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門弟子
犯罪畫師 by 葛聖潔
2019-12-22 19:19
思緒本來是黑壓壓一片,突然間像被照進了一束光。張弛拚命地回憶,這束光似乎近了點,覆蓋的地方也大了不少,景象都還朦朦朧朧,卻又彷彿看清了方向。
孩子的媽媽在旁邊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小聲和張弛說:「警官,我是想盡力配合你們的工作。但是我想和你說一下,小孩子他玩心重,觀察力也不怎麼樣。你認真問他,他倒當作遊戲一樣,他的話不能全當真的。如果說錯了,不會追究我們家長什麼責任吧?」
「那他平時對人臉的辨識度高不高,你了解嗎?」
「我的兒子我清楚他的脾氣,你看他回答得很認真,過不到五分鐘,你再問他,他有可能會給你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倒也不是故意撒謊,實在是年齡太小,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說過什麼。如果這樣耽誤你們破案,那我們就不好意思了。」
張弛無言以對。孩子的母親誠惶誠恐,見證人不是成年人,他交白卷是情理之中的最差可能,他早該料到這一切!
只是怎麼來面對本就對他充滿懷疑的組長?怎麼來答覆對他抱有滿腔期待的顧師傅?
這天,張弛鬆鬆垮垮地回到宿舍,電視不開,手機也不看,回到房間直接脫光走進洗手間。鏡子裡,他修長的身體裸露著,顯得格外健碩緊緻,肌肉恰到好處,膚色不深不淺,最結實的是他的臀部,微微上翹,僅僅從外觀都能感受到緊實和堅韌。
然而,他卻無暇欣賞一向自豪的身材。他悶悶不樂地走進淋浴房,呆呆地站在水幕中,雙手抱肩,抬頭挺胸,只是希望放空頭腦,抓住稍縱即逝的畫像靈感。他在裡面站了很久,從未有過如此的失落。
這到底是怎麼了?張弛這才意識到自己對於模擬畫像的在意程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估計。可是目前,這份事業前途未卜,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如果不是B市的小伙伴來敲門,熱情地邀請他出去集體烤串,他大概會在洗手間裡「自罰」一個晚上,不停地思考,試圖解開這個謎團。他疲憊地隔著門謝絕了邀請,回到床上就沉沉地睡去了。
連續幾日無所事事,連打雜都沒有理由,換作以往,張弛一定會斷然離去,現在他卻在等……一個機會,一條線索,一個轉折?張弛不清楚自己在等什麼,只能每天混跡在各個辦公室,找相對較閒的人聊天吹牛,當然,還要忍受組長無聲的譴責。
在體制內待久了的人會明白,閒人一般有三種。同樣是閒,日子的好過程度卻是天差地別。第一種,是自己想要閒。這類人一般會緊抱領導大腿,只把領導的事當作本職工作,其餘的時間大多用來捕風捉影、打小報告。他們本身並不把這些行為視為缺乏道德底線,相反會認為自己透過平衡之術來獲得一定程度的自由,累死累活的群眾即使看穿了他們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第二種,是別人想要他閒。這一類大多是曾經身處一線的領導,由於年齡、身體等種種因素,主動或被動地退居二線,現任領導抱著「尊老」的態度也好,為自己將來的處境立個標杆也好,往往放任了這類閒人,老百姓沒有什麼發言權,只能默許。第三種,是不想閒的閒人。這類閒人日子最難過,雖然年輕力壯、青年才俊,但是因為為人、機遇、性格、領導幫派、小人捉弄,不得已成為邊緣角色,領導不派核心業務,自己也承擔不了重要角色,日復一日,習慣成自然,閒人也成定型。
而現在,張弛就好像這可悲的第三種閒人。他離開單位多日,前方又杳無音信,顧師傅也沒再來電話。神經大條的張弛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麼像被發配邊疆了?
