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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最有嫌疑的無辜者

犯罪畫師 by 葛聖潔

2019-12-22 19:19

地下審訊室裡,一個疑犯桀驁不馴地扭著頭,另一個一直垂著頭。兩人都一言不發,隔著單向玻璃都能感受到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張弛提著一隻保溫瓶到茶水間打水,陳庭端著茶杯也走了過來。
張弛指指他手裡的另一隻紫砂壺問:「幫師傅倒水呢,和你比,師傅有我這個徒弟真是運氣太差了。」
陳庭鬱悶地點點頭:「你聽說了嗎?今年他們工作滿五年的民警,房補還是只有原來那十多萬,一分沒漲過。」
張弛蓋上保溫瓶蓋子,順手從他手裡接過杯子灌水:「有就不錯了,我們一年的工資都不到這點,你還指望房補能翻倍?」
「問題是,你看過現在的房價嗎?不是學區房的舊式公寓,只要地段稍微好點,比如靠著地鐵站或者高架上閘口,價格就是幾個月一個大變樣,半年你就完全追不上了。」
「我們這點房補大概只能買個洗手間是不是?」
陳庭擺手道:「不提了,以前開玩笑還覺得是調侃,現在看來,這樣下去連上點檔次的瓷磚、塗料都不夠付了。」
張弛小心地把兩個水杯遞還給他:「那大家都打算怎麼辦?」
兩人一邊朝辦公室走,一邊說:「現在剛工作沒幾年的單身青年還能怎麼辦?以後要結婚,只有靠父母來資助買房。我想過了,不打算買多好的地段,有這差價還不如買輛車代步。就買近郊的小複式,單價低,貸款壓力小點,房間面積也大。」
「這也是一種打算,唯一的缺點就是升值保值空間不夠,買房畢竟是大事,再考慮考慮。」
小吳聽到了,二話不說,就拿出手機給他倆看房屋APP上的價格趨勢圖,指著上面的箭頭說:「一旦想好要買,必須速度快,這和我們辦案是一樣的道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同學上個月買的市中心學區房,房東還沒過戶,就已經漲了幾十萬了。」
陳庭驚訝地問:「那房東還不毀約?」
小吳艷羨地回答:「你以為房東不想,好在我同學定金付的比例高,付款方式也爽氣,房東急著移民搬家,所以也就遵守合約了。」
「我倒是差不多的思路,不過沒你同學的財力,準備貸款買套好地段的小戶型公寓,作為投資房。自己繼續租房。」
小吳苦著臉說:「唉,人這一輩子。我們這麼年輕,就要承擔起生活的重壓,從此做上房奴,真是命苦。心有不甘啊。」
陳庭笑著說:「你這個貪得無厭的人,房奴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做的。我現在糾結的是到底買郊區大房還是市區小房。」
小吳快人快語:「這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家金主早有主意了。」小吳指的是陳庭的老媽陳醫生,陳庭對她基本是言聽計從。
小吳又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對張弛說:「我們辛辛苦苦工作一輩子,也就掙那麼一套房。你是平步青雲,我聽說總部一套好房已經等著你了。」
張弛沉默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麼,氣氛一下子有點尷尬。
陳庭也忍不住問:「這件事情,你還沒決定?」
張弛給自己倒了杯咖啡,擦了擦手上的水,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們:「我從來沒想過要去總部,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至於那裡的房子、位子,和我也沒多大關係。」
