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星月沉,舊人歸(五)
BL快穿之炮灰打臉成神 by 一墨丹心
2019-12-22 19:20
楚墨淵眼神沉沉地,黑黝黝地望不見底, 裡面彷彿有個漩渦, 吞吐著要將眼前人拉進深淵, 完全地, 毫無縫隙地。
沐曦辰知道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會莫名其妙地相信一個陌生人的投誠, 所以也不著急, 自顧自地收著棋盤, 纖長白皙的手指靈活地捲起再伸直,捻起一粒粒棋子,極致的黑襯托著極致的白, 惑人而不自知。
「你的目的?」良久, 楚墨淵才開口, 只是嗓音乾澀無比, 又低沉暗啞, 簡直像是生生從胸腔裡擠出來的一般。
「目的麼……等殿下相信我有跟你們合作的實力再談吧, 不過殿下可以放心, 絕對無損於你們的大業。」沐曦辰淺笑嫣然,明明身處堪稱最底層的青樓楚館, 明明身份是再卑賤不過的青樓妓子, 但是他身上的那種自信和強大的氣場,卻讓人興不起一絲嘲諷或鄙夷的想法。
而與之相對的, 就是他眼中純然的冷意, 就像是寒冬臘月裡的冰湖, 凝結著終年不化的冰川, 刺骨的寒。
楚墨淵不期然對上這樣一雙極具存在感的鳳眸,配合他週身極為矛盾的氣質,一時之間竟然看呆了,絲毫沒有直直盯著人瞧不禮貌的自覺性,就像被蠱惑了一般,完全移不開視線。
直到手背再度碰上微燙的茶杯,才猛然回神,思及自己剛剛莫名其妙地出神,楚墨淵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接道,「你說的事情,本殿會好好考慮的,這是承諾賠付的兩萬兩銀票。」
說著,從懷裡掏出厚厚一疊銀票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離開,卻照舊是在門口聽到那人不緊不慢的聲音,「徐懷此人,殿下不如留著,可是大有用處呢,若是不明白,也可與二殿下商量一番,想來,他會懂的。」
「誰……誰不懂了!這種事……本殿下當然知道!」楚墨淵黑著臉轉身,張口就想反駁,但是對上那人清清冷冷又略帶嘲諷的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把門摔得震天響。
沐曦辰看著那搖搖晃晃地木質門框,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人怎麼那麼禁不起逗呢?
熟不知,他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想欺負呢……
啊,對了,這門,可也得讓那傢伙賠,不然次次摔門,光修門可也是筆不小的開支呢。
沐曦辰隨意將腳邊的銀票拂開,沒有再看一眼。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本以為這人光是查實徐江的事,就需要不少日子了,另外肯定還要私下裡調查一番他的真實身份和來歷,可這人倒好,竟是日日定點來他這裡報道!
一坐下,什麼話也不說,自顧自搬過棋盤就開始下,自己下上兩局,便會邀請他也來一局,縱然每次都被殺得片甲不留,卻反倒是越挫越勇,逗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除了下棋,就是品茶,看著這人將他的好茶當白水喝,就莫名忍不住心中沸騰的殺意啊!
但偏生這人臉皮極厚,要錢給錢趕卻不走,喝著喝著就開始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大至外面的江湖傳言,小至他們王府的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可謂是無所不談了。
沐曦辰知道這人是在套他的話,也並不在意,合作嘛,總歸要拿出足夠實力和誠意才能又合作的資本不是麼?
楚墨淵這幾日裡,光是對沐曦辰的印象,就有了近乎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發現這人,無論是學識,眼界,談吐,可以說是絲毫不遜於宮裡那幾位大家,哪怕誇讚一句博古通今也毫不誇張。
而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相當準確的消息來源,基本上無論多大多小的消息,他都能牢牢掌握並適當化為己用,更別提對當下朝局和各大勢力之間形勢的準確判斷和精準剖析,若說是當個謀士,那都是貶低了他。
也許只能用鬼才來形容了吧……
可偏生就是這麼一個驚才絕艷的人,卻縮居在這麼個……低俗**的地方,承受著世人的嘲諷和鄙夷,光是這麼一想,旁人會用如何不屑又輕賤的語氣來形容這人,就讓他的心臟產生一股近乎燒灼般的疼痛。
「你為什麼……不離開?」終於,忍了半響,楚墨淵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縱然知道這有可能會戳中青年的傷心事。
沐曦辰緩慢地眨了眨眼,這是什麼神展開?
剛剛明明在分析二皇子現有的優勢和劣勢,話題怎麼就突然轉到他身上了?
然而當他對上男人那雙執拗的,卻暗含心疼的眸子,微微怔愣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朝後靠了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似乎是在考慮措辭。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一人死死盯著另一人,執著於那個答案,另一個卻在考慮是否說真話,以及若是說真話,又要坦白到什麼程度。
過了好一會,沐曦辰才輕笑了一聲,開口道,「在這兒的,又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呢?總歸有那麼一二不願提及的過去,殿下何必糾結。」
「可是你明明……」隨時可以離開的啊!
楚墨淵動了動嘴唇,死死將最後那幾個字嚥了下去,就憑這幾天的相處和認知,就足以讓他相信青年的能力,恐怕這什麼雪旖樓,也不過是他的勢力之一,但縱使是需要接收消息,換個別的地方不好嗎?
為什麼非要把自己放在這麼一個不利的位置上呢?