這天,他忍不住在微信上向飯館老闆「樊指導員」打探局裡情況,發出「生不逢時」的感慨:「偏偏遇到個無頭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這天天的冷板凳,都快坐穿了。」
一向被大家認為有「小智慧」的樊指導員很快回了條微信:「兄弟,你可是八九點鐘的太陽,火辣辣地刺眼睛呢。直路走不通,不妨走走彎路,穿穿小道。」
他一邊反覆地看著這行字,一邊在腦海裡回憶那天小孩子說的每一句話,他母親說的每一個字。
思緒本來是黑壓壓一片,突然間像被照進了一束光。張弛拚命地回憶,這束光似乎近了點,覆蓋的地方也大了不少,景象都還朦朦朧朧,卻又彷彿看清了方向。
他突然興奮地起身去找隔壁辦公室的偵查員。張弛走進屋子的時候,有人在發呆,有人在抽菸,也是一副膠著沉寂的蕭條景象。看到他爽朗舒展的面容,大家瞬間把眼神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一個小時後,他站在了組長的辦公桌前。組長的面容被煙霧吞沒了,只看得清他的平頭,裡面有不少花白的頭髮:「你確定有這個必要嗎,不會再畫天窗嗎?」
張弛毫不示弱:「之前,我因為目擊者的判斷力、表達力都不過關,導致無法溝通,無法獲得有效訊息。現在,至少目擊者有自己的思考力和成熟的表達力,而且觀察的人是她非常感興趣的對象,人一般對於自己在意的東西會比較留意觀察,記憶力也更好。」
「你怎麼判斷的,之前怎麼沒有提到這條線索?」
張弛真想回敬一句:您當初也沒問,還不是我新挖出來的點?他沉默了兩秒,終於忍住了:「我已經側面了解過,目擊者大齡未生育,一直想有個孩子,之前還是在老家就讀幼兒教師專業的,非常喜歡孩子。而且據之前的男孩母親提到的,店裡有個女孩非常可愛,長得像小熒星藝術團的演員一樣,她兒子後來就光顧著圍著女孩轉了。」
「其他訊息核實過了?」
張弛打開筆記本確認:「目前,通過我們同志的排摸結果,當天店裡一共出現過五個孩子,兩個是客人帶來的,其餘的都是老闆娘的老鄉的孩子。在這兩個陌生孩子裡,其中一個是孩子媽媽接孩子回家途中來店裡影印材料。另一個就是來發傳真的男子帶來的,女孩稱呼他『大舅』,對方B市口音,按照這裡的稱謂,應當是親戚關係。」
組長不語,他的頭輕微動了動。
張弛彎下身來,雙手撐在辦公桌上,以便直視著他的眼睛,確認道:「那您是同意了?我這就去把人叫來。」
老秦匆匆走了,在旅途中走的。痛苦程度未知,由於沒有對病情的惶恐和對未來的擔憂,走得雖然突然,但也算是坦然。這給了他悲痛的家人和朋友們些許安慰。
治喪委員會是顧志昌之前就牽頭準備著的,臨時真槍實彈搞起來,刑警隊上上下下連文職都參與了,才把林林總總的後事協助著安排妥當。老秦的家人已經慌了手腳,此刻感激和眼淚一樣多。政治處送了個花圈,副主任來站了個隊,算是組織關心了。
顧志昌沉著臉,一直盯著棺材裡的遺體看,旁若無人,好像靈魂出竅,在旁觀另一個自己。陳庭從追悼會一路垂淚到了火化場,等到一切結束,他癱坐在一旁的台階上,手捂著眼睛,似乎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顧世過來在他跟前站了會兒,輕輕喚他:「大部隊要走了。你是跟我們回去,還是回家休息會?頭兒說今天不加班。」
遠處,顧志昌他們正在和家屬握手,互相安慰,彼此都在抹淚。
陳庭定神看了看眼前的人,愣了一下,才回答:「我暫時哪裡都不想去,你能不能陪我坐會兒?」
顧世有點吃驚,又有點為難,朝遠處車上的人揮了揮手,然後坐下了。
「我一直沒把你當領導看,稱呼上也沒改口,你不介意嗎?」
顧世搖搖頭。
他又深沉地看著剛才火化地的出口:「你說,像我師傅這樣的警察是不是特別可悲?一輩子家裡沒放多少精力,不少還因為加班而單身、離婚,都快退休了,事業上還是默默無聞。僧多粥少的體制裡,評功論獎、職稱待遇,沒有一樣和他的工作成果成正比。哪怕末了,人沒了,最後給他真心實意送行的,也就我們這些工作上的搭檔、徒弟。」
顧世寬慰他道:「人一輩子能有老同志敬重,小同志信賴,有那麼幾個人發自內心地為他走了難過,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陳庭雙眼無神地盯著地上的幾粒石子,用腳反覆揉搓著:「也是。有時候,我還挺羨慕師傅的。他想說的話就說,想做的事就做,好像從來沒有瞻前顧後的糾結,雖然有得有失,倒也活得淋漓極致。」