「怎麼沒關係?我們大家眼紅都來不及呢。」
「有時候,很多東西,都是適合自己的最好,順暢的仕途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留在這裡做一輩子模擬畫像師,你願意?」背後傳來顧世的聲音。
張弛轉過身去,看著她,她的眼神裡有不可思議,有猶豫懷疑,但更多的是期待。
張弛不顧陳庭和小吳在旁邊,凝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我也會告訴師傅,讓他放心的。我這個徒弟三年蘿蔔乾飯還沒吃夠呢,怎麼能說走就走?」
顧世聽了木然地哦了一聲,轉身就朝前走。張弛方才看自己是那麼的專注,她竟然如同掉進了這個深邃的湖裡,感覺周身冰涼愜意。他看著她,就像完全沒有其他人存在,又像在告訴她,他眼裡只有她一個女人。想著想著,她故作漠然的臉上一點點綻放出笑容來。
「哎,你等等。」張弛突然追出來,直衝到她面前,顧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還是和他僅僅一步之遙。她的頭頂剛剛夠到他的肩膀,他說話的口氣緩緩送到她面前,很清新,沒有一點異味。
「顧世,剛才劉隊來電,有個現場需要痕跡勘查,讓你馬上出發。」
顧世又往前走了一步,如此就不用仰視他,看他還跟著,就扭頭問他:「你也去?」
張弛點點頭:「你有什麼要拿的工具,我替你拿。」
張弛和顧世出現在現場,劉隊早早到了,看來又是個大案。顧世上前請示道:「劉隊,現在掌握的情況如何?」
劉隊在兩人戴手套、準備裝備的空檔,加緊介紹道:「這家外貿公司總經理室負責人報的警,過道門窗被撬,保險櫃也被撬開,失竊了八十萬人民幣、三十萬美元,還有財務室的兩台電腦。」
顧世點點頭,打開儀器開始尋找相應痕跡,同時囑咐張弛:「你幫忙查看現場有無作案工具,注意留心撬動的印記。」
張弛很快回到顧世身邊:「沒有發現作案工具,但在總經理室南面外牆上有發現,總共有六處蹬踏痕跡。」
她趴在地上,正在忙碌:「好,等我提取好這裡的指紋和腳印,就過去。」
張弛過去向劉隊討教:「您覺得誰的作案可能性比較高?」
「現在還很難判斷。綜合分析的話,兩種人有可能。一種是熟悉公司內部環境和作息時間表的,畢竟現金存放期並不長,一個月只是兩三天,知道錢的數量和存放情況的人,有作案動機;還有一種是職業犯罪集團,從以往經驗來看,這類人群的作案手法和現場目前看到的情況比較符合。」
顧世收好器材,過來問:「你剛才說的蹬踏痕跡在哪裡?帶我去看。」
張弛準備好一架高梯,架穩了以後,自己上去試著踩了踩,又把一個簡易升降器仔細安好,問顧世:「你確定必須親自上去嗎?」
「那還用說,不用那麼複雜,你幫我扶穩梯子就行了。」
張弛板著臉說:「不行,我得對你負責。」
顧世覺得好笑,反問:「你對我負責,為什麼?」
張弛不顧她反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把繩索往她的身上裝好:「就當我對你的安全負責。」
他的臂力很大,只是隨手一拽,顧世白皙的皮膚上已經有了一片紅印,她的臉瞬間變紅。她埋著頭從包裡找器材,故意找了半天,等臉上的皮膚恢復常溫後,敏捷地登上梯子開始工作。
「現場一共提取到了三種不同的腳印,採集到掌紋、指紋數枚,我們正在尋找同類型鞋子,會將嫌疑指紋和公安部指紋系統的指紋進行比對排查。」顧世在會上匯報著。
小吳隨後匯報道:「關於作案時間,當天物業保全巡邏的最後一班的時間為晚上十一點,當時並沒有發現異樣,直到公司老總發現失竊報案,時間為早上八點半。中間這段時間基本上可以確定為嫌疑人作案時間。」
