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送你一頂綠帽（五）

　　「我說, 我妹妹約了你那麼多次, 你好歹去一次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沒骨頭似得躺在沐曦辰身邊的沙發上,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他的衣服下擺，卻沒得到他一個眼神的關注。
　　這個男人長相精緻，卻不顯女氣，但是時不時孩子氣的舉動卻讓他顯得格外幼稚，正是沅江集團的小公子唐奕齊，今年也是二十五了, 看著卻沒一絲穩重端莊。
　　許是常年在國外, 自在慣了, 遠沒有一個合格繼承人的氣場。
　　他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仔細打量著身邊這個男人, 明明已經快三十歲了, 看著卻是比他還要年輕, 而且因為不常出門的緣故, 皮膚白皙透亮，更顯水嫩，難不成這人和人的差距，就這麼大？
　　還是這人會什麼凍齡秘籍？
　　「我說你聽到沒啊？我妹那麼一個大美人，你好歹給個面子啊，吃頓飯又不吃虧。」
　　沐曦辰搖了搖頭, 將自己飽受□□的衣服下擺從他手中解救出來, 撫平上面的褶皺, 「不去，我對你妹妹沒興趣，而且我現在在做一個程序，哪有那個時間。」
　　他不過去總公司開過兩次會，怎的就被那個惱人的大小姐纏上了？
　　唐奕歡，唐奕齊的嫡親妹妹，比他小一歲，同樣也是英國留學回來，作風奔放又**，說實話，第一次被這位大小姐堵在電梯裡，就足以讓沐曦辰對這個人產生惡感了。
　　「不是吧，再忙你都有空給那小子做晚飯，卻沒時間陪我妹吃個飯？」唐奕齊挑了挑眉，滿臉的不信。
　　「嗯，對，我要做晚飯，所以沒時間。」沐曦辰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成功把人噎到了。
　　「你……你這人真是絕了！」唐奕齊伸長脖子湊到他面前，滿臉的驚奇，「除了做程序就是照顧兒子，你也算是世紀好男人了吧？真的不考慮再找一個？」
　　從遠處看，兩人就像在接吻一般，唐奕齊簡直整個人都撲在沐曦辰身上了，足夠引人遐想。
　　「爸爸！」不遠處傳來的少年音讓沐曦辰迅速回神，伸手將這個靠的過近的男人推開，看向走進門的小孩。
　　這兩年營養跟上去，晚上睡眠質量也好，所以身高算是見風長，原本還有些小肉的三短身材，已經抽條成為了少年人，甚至已經到他的胸口。
　　不過才十三歲啊……
　　「回來了，去房間裡休息會吧，我跟這位叔叔還有事情要談。」盯著自己兒子看了許久，沐曦辰才開口。
　　唔，那種莫名不爽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孩子長太快了啊……
　　注意到沐曦辰的目光，唐奕齊也朝房間裡看了看，想起那個孩子冷冷淡淡的樣子，有些氣悶地撇了撇嘴，「你兒子都這麼大了，真不考慮重新找一個？你條件這麼好，幹嘛那麼委屈自己，過得跟苦行僧似的。」
　　沐曦辰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十指靈動地在鍵盤上飛舞起來，就像上下紛飛的蝶翼，骨感又誘人，很多時候，即使看著他工作，都像是在看一副精美絕倫的畫卷。
　　一身寡淡疏離的氣質，冷冷清清，竟像是跟外面這個繁華又墮落的社會全然不符，只是往那邊一站，就自成一片天地。
　　也許就是這樣的許尚，才能讓他那個見慣了美男的妹妹念念不忘至今吧。
　　畢竟能把一個清心寡慾的神祇扯下神壇，變成一個有血有肉有**的凡人，是相當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不是麼？
　　「不考慮，小燁現在正是關鍵期，再說我對女人沒興趣。」沐曦辰淡淡回答，手指動的飛快，似乎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全然不在意他投下一個多麼爆炸性的消息。
　　「你說啥？不感興趣？你不喜歡女人？」唐奕齊覺得自己簡直是聽到了什麼玄幻故事一般，雖然這個人是無慾無求到不像個活人了，但是怎麼也不像是那種人啊！
　　再說他不是還有個兒子嗎？
　　「那你喜歡男人不成？你不是兒子都有了？」他不死心地繼續追問道。
　　躲在屋裡的許燁聽到這話，也不自覺的瞪大了眼，將耳朵更加貼近門，那人所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肯錯過。
　　「唔，傷心了，所以沒辦法再相信女人，這有什麼奇怪的？」沐曦辰頭也沒抬地回道。
　　現在想想，葉璇就這麼離開了，倒真是給他創造了絕佳的條件。
　　不然還有個女人在身邊，他以後遇到自家老攻了，該怎麼解釋？