「今天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事情,總是會讓人有很多感慨。」
「不,我不是今天才有這個想法。」陳庭提高了聲音,顧世有點詫異地朝他看。
「你不明白,我還很羨慕你。」
「我有什麼可羨慕的?無非是個副科長的小職位而已。」
「我不是指實職虛職這類事情。或許因為你有個做警察的父親,他又比較民主,所以你無論做出什麼選擇,都不會退縮猶豫,我卻不一樣。」
顧世明白他指的是他的母親,一個三級甲等醫院的中醫科主任。顧世曾經在公安系統的專家義診時見過她一面,保養得很細膩的皮膚,她那個年齡少有的勻稱身材,白皙高挺的鼻子上架著副無框眼鏡,說話有著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似乎總是不願意多說一個字,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禮貌中包裹著冷漠的笑。
警校見習的那一年,她到地區派出所去實習,見到比較難纏的有兩類人,一種是耍酒瘋的醉漢,還有一種就是自以為是的知識分子。不知為何,陳庭的母親給人的感覺就是第二類人的進階版,讓人總想刻意保持距離。
「比如,我從來不敢對虛偽的領導說『不』,哪怕我知道他們大多數時候只是考慮自己的官位;我也不敢和笑面虎同事撕破臉,哪怕知道他在背後中傷搗鬼。我不敢對能幹善良的人說出欣賞,即使對用心培養我的師傅。」
「中庸含蓄是我們的本能,你說的這些,我也都做不到。」
陳庭頓了頓:「甚至,我都不敢對喜歡的人說出自己的想法!」
顧世能夠理解人在特殊場合突然敞開心扉,只是沒料到會談到這樣的話題,而且陳庭哭紅的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他注意到她的窘迫,失落地低下頭去:「你說,是不是哪天我像師傅這樣一下子走了,會留下特別多的遺憾,就因為我從來都是對家長對領導言聽計從,不敢有自己的選擇?」
顧世本能地去捂住他的嘴,指間感覺到他嘴唇被全身帶動輕輕一顫,又條件反射地趕緊放開。氣氛突然間有點微妙,她能感覺到陳庭緊盯不放的凝視,像是在用眼神摩挲自己的臉,她的整個臉都開始發燙,耳朵已經變得通紅了。這不是常態的他,平時他從來不正眼看自己。
出於禮貌,她從來沒有表現出看不起陳庭。他會因為母親的一個電話誠惶誠恐地離開同事聚會。他和之前的女友本來都談婚論嫁了,因為母親的極力反對,他就和人家分手了,女孩子還哭哭啼啼地到單位來挽留過他,那時他的表情除了無奈,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難過,甚至還有像他母親一樣的冷漠。「媽寶男」是她對他進行概括用的一個詞。
如今,「媽寶男」居然說出了什麼「喜歡」。她不再接話,平淡地說了句「趕緊回家休息吧」就匆匆離去了。陳庭一個人悵然若失地坐在原地。
來B市已經快兩週了,週四一大早,張弛把這些天來唯一的定稿模擬畫像交到了組長手裡,就提出返回A市。畫像上,不是犯罪嫌疑人,而是個可愛的兒童。
組長沉吟許久。張弛明白這麼多天,他對於自己的信任已經從寥寥無幾降到幾乎為負。張弛只是不卑不亢地請對方不管如何將信將疑,都要把這張畫像傳給偵查員跟進。
張弛打定了回去的主意。原因有二:一是,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已經完成,沒有再留下賴吃賴住的意義;二是,政治處已經對他的借調時間頗有微詞,聽說顧志昌正在為他竭力爭取刑警隊的正式編制,他隱隱地期待著一個結果,確切地說是一個驚喜。
至於是什麼結果,他無法抱太大的期望。他進單位兩年不到,就洞察到體制內核心業務部門高於一般部門,但只要是機關部門發話,其他部門又都必須讓路,這已經成了一條不成文的潛規則。與此同時,指揮室和政治處的領導表面一團和氣,背地裡一個嫌棄對方不懂業務,一個鄙視對方不重視隊伍,有點類似企業裡的銷售部門和市場部門,並駕齊驅又彼此擠兌,似乎只有透過長期的抗衡才能獲得讓一把手重視的地位。而這其中,「搶人」又成了衡量的一個標準,說得好聽是求賢若渴,說得難聽則是哪怕自己不用,也不能被別人要了去,顯得地位弱勢。
顧志昌一個自己的實職副處的職位都沒解決的老民警,又能有什麼能耐和整個體制架構的潛規則去抵抗呢?