劉隊聽了點點頭,問:「其他方面有什麼進展?」
張弛翻開筆記本,回答道:「根據前期對公司附近的五十餘家商戶進行排查,逐一走訪以後,沒有找到直接目擊者。但有人反映,曾經在案發當天晚間,看到有一輛銀色比亞迪汽車出現在樓下。」
「這能說明什麼?」顧志昌問。
張弛解釋道:「這棟樓是商業用樓,平時裡面的業主、員工都是將車輛停放在地下停車場的。商場裡開的樂器演奏班、美容院和幼兒托班,都有提供客戶用的免費停車券,統一停放在樓下或是周邊的社會停車場,任何時間段都不例外。原因就是這條路交警嚴管,往往停放五分鐘不到,哪怕半夜,也會被貼單罰款。」
小吳分析道:「沒有意外的話,這輛車的主人不是不熟悉這裡的情況,就是停留時間為凌晨,而且有其他目的。」
張弛點頭:「目擊者是商戶內一家外貿公司的員工,當時她正在準備開國際電視電話會議。會議休息期間,她從窗口望出去,看到了這輛車,確認的時間應該是凌晨兩點不到。這棟樓附近一公里內,沒有賓館、酒吧、宵夜店之類的,如果只是為停車方便,停在這裡並不符合情理。」
顧志昌問:「就是說她確認不了車裡人的長相,也不知道車裡到底是否有人。那車牌調到了沒有?」
大家都關切地看著張弛,他無奈地搖頭:「車牌被故意遮擋,目擊者望出去的角度是從西南面由上而下的,只能確認視線範圍內後排沒有人。影像監控裡這輛車後來就消失在一段高架車流裡,沒辦法繼續跟蹤。不過,車內的細節及裝飾特徵我都已經記錄。」
比亞迪的嫌疑直線上升,任何指向嫌疑人的線索哪怕只是初步的判斷,都會為日後的破案打下基礎。
劉隊滿意地點點頭:「這個線索後續還要繼續跟,看看兄弟省市有沒有未破的案件,其中有沒有同樣特徵的涉案車輛。」
顧志昌看眾人都說完了,提出來:「我這裡有目擊者,可能會給大家提供一點新的思路。」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一致扭頭關注。
他慢條斯理地繼續說:「案發第二天晚上,有兩個人曾經深夜進入被盜辦公室的樓層內,頭戴鴨舌帽,手提工具箱,比較可疑。」
劉隊問:「在我們的可疑人員名單之外?」
「我之前走訪時,有關照他們加強巡邏,遇到情況第一時間匯報,當天正是他們隊長當班,出門的時候特地和他們打了個照面。目前身份不明,但兩個人的長相是看清楚了。」
「辦公室裡值錢的東西都已經偷走了,怎麼還有人惦記?」
「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眾人議論紛紛。
「把保安隊長叫來畫像,儘快查清楚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下班後,陳庭匆匆忙忙收拾東西,接了通電話就跑出去了。張弛在辦公室裡吃著外賣,問小吳:「學長這是談朋友了?」
「他目前的常駐女朋友就是他的老媽。這老媽出錢出力地給兒子物色,兩人相約天天下班去看房。他現在是和時間賽跑。我也不明白他急什麼,照理說,現在到處去看房的應該是我。」
張弛啃著一塊肉排,點頭稱是,笑著調侃:「那你還猶豫什麼?女朋友談了三年了,再不結婚,就會老來得子哦。」
小吳一瞪眼睛:「皇帝不急太監急!保安隊長估計快到了,你趕緊去畫像吧!」
這時,張弛的電話響了,張弛對小吳說道:「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人來了,又要畫像了,今天晚上收工早不了。」
張弛領著保安隊長走出電梯的時候經過隔壁,看到顧世還埋頭趴在電腦前,就讓保安隊長先去了休息室坐下喝口水,回頭去給顧世拿杏仁露飲料。出門時,恰巧碰上了提著一個牛皮紙點心盒的何萌。
「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們加班,特地來慰問一下咱們的人民公安。」何萌說著把點心盒打開,裡面有精緻的草莓起司蛋糕、杏仁餅乾,還有幾個賣相考究的日式大福糰子。
