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回歸現實（九）

　　這對噁心的父子有魘曦看著, 沐曦辰也不願在他們身上多費什麼心神, 便沒再管, 可是有一個人卻讓他不得不在意。
　　蔣瑗, 那個差一點就能上位成功的女人。
　　他們找到她的時候, 她正住在方泉用沐家的錢給她買的別墅裡, 每天的任務就是喝喝茶, 做做指甲，約上三五好友出去美容逛街打牌, 又或是將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服侍那個偶爾能抽出時間過來偷情的金主。
　　典型的闊太太風格, 這小日子過的，比沐馨菀這個正牌名媛還要舒坦，十足的惹人厭了。
　　她原本正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等著屬於她的好消息，卻沒想到等來自己的所謂「丈夫」和兒子雙雙失蹤的消息, 還沒等她從驚恐中恢復過來, 就被追債的堵上了門。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過於安寧，難免會追求點刺激, 尤其是在沐曦辰的刻意引導下, 她竟然漸漸染上了賭癮。
　　起初不過小玩玩，等她嘗到些微甜頭了, 再慢慢將人套進去, 直至泥足深陷, 無法自拔。
　　原本她的窟窿並不大, 到底膽子小, 只要方泉能成功奪得沐家，那小幾百萬不過就是九牛一毛。
　　可令她感到措手不及的是，方泉敗了，消失個無影無蹤。
　　實在是沒有辦法，蔣瑗早已孤立無援，長久的圈養讓她完全失了主見，成為了徹徹底底的金絲鳥，一旦沒有了金主和依靠，就瞬間變成溫室裡的花朵，根本禁不起一點摧殘。
　　眼見討債的人增多，丈夫又一直聯繫不上，她只能計劃著先把別墅賣了，把那個窟窿填上，免得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直至難以收場。
　　可是令她驚恐的是，方泉送給她的別墅，竟然跟她沒有絲毫關係，甚至還是沐家的財產，更是被沐家人直接找上門，將她徹底掃地出門，連一件貼身衣物都沒給她留，淨身出戶落得好不狼狽！
　　原來當年方泉入贅，錢財方面被看管得很緊，雖然沒有控制他的用度，但所有支出走得都是明面上的賬目，根本逃不過沐家人的眼睛。
　　就為這，才讓他偷摸著攢下點私房錢來買了這麼座別墅，當做自己的私產。
　　可自從方泉的事情被曝光以後，所有經他手置辦的物品，按照法律規定都可以追回，於是乎，蔣瑗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寄宿者而已，她甚至還要感謝沐家的仁慈，沒有跟她打官司索要什麼天價的房租。
　　身無分文，露宿街頭，養尊處優慣了的蔣瑗顯然受不了這種苦，整個人瞬間憔悴下去，再也沒了曾經的那種風光美艷。
　　不過很快，她就不用糾結了。
　　賭博的錢不是那麼好還的，那些都是群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他們之前還願意給她時間周轉就是因為知道她是有人罩的。
　　這樣的女人，總歸能搞到錢，可是看她現在樣子，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多半是被自己的金主拋棄了，又或者是當小三被人家正室發現趕了出來，那如此一來，對待她的方式又會有所不同。
　　一個姿色尚可，身欠巨款且沒有任何謀生能力的菟絲花應該怎麼對付？
　　很快，蔣瑗就出現在了華國邊境的一個小國裡，成為了當地一個賣.淫團伙中的一員，平日裡一刻不停的接客不說，稍有反抗迎接她的就是更加殘暴的虐待和毒打。
　　她曾在一個個暗無天日的黑夜裡痛哭流涕，咒怨著這個不公的世界，也咒怨著自己無能的丈夫和沐家的所有人。
　　可最恨的，似乎還是她自己。
　　當什麼不好，為什麼會當人家的情婦？
　　那個男人但凡對她有一絲情誼，又怎麼會捨得讓她成為那樣低賤又見不得光的存在？
　　只是現在後悔，似乎已經有些晚了。
　　長久的折磨，把曾經風華正茂，被稱為商界第一夫人的大美人生生折磨成了一個精神衰弱面目蒼老的婦人，過度頻繁的做.愛次數讓她的身體迅速衰敗下去，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可是這人啊，哪怕是死了，她都是有價值的，更何況還沒死透呢？
　　這心肝脾肺腎的，可都是好東西那……
　　這邊平靜了一段時間，甚至連沐曦辰都覺得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卻突然接到魘曦的電話，說方泉逃走了！
