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星月沉,舊人歸(四)
BL快穿之炮灰打臉成神 by 一墨丹心
2019-12-22 19:20
紙上洋洋灑灑幾行字, 龍飛鳳舞的字體足以看出它的主人是個極為灑脫爽利之人,最上面是一個名字, 下面是他的身份簡介和曾經做過的事。
徐懷, 二皇子府大管家,也是長孫皇后留給他們的最忠心又有能力的老人。
據傳他們的母后曾經有恩於徐懷, 自此這個人就成為了他們兄弟二人最堅實的後盾和最鋒利的武器,甚至到目前為止的許多私下裡的佈置, 都是經由這個人的手去完成的, 如果他是奸細……
簡直無法想像!
楚墨淵的後背猛地浮上一層冷汗, 將衣物牢牢吸附在背上,夜風一吹,涼涼的寒氣穿透衣物, 就像有根針一下一下刺著皮膚。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引起一股莫名的燥熱, 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巨大的恐慌和如墜冰窖的刺骨寒意。
他拚命提醒自己, 這不過是那人的一個惡作劇,或者挑撥離間的低劣手段, 徐伯陪了他們兄弟那麼多年, 絕對不可能……他懷疑任何人也不該懷疑徐懷!
可是他的眼中卻總是閃現那個肆意張揚的青年清淺的笑意和冷淡的眼神,那人總是這般波瀾不驚地看著他,似乎他不是什麼皇子,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陌生人一般, 甚至都入不了他的眼……
是啊, 雖然不願意承認, 但是他似乎根本沒被那人放在眼中。
如果這只是一場可恥的栽贓,那他圖什麼呢?
他不禁這樣問自己。
也許這人只是他的對手派來擾亂他們注意力的奸細……
楚墨淵死死撰緊了紙張,雙手撐在桌子上,微微佝僂下身子,就像個陳舊的風箱一般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喉嚨乾澀不已,彷彿下一刻就會噴出火來
明明不該信的,這紙上的東西,一個字都不該信的!
可是……他卻偏偏沒法將那個恣意的身影跟那些污濁卑劣的人混為一談。
簡直是魔障了!
第二天再次看到那個驕傲自大的四皇子,沐曦辰抬起茶杯,輕咳一聲,偏頭抿開一抹笑意。
這人臉色灰敗,眼眶烏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頹廢的氣息,疲憊之極,看來昨晚是在不斷的輾轉反側和自我懷疑中難以入眠啊。
唔,心情莫名有點好,連被打斷午睡的怒火都消弭了不少,果然看這傢伙過得不好,他就開心了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楚墨淵惡狠狠地將手裡的紙團拍在兩人之間的矮几上,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死死瞪著眼前人,恨不得撲上去將人咬上幾口洩憤。
沐曦辰完全沒有被他的氣勢影響到,攏袖,溫水,倒茶,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寫意輕鬆,甚至還心情頗好地給楚墨淵也倒了一杯,「不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意思?消息都給你了,還來做什麼?難不成還迷上了這污穢之所?不怕墮了你四皇子的名聲麼……」
聽懂他話裡話外明晃晃的嫌棄和驅逐意味,楚墨淵的怒氣更是高漲,自他們稍微變得強大,出宮立府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講話了,好,簡直是太好了!
他冷笑一聲,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幾乎都要湊到人家面前,身上的威壓傾洩而出,將沐曦辰整個籠罩起來,故意壓低嗓子說道,「你可知道你說的那人是誰?誹謗一個從宮裡出來的老人,你可知那是什麼罪?若你有證據,便趁早交出來,不然本殿下有理由懷疑你是別國派來的細作,到時候……」
沐曦辰抬頭看了眼那張湊得極近的臉,輕嗤一聲,向後靠了靠,免得被那人口水噴到,嫌棄道,「別湊這麼近,丑!」
「你……」楚墨淵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聽到那人慢慢悠悠地繼續道,「證據,我自然有,不過這已經是第二個消息了,念在還是同一個人,不多收你,還是五千兩!」
楚墨淵雙手猛地蹦起幾道青筋,脖頸更是通紅一片,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看來真的是氣狠了,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狠狠將面前的小几掀翻了,連帶著矮几上的暖玉棋子也灑落一地,「呵,你莫不當本殿是傻子不成?無憑無據,我憑什麼信你!」
沐曦辰左手握著杯子,右手提著壺,千鈞一髮之際把這兩樣東西提溜在手裡,免得茶水濺在軟墊上。
聞言,他將茶壺放下,從右手旁的小閣裡取出幾張更大的紙,擺在那人面前,無所謂地聳聳肩,語氣是該死的欠扁,「愛信不信,你若不信,來找我作什麼?喏,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慢走不送……慢走不送……
他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這次顯然比上次還讓他憤怒,楚墨淵的呼吸愈來愈急促,胸膛起伏的厲害,興許下一秒就會忍不住朝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上狠狠來一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從小到大,輕賤的,侮辱的,諷刺的,貶低的話,根本是已經聽到耳朵都麻木了,可是當聽到這人的這種渾不在意的語氣,竟是這般沉不住氣!