張弛驚訝地感嘆了一聲,保安隊長也過來湊熱鬧,嬉皮笑臉地看著點心咽口水:「警官,你真是好福氣啊。美人送美食,這工作做起來還不幹勁十足!」
何萌嬌羞一笑:「最近比較痴迷做糕點,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可能味道沒有外面的好,但材料都新鮮健康,沒有添加劑和人造奶油哦。」
這時,顧世從辦公室裡出來,在去洗手間的路上,看到張弛和一個漂亮女孩談笑風生,心裡罵他本性難移。顧世認出了何萌,友善地朝她笑笑。
何萌側身笑著回應了一下,顧世分明看出了張弛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的身體語言,還有何萌微笑裡隱隱充滿的敵意。
原本心裡咯噔一下的顧世,瞬間有種說不出的放心和舒暢。
何萌看見顧世穿著警服的樣子比自己的用心打扮更勝一籌,興致大減,說是不再打擾張弛工作,就匆匆告別了。
張弛手裡的飲料也順手給了何萌作為謝禮,只能回屋再取一罐,去找顧世。
顧世的桌子上堆得滿滿當當,卻雜而不亂。一側是足印圖案、現場照片,一側是提取的指紋印記和匯總報告,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是公安部資料庫裡的指紋訊息。
「加班嗎?在篩查指紋和足印?」張弛把飲料放在桌面上,指了指電腦,沒話找話。看到何萌的來訪對顧世沒有造成絲毫的感情波瀾,他原本滿面春風的臉一點點平靜下來。
顧世點點頭,謝了聲,站起來順勢扭了扭僵硬的頭頸。
「不是有訊息庫的電子大數據嗎,還需要人工比對?」
「大數據的確是可以減去相當多的工作量,但如果只設定了幾個主要參數作為排查項,再進一步人工篩查比對,如此一來,雖然工作量增加幾十倍,但精確度會更高,也不容易遺漏最可疑的指紋。」顧世耐心解釋道。
「原來還有這些道道,真是不得不佩服。」張弛由衷地稱讚道。顧世感情細膩與否,他還不得而知,工作上心細如髮的態度的確讓人折服。
有些細節,做與不做,很可能結果一樣,別人並不知曉。這時候的付出,往往發自內心,更難能可貴。
顧世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別,你這表揚可是折殺我。其實這樣的事情你也在做,何必互相吹捧?」
「我?」張弛一臉迷茫。
顧世看他的表情並無恭維和偽裝,重新坐下來,整理著材料說:「你的模擬畫像雖然和我的痕跡分析大不相同,但的確也可以靠電腦來省力。現在不是有以往的模擬畫像專家研製的電腦系統嗎?到底是你畫的還是電腦畫的,最後成像的效果外行根本區分不出,實際操作說起來也需要模擬畫像的經驗,只是方式不同,並不算偷工減料。」
張弛終於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了,只是搖頭:「這可完全不一樣。電腦在現階段畢竟還是比不上人工,否則現在有些藝術品怎麼都打著『手作』的旗號才能賣出高價?總有它的道理。」
顧世重新打開軟體開始忙碌:「這點我和你觀點一致,高科技手段只不過是一種輔助,提供一種參考和借鑑。要想把工作做好,有時真需要匠人精神,沒有捷徑,只有努力。」
張弛突然有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說了句「不再打擾」,就轉身離開,專心回去詢問保安隊長開始畫像。畫板前三四個小時的全神貫注,換來的是兩幅細緻到眉毛特徵的模擬畫像。
在窗前看著夜色裡燈火通明的家家戶戶,張弛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顧世認真說話、趴在地上屏息提取印跡、凝神盯視電腦的樣子。