明明只要他想,隨時可以離開,而且無論投入哪方勢力,都必將被奉為座上賓,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又為什麼要跟他們這兩個明顯各方面都不佔優勢的皇子尋求合作呢……
眼看楚墨淵又要鑽進一個死角,沐曦辰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個人,真的是那個從冰冷的皇宮摸爬滾打走出來的皇子嗎?怎的如此幼稚?
沒辦法,他只能加了句解釋,「於我而言,可能外面的世界更加污濁不堪,倒不如留在我這一方天地,自在又純粹,有何不好?況且……」
沐曦辰低下頭,掩去眼中的寒光,手指沿著茶杯邊緣來回摩挲幾下,歎聲道,「我早已無處可去……」素來淡然的眸子都染上了縷縷哀傷,凌厲強勢的氣息頓消,就像被拋棄的小動物一般,惶恐又無助。
「你可以……」楚墨淵抿了抿唇,剛想開口,卻被沐曦辰打斷了接下去的話,「時辰不早了,我這裡,到底不是什麼好地方,殿下還是早些離開才是。」
楚墨淵握緊了身側的拳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甩袖就離開了。
沐曦辰重新給自己的杯子倒滿茶水,輕輕呷了一口,杯中升騰起的水汽模糊了他視線,剛剛他是想說什麼?
唔,不過自己的佈置還沒完成,若是要以謀士客卿的身份跟去皇子府,多少會被限制住手腳,得不償失啊。
所以暫時,還是在這裡呆著好了,而且下月初三,可就是他那個好弟弟的大喜日子啊……
楚墨淵像只遊魂般地飄回自己的府邸,剛踏進大廳就看到了坐在位子上喝茶的自家兄長,腳步瞬間僵住了。
「這麼晚回來,去哪了?」楚暮溫潤的聲音響起,他輕輕放下茶杯,平和的視線掃向自家弟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顯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楚暮跟楚墨淵長得有八分相似,畢竟同出一母,只是他年長三歲,通人情世故也更早,為了從那亂局中護住自己和弟弟,練就了一身溫潤柔和的氣質,臉上時常帶著笑意,讓人見之則生三分親近之意。
但與之相對的,卻是他隱藏在溫潤表皮下,那霸道又不容置疑的性子,也許是對弟弟不放心兼之作為一個兄長的責任心作祟,讓他對楚墨淵管束地相當嚴厲。
「沒哪裡,外面有些事。」楚墨淵乖乖地站在兄長面前,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卻耷拉個腦袋,準備挨訓。
「我聽傳聞,四弟近日流連青樓,甚至日日都去,不知是被哪個青樓妓子迷住了?若是玩玩也就罷了,但是我希望你,還能記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我們現在的處境!而且你該知道,多少人盯著你的一言一行,一旦被那些人抓住痛腳,我們將會面臨什麼!」楚暮皺了皺眉,還是將醞釀已久的說詞搬出來,免得這小子真的被人迷惑了。
而且……想起自己府裡那個不成器的,也天天吵嚷著要去見什麼阮娘,明明知道阮娘為了生他已經去了,現在還搞這麼一出,怎麼罰都沒用,一個兩個,竟是都昏了頭不成!
「他不是!」楚墨淵聽到那兩個字,心裡猛地一跳,隨之而來的就是滔天的怒氣,蓬勃的怒火從胸膛裡鼓脹而出,卻不得其法。
前幾天因為他莫名其妙的小心思,所以並沒有將徐江消息的來源說與兄長聽,只是把消息交給他,卻沒想到竟會讓他對那人產生那麼大的誤解。
明明……明明那人是那般風光霽月的存在,無論權謀還是智計,單他這麼多年所看的人,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無人能出其右!
那樣一個人,卻要忍受別人這般那般或有意或無意的詆毀和輕賤,這讓他的心裡格外難受。
猛然之間又想起他之前對那人也是這麼個看法,就禁不住一陣愧疚,連帶著白日裡青年臉上的哀戚此刻都變得無比鮮活,彷彿就在他眼前一樣,嘲諷著無知外人的愚昧和自大。
「他不是,兄長,他不是!」楚墨淵深吸幾口氣,一字一頓地跟楚暮強調道,原先他連稍微大聲跟兄長說話都不敢,現在近乎頂撞的舉動,饒是楚暮,也微微有些吃驚。
「兄長可還記得徐江的消息?那是他給的,邵兒被賣到青樓,也是他救的,而且他的身份,絕不是一個青樓妓子那麼簡單,我懷疑那只是他勢力的一部分,更何況他還有無雙的計謀和相當通透的時局觀,我這幾日都在跟他探討大局,他不是那種人。」
楚墨淵咬字清晰地說完這一長串的解釋,然後又將他的合作請求說了遍,最後又是一聲懇求,「無論如何,他絕對是個人才,甚至我認為,他一定能幫上大忙,所以無論怎樣,請兄長莫要私下定論,一切,等見過他再說也不遲。」
楚暮靜靜地聽著弟弟的話,嘴角的那抹笑漸漸淡去,但是長年的隱忍和算計顯然讓他比旁人多那麼些城府,因此也沒當場表示什麼,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就轉身走了。
楚墨淵有些頹然地坐到椅子上,想起那人說外面的污穢,他現在是深有體會了,所有人都會對他懷抱惡意。
而這樣的人,絕不該承受那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