週五下午,剛剛開完冗長的警長會議,大家夾著筆記本就直衝洗手間。會議中間,就有幾個老菸槍到走廊裡過菸癮,其中一個看到顧世,悄悄讓她快把顧志昌找回來,再晚點,估計要被直接「剝皮」了。
「剝皮」是老警察們對於開除公職、辭退警察的一種俗稱。顧世心中一驚,耐著性子等他們開完會,就徑直走到顧志昌的辦公室門口,門是鎖著的,她只好重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才意識到剛才父親早就不在會場裡了。
會後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電梯門口的那道玻璃門被重重地推開了,隨之而來的是有些暴躁的腳步聲,短促、高頻,最後是一聲悶雷般的關門聲,整個樓道的辦公室的門都被帶動著震顫了一下。
那是顧志昌的辦公室,連顧世都沒有分辨出父親的腳步聲。她趕緊跟進去,關上門,回頭就責問父親:「你不知道自己血壓高嗎,動這麼大的氣?」
顧志昌正背對著門,雙手叉腰對著靠牆的鐵皮櫃深呼吸,聽到聲音,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到是寶貝女兒,先前的滿臉慍色頓時散去了,招手讓她坐下。
「少和我來這套,要做思想工作,找別人去。」
顧世賭氣地站到他跟前:「究竟為了什麼事,萬一氣得爆血管,還想讓組織來養你嗎?」
顧志昌苦笑著搖搖頭:「你和你媽媽一樣,管老子管到單位裡來了。我當初真應該和你劃清界限,讓你去其他部門。」
「就因為媽媽不在了,你更應該為了我照顧好自己。為什麼要讓我擔心呢?」顧世的聲音因為激動,帶著少見的哭腔。剛才的一個小時裡,她揣測了無數種可能性,擔心已經化成了怒氣和委屈。
顧志昌果然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情去「求」領導。在政治處主任那裡,他羅列了種種理由,希望把有潛力的刑偵人才張弛納入旗下,和顏悅色的政治處主任認真聆聽了他的請求,說了一堆要加強刑偵人才培養的套話,最後卻以編制緊張、張弛沒有顯著成績為理由拒絕。從沒有向組織開過口的顧志昌哪裡設想過無功而返的結局,當時就大聲叫嚷起來了。文縐縐的主任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索性低頭佯裝看文件,不再理睬。
他隨即又去找了分管刑警隊的副局長,最後直接拖著副局長去找了一把手政委:「什麼樣的成績叫作有成績?張弛破的連環命案,三等功是您親自批的,那還不叫成績?什麼樣的編制不緊張,要說緊張,倒是我們警力緊張得很,你們也看到我們偵查員加班加得孩子都快認不出老爸了。政治處缺一個宣傳員怎麼了?與其讓他放下畫犯罪模擬畫像的筆,倒不如讓他放下歌功頌德的照相機,實實在在地在業務崗位上磨一磨,不好嗎?」
政委是業務崗位出身,他平時就教導年輕人有機會要去業務一線多打磨打磨,積累點實戰經驗。這番話自然聽了進去。這年頭,為了要個人而不是自己的待遇職稱這麼拍桌子吹鬍子的,算他老顧一個,只有買帳。政委給政治處主任打了一個電話,對方唯唯諾諾,馬上去落實了。
「爸,不是我說你,為了這麼個扶不起的阿斗,你值得這麼折騰嗎?」
顧志昌閉目微笑,還處於大戰險勝的疲勞中,搖搖頭:「女兒啊,你到底太年輕了,我這閱人無數的眼睛,還能看錯嗎?這小子日後稍微點撥下,必成大器。」
「就您這眼力,上上下下的領導都得罪遍了吧,看看以後怎麼被穿小鞋。」
「我破我的案子,誰能把我怎麼樣?你怎麼看『樊指導員』?」