專注的時候,她更有種攝人心魂的魅力。神奇的是,他終於可以克制住自己在畫板前不再想著她,而是可以全力以赴。
顧志昌拿著張弛的畫像匆匆走進會議室,大家都期待地看著他。顧志昌一邊走一邊道:「人找到了,小吳和張弛把他們帶回來了。等會審完了告訴你們結果,這裡是他們的身份證號。陳庭,馬上查一下背景資料。」
陳庭有點興奮地接過來,馬上著手回辦公室查詢。顧世轉頭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問:「怎麼樣?畫像上的人有沒有嫌疑?」
陳庭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是他們?依我看,無論是犯罪動機還是作案可能性,嫌疑越來越大。」
顧世那天回家前經過畫室,門半掩著,那個保安隊長都看到了她,張弛卻是旁若無人繼續畫像,畫板上的人雖然不如照片那般生動,卻也差不離。顧世看著他沉著投入的樣子,還有保安隊長一臉的敬佩崇拜,她就知道這次的模擬畫像的成功率很高。
「這兩個人有前科?」
陳庭慢吞吞地問:「你說,按照我們刑事偵查的角度來看,巧合一次出現是巧合,兩次出現,就不再是巧合,三次出現,那就是預謀。這種說法,對不對?」
顧世想了想:「不無道理,可以這麼說吧。」
「你看這兩個人,第一,他們這一個月的活動軌跡幾乎都是在這個辦公樓附近,光看這個很正常;第二,他們曾經有過犯罪前科,罪名就是盜竊,服刑出獄剛剛半年多;第三,在半個月前,他們承接了這家公司的防盜門窗業務,也就是說他們應該對這個公司有一定的了解,對地理情況也比較熟悉。不過,他們名下並沒有比亞迪。」
「比亞迪不是核心,這三個巧合湊到一塊,如果還沒有不在場證明,經濟狀況又比較異常,那嫌疑的確很大。」顧世看陳庭還坐著在琢磨,催促道,「別管了,你就把這些情況如實匯報給訊問的同事吧。」
看著慢吞吞離去的陳庭,顧世無奈地搖頭。辦公室電話響起,顧世接起來:「哦,於局,您好。顧隊?他現在不在。張弛?他不在這個辦公室,不過現在也不在,他們都在地下室審訊疑犯,所以手機也不方便接……好的,於局,我馬上去轉告,儘快向您匯報。」
顧世打了個電話給父親,果然是無法接通,她匆匆衝出辦公室,差點撞上內勤。
內勤怒氣沖沖地剛要發作,抬頭一看是顧世,就牢騷滿腹吐苦水道:「顧科,讓我做回預審好不好?你也別說我幹一樣怨一樣,哪個科室有刑警隊的內勤那麼難當的?這個工作太難做,要通知個什麼事,人都滿天飛,電話都打不通。我這裡的事情也是有時間節點的,沒通知到過了節點,到頭來,不又成了我的錯?」
顧世趕緊安撫:「大家都不容易,你要通知誰?有好幾個在地下室呢,我正要過去,可以帶個話。」
「你看,到了今年最後一次執法資格考試了,上頭培訓部也真是的,每次報名都火急火燎的,不給人家多預留點時間。我們是業務科室,哪比機關的那幫人?工作上都不好臨時安排。」
顧世湊過去看了看通知上的時間,用手機拍了張照,做了個「有數」的手勢,摟了摟內勤的肩作為安撫,趕緊進了電梯。
地下審訊室裡,一個疑犯桀驁不馴地扭著頭,另一個一直垂著頭。兩人都一言不發,隔著單向玻璃都能感受到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顧世敲門露了個臉,招呼顧志昌出來一下。兩個疑犯瞄到這個冷艷的女警,馬上嬉皮笑臉起來,還吹起了口哨。
顧世還沒關上門,就聽到張弛猛拍了一下桌子,她嚇得渾身都震動了一下。張弛的怒吼從裡面傳來:「都給我嚴肅點,當來這裡是幹嘛的啊!」
陳庭在外間也被震撼到了,做了個聳肩的姿勢,問旁邊的民警:「他怎麼了?火氣那麼大。」
顧志昌關上門,問女兒:「什麼事情?那麼急?」
「兩件事,於局來電說外省連環殺人案,和本市的一個兇殺懸案串並成功。於局說案子由部委掛牌,成立專案組,時間很緊,指名要我和張弛兩個人馬上去。」