　　許燁猛地鬆了口氣，就在他第一次做那種夢，卻發現對像不是什麼綿軟可愛的小姑娘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性向。
　　其實喜歡上一個男人，也不打緊，這個社會對於同性之愛，已經相對寬容，但重點是，夢裡那個男人卻是他的爸爸！
　　雖然內裡的靈魂不一樣，他也全然不在意那所謂的血緣羈絆和道德譴責，但是那人好像沒那麼容易能夠接受這種驚世駭俗的感情。
　　更何況他之前還那麼愛那個女人！
　　但是現在看來，卻原來不是這樣嗎？
　　如果……
　　如果他喜歡的是男人的話，那還有誰比他更合適？
　　朝夕相對，彼此在意，甚至血脈相連。
　　應該沒有比他們更適合彼此的存在了。
　　可是……
　　低頭看了看自己尚且還有些稚嫩的小手，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他真的怕，自己還沒來得及長成，那人卻已經愛上了別人！
　　「咳，咳咳……」唐奕齊也被這驚世駭俗的發言驚到了，猛地咳嗽起來。
　　說起來這人也確實是個奇人，出櫃這種大事，都能被他說得那般雲淡風輕，就像是在討論晚上吃麵還是吃飯一般自然。
　　單憑這心性，都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那，那啥，你要是喜歡男人的話，也挺好，如果是男人的話，你看我咋樣？」勉強順足了氣，他再度湊過去，反正他們兄妹對這個人都很感興趣，那誰得到都是一樣，總歸都是唐家人咯。
　　沐曦辰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著他，不用試都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個直的，這玩笑，開到沒邊了！
　　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突然響起的童聲打斷，「爸爸，我餓了。」
　　許燁站在門口，一臉期待地看著沐曦辰。
　　沐曦辰這才發現，跟著傢伙扯皮到現在，已經快六點半了，難怪孩子都餓了。
　　有些歉疚地起身，揉了揉他已經變得黑亮柔順的發，才轉身進了廚房。
　　許燁臉上的笑，隨著沐曦辰的身影消失，也逐漸淡去，他轉頭，看向唐奕齊。
　　一雙眼黑沉沉的，裡面就像有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一般，沒有一絲光亮和熱度，只有全然的冷意，似乎醞釀著千年不化的寒冰。
　　倏地，那種陰冷到極致的感覺褪去，原本顯得面目猙獰的少年重新變得乖順，臉上是純然的天真和不諳世事，「唐叔叔怎麼了？叫你好幾聲都不答應呢？爸爸去做飯了，恐怕沒時間招待您，不然您就先走吧。」
　　「啊？啊……好，」被突然變臉的少年嚇到，唐奕齊有些傻愣愣地起身走到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聽話，直到一隻腳都已經踏了出去，才反應過來。
　　臉色陡然變得無比難看，轉身回頭死死盯著那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小孩，卻看到他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孔，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只是那雙眼，還是暗沉得嚇人。
　　「他、是、我、的！」少年微微張開嘴，無聲卻堅定地說出這四個字，眼底執拗到瘋狂的火焰似乎能將人燃盡，然後猛地褪去。
　　就像一隻猛獸瞬間披上了一層無害的外皮，輕聲道，「叔叔慢走，不送。」
　　唐奕齊再不敢回頭，直到走出好遠，還能聽到那孩子跟許尚的對話。
　　「咦？他怎麼走了？」
　　「叔叔可能有事吧，今晚吃什麼？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個……」
　　好可怕……
　　等反應過來，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那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啊！
　　一個衣食無憂幸福快樂的孩子，怎麼會有那樣可怖的眼神？
　　這簡直太荒謬了！
　　一定是他昨晚沒睡好，產生幻覺了……
　　沐曦辰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孩子，用手比了比他的身高，唔……
　　長得真的好快。
　　「小燁都長大了呢……真好。」說著，他就伸手把人拉進了廚房，「那今天吃肉，營養跟上了，才會長得更快！」