　　逃走？
　　這怎麼可能？
　　謝家是什麼地方？謝家的地牢又是個什麼去處？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就是這麼一個堪比銅牆鐵壁的監牢，竟能讓一個身染毒癮虛弱至極的癮君子逃了出去，說出去都是個笑話。
　　據說是謝亦琛的一位叔叔，知道很快他就會繼承家業，心有不平，所以想給他找點麻煩，提供了不少便利，希望方泉能弄死他。
　　但他唯一料錯的就是，方泉最恨的，根本不是將他折磨至此的魘曦啊……
　　方泉逃出來，會去哪裡？
　　沐曦辰的臉色難看極了，車子開到了最高速，幾乎要飄起來，再一個猛剎，甚至管不得什麼鑰匙，連車門都沒來得及鎖，就匆匆往裡趕。
　　看著一路上房門大開的樣子，臉色越發冷厲。
　　走進客廳，就看到方泉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幾月不見，他整個人憔悴到幾乎認不出，眼眶深陷，臉色青白，是吸毒的人特有的墮落。
　　他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會了，正定定地看著沐曦辰，一隻手拽著沐馨菀的頭髮，逼她抬起頭跪在地上，另一隻手握著一把刀，鋒利的刀刃正對著那白皙的脖頸，只要輕輕一劃，就能讓她血濺當場。
　　「呦，我的乖兒子來啦，來，叫聲爸爸聽聽……」方泉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看上去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沐曦辰木著臉，讓人看不出情緒，只有那雙眼，暗沉沉的，醞釀著雷霆的風暴，「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方泉朝後仰了仰，手上的匕首堪堪擦過沐馨菀的脖頸，在上面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細細的血絲慢慢湧現，沐曦辰週身的氣壓瞬間又低了幾度。
　　「來，乖兒子，你把沐家所有現在能動用的錢都轉到我桌上放的卡裡，別耍什麼花招，這錢沒了可以再掙，你要是沒了媽媽，那就可憐咯……」
　　方泉假惺惺地做了個哭的表情，本來以為沐曦辰還會糾結一會，沒想到他十分乾脆地拿起卡片，拿著手機滑動幾下，方泉放在桌上的手機就來了信息，表明已經轉入了四個億。
　　四個億，沐氏的所有可動用資金差不多這個數，他倒是實誠！
　　自覺抓住了沐曦辰的軟肋，方泉眼中的惡意更深，手上捏著匕首又虛虛滑動兩下，以示威脅，「呵，把這根針管裡的東西注射進你身體裡，只要你照做了，我就放過你媽媽。」
　　桌子上另外還擺放著一根注射器，裡面是高濃度的毒品，妥妥的精品，在市場上很受追捧，效用嘛……自然也不可小覷。
　　他所受過的痛苦，總也要讓這些始作俑者都嘗過一遍才好啊……
　　沐曦辰拿起針管，挑了挑眉，鼻尖掠過刺鼻的氣息，瞬間瞭然。
　　他還以為這傢伙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毒品，憑他的本事，想戒掉根本不難，不過是要吃一番苦頭罷了。
　　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沐曦辰挽起自己的袖口，就準備給自己注射，沒想到看到這一幕的沐馨菀卻瞬間抓狂，近乎瘋了般地開始掙扎嘶吼，「辰辰，你不可以，我不許！」
　　她絲毫不顧自己的安全，拼著被那利刃徹底劃開脖頸的危險猛地低頭，咬住了方泉持刀的手腕。
　　方泉吃痛，本能地縮了一下，就在這檔口，沐曦辰將手裡的針扔了出去，無比準確地紮在了方泉的頸部，又兩步搶上來，扯住他的手腕，將他徹底繳了械。
　　那毒品的濃度太高了，方泉幾乎是瞬間就有些意識迷糊了，所以即使被沐曦辰狠狠踢到一邊，都沒有任何反抗，只是癱在哪裡，一臉的享受。
　　「媽媽，媽媽你怎麼樣？」沐曦辰顧不得方泉，連忙找來止血的紗布，想要給她簡單處理一下，而就在此時，去解決他那個叔叔的魘曦也終於趕到，一進門就看到如此危險的一幕。
　　「沐阿姨，您沒事吧？」他衝過來蹲下身，有些不敢面對旁邊沐曦辰的視線。
　　若不是因為他的大意和自負，方泉也不會跑出來，更不會傷到沐馨菀！
　　這下好了，寶貝特意交代他的事都能讓他辦砸，還得罪了未來丈母娘，簡直沒有更悲催！
　　沐曦辰現在沒心情跟他計較，一手將沐馨菀扶起來，半蹲下身想將她背起，卻不知看到了什麼猛地變了臉色，以一種迅速到難以想像的速度竄起擋在了魘曦身前，身形矯捷地就像只豹子。