顧世有點莫名:「怎麼突然提起他了,不就是餐館老闆嗎?」
「我說了這裡面的來龍去脈,你大概也覺得是天方夜譚,張弛有點像年輕時的他。」
顧志昌點燃一支菸,皺著眉突然變得深沉起來,開始回憶當年的那一幕幕。當年,他的一個戰友,和他同期轉業後,留在了家鄉的公安局緝毒辦,幹起了偵查員的工作。三十出頭的他正是年輕氣盛追求事業的當口,工作中物色了小樊做眼線。多年前的小樊比今日更加八面玲瓏,做起事來游刃有餘,卻常被上頭認為不可靠,建議戰友多觀察多考驗。本來對他信任有加的戰友經過不同領導的屢次提醒,逐漸失去了對小樊的信任,決定對他進行一次「測驗」。然而,就是在這次「測驗」中,小樊失去了老婆和剛出生的孩子,自己也暴露了身份。
「我永遠忘不了他站在我跟前的樣子,整個人就是行屍走肉,沒有表情,更沒有眼淚。我當時的念頭是派人二十四小時緊盯他,因為見過太多非正常死亡的人,生無可戀的那種絕望眼神,和他眼睛裡剩下的那點神采一模一樣。」顧志昌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代替戰友贖罪,受重託讓他在一個全新的城市改頭換面,開始另一種人生。
「所以,你就決定要去信任張弛?這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不,我是學會了透過一個人的玩世不恭、粗枝大葉去看到他的鑽研刻苦、堅強不屈服。當年的小樊有,他最終走出了那場生死考驗。現在的張弛也有,他也一定能夠走出世俗的偏見。」
顧世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張弛閃亮的耳釘浮現在腦海:「我就姑且祝你這個關門弟子成功出師,否則,你以後可就是受連累的勞碌命了。」
顧志昌擺擺手,電話響了,B市號碼。
「陳大組長,怠慢怠慢,我們小陳任務進行得還順利嗎?」
對方洪亮的聲音透出掩飾不住的興奮:「哪裡哪裡,顧警長你太客氣了。豈止是順利,他給我們帶來了突破性的線索啊。」
「這麼說來,案子快破了?」
「就在眼前了,人已經順藤摸瓜找到了,全靠他的一幅畫像,真的太神了,不得不佩服。後面轉檢察院的後續工作就交給我們吧。我來電話呢,主要是想對小張表達一下歉意。這次把這個專家給怠慢了,是我們招待不周。」
「這麼說,他已經回來了?」
「對。今天上午的火車,他說什麼都要急著趕回去。老實說,這個案件的條件真的非常苛刻,破案壓力也很大,多虧了你們。我們組織慶功會,這個頭號功臣卻不在,這人情可欠大了。」
「說什麼人情啊,天下公安是一家,大家不都奔著破案去的嘛?這小張啊,資歷淺,但是功底深。」
「顧警長好眼光,覓得這樣的好人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光以年齡論英雄了。這小子有點個性,把畫朝我手裡一塞,說『現在就看你們的了,應該能抓到嫌疑人了』,我在後面追問『你確定嗎?我列印後要投入很大的警力,每天的加班費就不是個小數目』,他衝我點點頭,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沒想到還真讓他給說中了。」
顧志昌爽朗大笑:「這才像是我的徒弟!」
見父親像是聽到夸自己一樣滿面紅光,顧世無可奈何地搖著頭走了出去,自己從警校畢業時,他也沒有如此開懷。這樣一個求賢若渴的刑警父親,真是讓她又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