顧志昌一臉欣慰:「這是好事,去吧。說明你們的專業得到領導認可了。」
「問題是,我們手頭不是正有案子嗎?」顧世為難道。
「這你放心,你把手頭的活都交接一下,我讓陳庭跟進。張弛這裡,案情他了解了,現場也出過了。後續如果有要跟進的我們也可以再溝通。公安是一家,在哪裡辦案都是辦案,不要拘泥於哪個案子,是誰立的案。」
「我不是這個意思。還有第二件事,張弛可能去不了,案子正好和今年最後一次執法資格考試衝突,我看過時間和路程,基本上如果去出差的話,肯定趕不回來。」
顧世昌皺起眉沉吟了一下:「這倒是要徵求他個人意見了,畢竟影響他後續的發展。如果他想考,我跟於局說說看吧。」
「爸,您又要為了他和領導作對,您的面子那麼金貴,從來都不肯為我爭取什麼,都用在為他爭取利益上了。」顧世有點不滿地壓低聲音說。
「唉,傻孩子。你還吃起醋來了,爸平時疼你還不夠多嗎?教你的不夠多嗎?吃虧是福,你得來的全靠自己,反而對你是好事,別人說不了什麼。你總不想活在老爸的陰影下吧?」
顧世嘟著嘴又忍不住笑,輕輕責怪道:「老頭,說不過你,反正你總是有道理的,到頭來還都是為我好。」
顧志昌呵呵笑,馬上把張弛叫了出來,把來龍去脈、大體原委和他說了一下,特別指明了執法資格考試的重要性:「上次沒過,這次又要放棄的話,等於你在轉正期裡只剩一次考試機會了。到時候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還說不定有什麼工作會讓你分心。我倒是建議你,這次考試最好不要錯過,案子有的是,考試對你個人發展來說比較重要。你總不想明年回到宣傳崗位繼續拍照吧,何況到時候政治處還願不願意要你又是另外一碼事。你覺得呢?」
張弛看看顧志昌,又看看顧世,父女倆都沒有任何主觀色彩,只是等他做出決定。
顧世的一言不發在這種時候幾乎讓他抓狂,哪怕她只要露出一絲絲期待,他肯定就會做出她想要的選擇。
「這次出差還有誰一起去?」張弛問。
「於局指名也要顧世去。」顧志昌不假思索地回答,顧世默認,依然一副撲克臉。
張弛馬上說:「這次我不考了,去出差。」
顧世突然有點惱:「你不要意氣用事好不好,剛才利弊得失都和你分析了,怎麼一點都不理性,能不能好好做個選擇?!」
「理性?我覺得自己很理性啊。」張弛笑著說,看看顧志昌的表情。
顧志昌不語,只是樂呵呵地繼續看著兩人。
張弛對他說:「師傅,就這麼定了。我選擇出差,就是接受組織安排,捨棄個人利益,也不讓你為難,多好的選擇。再說了,你們就不相信我這個學霸上次沒過只是意外嗎?」
「學霸?」顧世問。
「你去打聽打聽,我在警校裡專業成績說第二,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顧世懷疑地看向陳庭,他在旁邊不明所以,聽到這句話,忙不迭地點頭。
她無言以對,氣呼呼地轉身離開:「唉,不管你。既然是你自己說的,那我上去匯報了。」
這回輪到顧志昌莫名好笑:「你們這兩個孩子啊,有時候真是覺得你們永遠都長不大。」
顧志昌在劉隊辦公室裡,兩人湊到一起談事總是關上門吞雲吐霧。劉隊說:「你手下這兩個得力幹將走了,隊裡的工作還是要繼續。現在這案子情況不容樂觀。」
「他們走了,工作還是可以繼續做的嘛。」
劉隊笑著說:「看不出,用起人來,你倒是一點不手下留情。一個親閨女,一個得意門生,就不怕他們太累,壓力太大?」
「不是你說的嘛,年輕人要磨鍊磨鍊,不無道理,有時候壓力越大,潛力也越大。你看張弛,最短時間裡,不就幫我們用畫像找到了兩個疑犯?」
「還不是靠你得來的線索,否則哪有那麼快?」
「我得來的線索再可靠,看不到長相,又沒有車牌、手機這些實質訊息,都是空談。不過人不可貌相,這兩個傢伙還真是無辜的。審了半天,才知道兩人打了賭。」