　　與此同時，「彭——」的一聲巨響，伴隨著魘曦又驚又怒的狂吼，沐曦辰慢慢軟下身子，看著那張被滿是驚慌失措，被淚水糊滿的硬漢臉，竟不合時宜地生出了一絲笑意，調侃道，「你……咳，這種滋味，果然該讓你也嘗嘗……」
　　魘曦傻愣愣看著這一幕，慢了足足半秒才意識到發生什麼，幾乎是瘋了般的背起他，朝醫院狂奔而去，可即使理智已經快要被怒火徹底吞噬，他卻也還記得給自己手下打電話去沐宅善後，並將沐馨菀送去醫院。
　　其實沐曦辰這槍，擋得挺背。
　　原本方泉意識不清，只依稀記得自己還有最後一張王牌，掏出槍也根本沒辦法瞄準，只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大致輪廓，就那麼放了一槍。
　　沒有任何瞄準，全憑感覺，本來妥妥落空的一槍，竟因為他此刻不正常的狀況，有些手軟，吃不住那槍的後坐力，瞬間失了準頭，倒陰差陽錯地打中了沐曦辰。
　　不過是在心臟上方三寸罷了，根本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看著嚇人。
　　明明知道魘曦能躲過去，當時那個軌跡他也看清了，卻還是下意識地撲了過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前兩次魘曦送死的樣子，心中竟隱隱有些明悟。
　　他強硬要求魘曦以後不准做這種事，卻沒想到一旦意外突發，根本由不得自己主動掌控。
　　所有的一切下意識反應不過出於本能。
　　無法抑制的本能。
　　原來啊，那份希望對方好，甚至不惜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沐曦辰在醫院裡躺了不少時間，魘曦根本是天天來報到，甚至乾脆把自己的那些資料文件都搬到醫院，一副恨不得在這裡扎根的姿態。
　　至於方泉的下場，根本不用問，對於傷到沐曦辰的傢伙，魘曦不可能讓他繼續活下去，至於什麼法制不法制的，有些時候，強權也是有些作用的。
　　沐曦辰剛剛出院出院沒多久，在家裡修養，就被某人給了一個超大的驚喜，「寶貝，經歷了那麼多，從始至終你都是我唯一的歸宿，而我，也只為你而存在，我們之間有生生世世的糾葛，誰也離不開誰，所以，嫁給我好嗎？」
　　沐曦辰有些愣住，看著男人深情的眼，有些鬼使神差地摸上去，著了魔似的。
　　一個個世界走下來，他們幾乎每次都會成婚，可這次不一樣。
　　這裡是他的起點，同時也是他的終點。
　　他唯一最在意的親人都在這裡，現在愛人也有了。
　　沒有主神的干擾，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劇情，有的只是一顆同樣炙熱的心和滿腔的愛意，突如其來的感動讓他差點落下淚來。
　　只要答應他，這段愛情也將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好，不過我媽媽那邊可沒那麼容易矇混過關。」接過那花束，任由某人將戒指套上他手指，眼神微閃。
　　那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銀白色或者金色戒指。
　　而是血一樣的鮮紅。
　　尤其是那細細密密互相糾纏的紋路，顏色形狀都跟他曾經無名指上的印記分毫不差。
　　他曾一度失去的東西，終於又回來了，無論是這個男人，還是那象徵著絕對佔有的印記。
　　而且不知道魘曦用了什麼手段，那戒指戴上去之後，竟是嚴絲合縫宛若長在肉上面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移動分毫。
　　魘曦低頭，輕輕吻了吻那青蔥白皙的指節，極盡繾綣，「這下，你就只能是我的了，任何人都無法再分開我們，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不……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
　　沐曦辰伸手將人拉起來，吻上那削薄的唇，卻沒料到沐馨菀突然從門後走出來，他尷尬了一瞬，下意識地想將人推開，卻被那傢伙猛地加大力道，用力禁錮在懷裡。
　　倒不是覺得無法見人或者怎樣，但這是他最重要的親人，魘曦也是他最愛的人，他希望他們能接受彼此的存在，所以想先給媽媽一個緩衝的時間，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卻沒想到她只是淡定地掃了兩人一眼，便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了。
　　「你求婚成功了？」沐馨菀看著兩人，神色淡淡，難辨喜怒，仔細看卻還是能看清她眼中的欣慰和笑意。