　　許燁被那人牽著，看著那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他稍顯瘦弱的小手，一股極度的不滿足感充斥著他的整顆心臟。
　　不夠！
　　還遠遠不夠！
　　僅僅是這樣，他根本沒辦法完全擁有這個男人，太過瘦小，也太過羸弱，甚至沒辦法像個男人一樣把他擁在懷裡。
　　想起那個夢裡香艷旖旎的一幕，他有些興奮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給本就紅艷的唇更是鍍上了一層水光，就像只誘人墮落的妖精。
　　果然，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貪婪，最不容易滿足的生物啊……
　　許燁攪了攪杯裡的咖啡，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對面那個多年不見，幾乎已經快要被他遺忘的女人，心臟傳來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
　　女人畫著精緻的妝容，一頭大波浪泛著水光，鵝蛋臉上是淺淺的妝，沒有一絲皺紋或者瑕疵，完美得就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般，一看就保養地很好。
　　而且褪去了那種骨子裡帶來的懦弱和面對家暴的恐懼，常年接受的教育和熏陶，也讓她的眼角眉梢不可避免的染上了高傲和一絲媚意。
　　儘管她努力地壓下那種距離感和傲氣，想要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角色。
　　「小燁，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葉璇小心翼翼地看著對面的孩子，卻愕然發現這孩子跟她印象裡那種卑微懦弱的形象有著天壤之別，可是照理說，常年被家暴的孩子，不該這麼滿面紅光啊。
　　難道許尚回頭是岸了？
　　然而一想起許尚，腦子裡就不可避免地就會浮現許多當年他的一些猙獰嘴臉和各種用來家暴的工具，葉璇出自本能地抖了一下，眼底浮現出一絲輕蔑和不恥。
　　那個男人，也就那麼點本事了，打打老婆孩子什麼的。
　　不過這樣也好，他越渣越無能，自己就有越大的把握能夠獲取兒子的原諒，畢竟現在，世琛身邊不止她一個女人，可是成功生下兒子的，卻只有她！
　　這般想著，她臉上的神色便越發淒苦和無措，滿滿都是愧疚與無能為力的懊悔，「對不起啊寶貝，媽媽當年實在護不住你，而且你那麼小，我也沒辦法帶走你，讓你跟那個惡魔呆在一起這麼久，現在才來找你，真的對不起……」
　　她激動地想要握住許燁的手，卻被他避開，許燁眼眸低垂，攪拌著杯裡的苦咖，腦海裡卻滿是男人板著一張臉，天天督促他喝牛奶的樣子。
　　「多喝牛奶才能長高，你不會相當個小矮子吧……對，這才乖……」
　　那人明明毒舌又傲嬌，卻會出自內心地關心他，而不像這個女人，說著抱歉的話，卻給一個還在長身體的孩子點一杯黑咖啡。
　　呵……
　　她還真是一點沒變。
　　葉璇看著孩子冷淡的樣子，知道他心裡對自己肯定也是有怨的，所以微微壓下了那股戾氣和心頭的不耐煩感，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寶貝，媽媽現在已經有能力可以撫養你了，我能給你更好的生活，比起那個只知道暴力的男人，媽媽會給你無微不至的關懷，來彌補這麼多年的空缺，所以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嗎？」
　　她目光灼灼，三分真心七分假意，但若是原本那個許燁，是絕對會動心的。
　　一個只會毆打自己的爸爸，和一個溫柔體貼的媽媽，會選擇誰？
　　哪怕她只有一分真心，也會毫不猶豫地接住她拋出來的橄欖枝，只為了脫離那個黑暗泥濘的沼澤。
　　但是他不一樣。
　　他是許燁，卻不是那個「許燁」！
　　早在這個男人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抓住了這世上，獨屬於他的，唯一的光亮，又哪裡還需要這種虛情假意的關懷呢！
　　「說完了？那我走了，你別來找我了，我不希望爸爸誤會。」許燁拉開凳子，轉身就走，卻沒想到他這種渾不在意的表現，以及跟葉璇想像中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她。
　　「爸爸？他算哪門子爸爸！」葉璇猛地站起身，再不掩飾她對許尚的厭惡和輕蔑，眼尾微挑，就像是想起了什麼臭狗屎一般輕哼了一聲，「他才不是你爸爸，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