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莫名而起的怒氣和那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委屈,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甩在了地上,拿起那幾張紙轉身就走。
沐曦辰靜靜地看著他離開,卻在那人快要踏出房門的一刻,抿唇輕笑道,「四殿下好氣魄,不過毀了我這暖玉棋子,也是要賠的,兩萬兩銀票,想來您總是不會賴賬的吧……」
楚墨淵一隻腳剛剛踏出門檻,被這句話生生激了一個踉蹌,向前疾行幾步才勉強站穩,他死死咬緊牙,朝懷裡掏去,卻發現身上根本沒帶那麼多現金,所有的都已經扔在哪裡了,一時之間有些僵住,只能惡聲道,「明日派人送來,但你若敢耍我,哼!」
扔下最後一句狠話,便迅速離開了,只是那背影,怎麼看怎麼狼狽。
沐曦辰撇撇嘴,也沒去管那一地的狼藉,軟軟地靠回自己的榻上,回想起那人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感覺無比好笑。
嘛,這人怎麼那麼不禁逗呢?
真不知道他那些年在皇宮裡被人言傳身教上的課,是不是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完全沒有一絲沉穩的樣子呢……
又過了一天,甚至比起之前還要早,楚墨淵再一次踏進了這個地方,但是他的臉色卻比前一天更難看,眼睛裡的血絲幾乎將他的整雙眼睛變得血紅,乍看之下有些嚇人。
而且素來注重儀容儀表的皇室子弟,卻還是穿著前天那件衣服,滿是褶皺和灰塵,已經有些難以入目了,想來是在外奔波了一整夜。
他一言不發地坐到沐曦辰對面,端起茶壺就給自己倒了一杯,連喝三杯,直到茶壺都空了,才停下動作。
沐曦辰看他這樣,大概也能猜到他是什麼樣一種心情。
身處這個漩渦本就步步驚心,一點一滴算計著人心,卻悚然發現自己的一切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赤.裸的,毫無遮擋的,明晃晃的,甚至那些人可能還在暗地裡嘲笑他們的愚昧和天真,不崩潰才怪。
而且據他所知,這個徐懷基本上是看著他們二人長大的,說句大不敬的,基本上已經將他當成一個信任濡慕的長輩來看待,平日裡也是尊敬有加,到頭來卻被這人狠狠插了一刀又一刀。
嘖,莫名覺得有些可憐啊。
難得的,沐曦辰沒說什麼諷刺的話,喚來青衣重新上了茶水,又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四殿下縱使心中不快,也不該作踐我這極品雨前雲霧啊,一年產量不過十斤,你這般如牛飲水,真真是令人心疼。」
楚墨淵把茶杯握在手裡,炙熱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進身體裡,似乎沒那麼冷了,只是情緒還是很低落,整個人看上去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喃喃道,「為什麼呢?」
沐曦辰朝天翻了個白眼,這古人就是這麼固執死板的嗎?
「能有什麼為什麼?當年長孫皇后心善,救濟了他的家人,獲得他的忠誠追隨,可是娘娘紅顏薄命,留下你們兄弟兩勢單力薄,根本不能給予他什麼庇護,當年他能因為家人效忠你們,自然也能因為同樣的理由效忠別人,莫不是你非要以為你們的恩情,比他家人的性命還要重要吧?」
這世上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怎麼這人竟像是鑽進了牛角尖一般?
他看楚墨淵稍微冷靜了一點,扯過一旁的小几,擺上兩盒棋子,溫聲邀請道,「你心不靜,不如來幾局,否則就這麼回去,恐怕要壞事。」
楚墨淵有些奇怪地蹙眉,「心不靜如何下?」
沐曦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輕緩卻又詭異的笑,「心不靜,才要下呢……」
楚墨淵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沒有推拒,兩人就在小小的棋盤上廝殺起來,漸漸地,原本的漫不經心被滿面肅容所取代,楚墨淵的眉頭越皺越緊,俗話說棋場如戰場,從一個人的棋路可以看出他的謀略,手段和心機。
本來他對這個人是不怎麼看好的,可是越下,他就越是感到心驚,這人實在……太過恐怖!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的黑子就被殺得片甲不留,只餘下西南方的一小部分還在負隅頑抗,但是顯然,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捏著棋子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還是有些頹然地放下,「我輸了……」
他是真沒想到竟會敗地如此迅速又如此慘烈,他的棋藝,基本已經可以和宮裡的棋博士戰個平手,偶爾運氣好甚至還能佔上風,怎麼今天竟是這般慘敗。
沐曦辰看著男人低垂著頭,跟只喪氣的大犬一般備受打擊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纖長的手指伸出,捻起他的一枚黑子,指著棋盤道,「二殿下和四殿下式微,看似步步危機,被豺狼虎豹所環伺,內裡甚至還有小人作祟,」
他的指尖虛虛劃過那一片包圍圈,在一片黑子中的幾顆白星上點了點,然後勢頭一轉,將手裡的黑子放在了另外一個缺口上,一落下,就連接著被包圍的那片黑子,劈開了一條生路,甚至截斷了白子的退路。
「但此局卻也不難解,若是有外力可以從中推動,整個局勢又大不一樣,而在下不才,倒是願意成為這把出鞘的刀,為殿下,劈開那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