　　「是的，媽媽放心，我一定好好對寶貝！」魘曦偏頭，在沐曦辰頰邊落下一吻，滿是鄭重和珍視。
　　沐曦辰愣愣看著這神展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就完了
　　他媽媽那麼保守的人，即使知道自己兒子要跟一個男人成婚也這麼輕易地接受了
　　似乎是看出他的不安，沐馨菀淺笑了下，「辰辰，你是媽媽最重要的寶貝，媽媽不需要你有多大作為，成為如何了不起的人，我只要你平安幸福就好，如果你覺得跟他在一起開心快樂，那媽媽就會支持你。」
　　這番情真意切的剖白讓沐曦辰瞬間紅了眼眶，幾步上前將那道纖細的身子攬入懷中，身後也貼上來一個滾燙的胸膛。
　　魘曦將兩人同時抱住，力道大得驚人，緊緊地，不留餘力。
　　這是他這一輩子，最重要也唯一需要全力守護的寶物。
　　兩人的婚禮辦的很盛大，即使在這個同性婚姻剛剛放開，還沒那麼普及的時候，也給那些吃瓜群眾好生餵了把狗糧。
　　縱使對兩個男子的結合有諸多不屑，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是那麼相配。
　　同樣出眾的外貌，堅實的後台，令人心折的才華，和對彼此忠誠不移的癡戀……
　　似乎想要拆散這樣一對人，就是最大的一種罪過一般，哪怕只是想想，也足夠令人難受。
　　看著自己兒子幸福的笑臉，沐馨菀終於是露出了自出事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她如何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
　　可是在辰辰中槍入院的那天，謝亦琛臉上那最真摯哀慟的絕望，惶恐和無助，看的她都心驚不已，她甚至能預料到，如果辰辰熬不過了，他也絕不會獨活。
　　究竟是怎樣深刻的愛意才能擁有這樣同生共死的羈絆？
　　他們就像雙生的籐蔓一般，互相糾纏，連根系都快融為一體，如果扯走了一個，那另一個一定會隨之枯萎，根本無法苟活。
　　面對這樣濃烈的感情，她怎麼說的出任何反對的話？
　　而且經歷了那一系列變故之後，她也已經想開了，還有什麼比真摯的愛更珍貴更值得珍惜？還有什麼比的上自己孩子純然的快樂？
　　只要他開心，幸福，那就夠了……
　　兩人在這個世界一直恩愛如初，甚至沒有紅過臉，等到再次到達生命的終點，沐曦辰還是有些不捨，他伸手摸了摸魘曦已經佈滿皺紋的臉，「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這輩子啊，能遇上你，我一定是用上了我所有的好運，之前受的那些挫折也好磨難也罷，全都值了，我愛你……」
　　說完輕輕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他現在已經回到了現實，不會再繼續穿越下去，所以擁抱真實，能和自己老攻這麼真真切切愛一場，已經夠了，他已足夠幸運。
　　魘曦在他緩緩閉上的眼皮上輕輕摩挲，眼睛已經全部變成了可怖的深紅色，滿是冰冷無機質的漠然，這才是他最原本的樣子，卻暗含著柔情。
　　「我說過了，死都不會放過你的，生生世世你都別想逃開我呀……」
　　他的身體漸漸潰散，變成一團暗色的濃霧，將沐曦辰整個包裹起來，被空中突然出現的裂縫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沐曦辰緩緩睜開眼睛，瞬間僵住了身子。
　　他沒死？
　　怎麼可能？！
　　他明明已經回歸現實成為了一個普通人，甚至過完了一生，怎麼會有再次睜眼的機會？
　　就在他有些懵的時候，身後伸過一隻健碩有力的胳膊，將他瞬間攬進懷中，「寶貝，醒了？」
　　「魘……魘曦？」沐曦辰大睜著眼，感覺不可思議極了，這個傢伙正是在修真世界裡，魘曦最後自爆前出現的本體。
　　「這怎麼可能？」他輕聲喃喃道，感到難以置信的同時也有幾分狂喜，沒有人會不想活，還是這種活法！
　　「我說過，死你都別想離開我，」魘曦牽起他的手，在左手無名指的紅色指環上輕輕落下一吻，「還記得我說過嗎？主神已經被我吞噬了，所以這大大小小的世界，盡皆歸我掌控，而這個指環，正是我親手做的，裡面有我的能量載體，讓你可以一直跟著我穿越下去，寶貝，你是我怎麼都愛不夠抱不夠的人，所以我們還有千千萬萬世啊……」
　　「呵……」沐曦辰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捂臉低笑起來，這傢伙……
　　這傢伙，怎麼能這麼好呢？！
　　千千萬萬世，漫長到永恆的歲月，只要身邊有你，那就是我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