「打賭?打賭就撞到槍口上來了?」
顧志昌笑道:「可不是,生活往往比小說還要戲劇化啊,什麼事都被我們碰上了。」
他把兩個人的樣子模仿給劉隊:「你看,就這兩個人,一個說:『你這個人真夠倒霉的,接的第二單生意就出事情,肯定要被警察盯上。』另一個人偏還不信邪,說:『我改邪歸正了,還沒人信?憑手藝吃飯,還犯法了?要怪只能怪那老闆自己倒霉!』」
劉隊聽得來了興致:「然後呢,這也不至於去現場走一遭,故意釣魚的?」
「還真不是釣魚,另一人說:『肯定是你工作不到位,那防盜窗不夠結實,否則怎麼還能被撬了?那得有多大動靜,費多長時間呢!』被他這麼一說,這個人還真動了心,兩個人索性打了賭,相約飯後一起去看看現場的防盜窗殘骸,又怕太引人關注,因此半夜進去了。」
「帶著工具就去了?不怕別人當他們假戲真做,故意找的藉口,想再撈一票?」
「要不怎麼說他們實誠呢。你別說,我後來了解了一下,這兩個人還真是一心靠手藝發財致富呢。細究原因,為了家裡人。說是在他坐牢期間,老婆等了好幾年沒改嫁,不能再辜負人家,孩子雖然剛看到他比較陌生,現在親熱得很。想來想去,賺點小錢,人辛苦點,心裡踏實。」
「可不是嘛?省得讓我們多折騰。可惜這樣一來線索又斷了。」
門外有人敲門,文靜的三聲。顧志昌一聽就知道是顧世,刑警隊裡一幫大老爺們,不直接把門撞壞就不錯了。
劉隊欣喜地讓她進來。平時顧世不常來找領導,看她手裡拿著材料走進來,一般就是有了進展:「來,快坐,坐下說。」
顧世也不謙讓,坐下就遞給兩人一沓圖像資料:「這是根據技偵手段篩選出的手機號碼。結合我現在比對的指紋、腳印,目前這幾個人有比較大的嫌疑,符合之前團伙職業盜竊的特徵。」
「把握大不大?」顧志昌問,他明白女兒是個謹慎的人,但還是想從分析過程中得到更進一步的確認。
他也是在引導女兒回想工作流程,查缺補漏,同時讓領導知道其中所做的工作量和工作難度,匯報並不是一個結果那麼簡單。
顧世明白他的意思,耐心解釋道:「之前,遞交的技偵手段申請最短時間內審批通過。按照領導的意思,我們採用『時空定位』的方法,對事發地電訊基地台範圍內的所有通訊訊息進行層層排查、篩選、梳理,劃定作案時間範圍,確定了有三十五部可疑手機。這些手機機主的共性是事發前沒有到過現場,但是在案發時段內,同時在現場出現且有過聯繫,短暫停留後又幾乎同時離開現場。」
「團伙作案嫌疑人的確有這樣作案前後頻繁聯繫的特點,這個思路沒錯。」劉隊點頭。
顧世接著說:「在這三十五部手機中,根據他們的通訊軌跡和生活軌跡進行交叉碰撞分析,最後又把嫌疑集中到四部手機上,他們的主人之前都從來沒有到過這片區域,但在案發前卻同時出現在現場附近。」
顧志昌點點頭:「這樣可能性就直線上升了。」
「接下來,就是結合我之前提取的指紋、腳印進行比對。目前能夠確定的只有一人,其他人我們的庫裡暫時都沒有他們的資料,只有身份訊息。」
「那儘快提審,你們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一早。」
「今天你們回去先好好休息。連續加班好幾天了吧,緊接著還要出差,真的辛苦你們了。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隨時聯繫。」劉隊囑咐道。
「記住,不管出差多遠,這裡永遠是你們的娘家,有問題隨時請求增援。」顧志昌又補充了一句。
三人舒心地笑了。
顧世的眉眼間有一絲愁容。儘管她也算是身經百戰,但面對大案還是會有一些初試牛刀的惴惴不安。這裡的案件還沒結束,她就要離開了,按照她有始有終的個性,也確實是比較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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