫，闖！

　蒼雲眼睛一閉，加速跑，想要衝過大門。

　剛跑到門下，空中傳出石頭獸首的聲音：「擅闖王陵者，殺無赦。」

　蒼雲猛的睜開眼睛，瞳孔映射出十幾道雷霆飛向自己，滿眼的絕望之色，此時即使再想服下碧元露時間都已不夠。

　轟~雷霆正中蒼雲

　蒼雲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滿頭的冷汗，正坐在青石板的廣場上，身後就是青岡玉石碑散發著幽光，正是當初同同門修息的廣場。蒼雲心有餘悸，方才難道是一場夢？不是幻陣？蒼雲鬆口氣，向四周掃去，赫然不見蘇慕容等人的身影。

　「這，這」蒼雲此時的震驚更甚，起身大叫：「師兄，師姐，師妹，你們在哪？」回聲迴盪，沒有聲音回答。

　方纔是夢？如今是幻陣？還是一直夢就未醒？

　蒼雲的感官已經不能幫他分辨所有。

　蒼雲努力定定心神，使眼睛適應下黑暗環境，往前走了不遠，看到前方不遠處還有甬道的入口，不止一個入口，是一排入口，中間的最大。如今蒼雲心裡早就沒了危險這個概念，只想到往前走，什麼地方都好，只要不是如今所在的位置。

　步履闌珊的進了甬道入口，迎來的是無盡黑暗。蒼雲也不照明，就在黑暗中前進。幸好前方沒有障礙，甬道也是直行，蒼雲摸黑走也沒受傷。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是甬道的盡頭，光亮刺進甬道之中。

　蒼雲差點喜極而泣，疲憊不堪的身體深處生出一股力量，催動著蒼雲跑起來。

　光，一時刺得蒼雲睜不開眼睛，片刻，蒼雲恢復視力，眼前的景象卻使他崩潰。

　六根大木柱，上面釘著蘇慕容等人的屍體。屍體高懸，四肢下垂，只有一根青黑色巨大鐵釘從屍體胸口釘入，狠狠的釘在木柱之上。鮮血順著木柱留下，早已凝固。六具屍體生氣皆無，披頭散髮，滿臉都是駭然之色。

　傷悲？恐懼？不信？震撼？所有的名詞都不足以形容蒼雲心中此時的感受。

　緩緩跪倒地上，蒼雲終於抑制不住，低聲抽泣，雙手死死扣住地面，血液流出，蒼雲卻感覺不到疼痛。一陣沉默，蒼雲仰天長嘯，似要抒發所有感情。

　長嘯聲中，整個世界如鏡子般破碎，下沉，只有蒼雲腳下的一塊青石還在。代替地面的是滾滾的熾白色熔岩。頭上的青磚頂片片破碎上升，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赤紅色天空。蒼雲聞到熔岩中刺鼻的硫磺味，感覺著極度高溫，不禁自問，難道這還是夢？還是幻陣？這高溫絲毫不假，不用懷疑自己只要沒入熔岩之中會瞬間灰飛煙滅。

　死，是不是解脫？對十餘歲的蒼雲來說，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跳吧，跳下去就能解脫。聲音不知道是自己內心深處傳出還是虛空中傳出，蒼雲早已無力分辨。這聲音附著魔力，蒼雲緩緩起身，目光呆滯，就要踏入熔岩之中。

　一聲清脆的玲響，似是女人頭上朱釵墜碰撞的聲音，從天空中傳出。蒼雲眼神瞬間恢復清明，停住了腳步，周圍還是熔岩和高溫，蒼雲卻沒了跳下去的衝動。

　「師弟，醒醒！」蘇慕容的聲音從虛空中傳出。

　蒼雲激動的仰望天空，還是赤紅色天空。

　「大師兄！」蒼雲高喊。

　一道清光慢慢滲透進這紅色天空，慢慢撕裂這天。蒼雲只覺眼前景色越來越清晰，朦朧的眼神中終於看到蘇慕容正用劍氣覆蓋在自己額頭，還有大師兄微有緊張的眼神，以及同門們那些關懷的臉。

　夢終於醒了。

　還是又入一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