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機密盜竊案
犯罪畫師 by 葛聖潔
2019-12-22 19:19
孩子的記憶力是否有偏差,表達能力是否好到可以交流,判斷力是否準確,這些都是不確定因素。他緩慢地擺起畫架,仔細整理著畫筆和素材,不時望向門外。
居然是顧世!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張弛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木然地說:「我又沒有你的電話。」
顧世的臉白裡透紅,鼻尖上還有晶瑩的汗珠,跑完步以後,她的皮膚看起來更加有光澤了,整個人也顯得更有熱度。張弛真想上去把她摟在懷裡。
「誰說我的電話了?我是說你的,顧志昌給你打電話了,你怎麼不接?」
「我?哦,我剛才沒注意。」
「得了。來,用我的吧,省得他來回撥,人家老同志也不容易。」顧世說著就遞過來一個透明手機殼的蘋果7Plus。
張弛這才明白,原來顧世真的像傳言裡說的那樣,在工作時間裡和父親界限分明。但看得出,父女倆的感情超好,有點像兄妹。
「小張啊,認真工作呢吧?打擾你了。」顧志昌的聲音在電話裡也是這麼和藹可親,慢條斯理。
「顧師傅,你找我什麼事?直說吧。」剛說完這句話,他用餘光看到顧世雙手叉腰,對著額頭上的瀏海狂吐一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滿還是太熱。
「是這樣的,小張,要辛苦你到B市出差一趟。那裡有個我們這邊案件的串併案件,線索不多,離懸案不遠了,上頭公安部指示必須短期內破案。我們這裡打算派出的破案警力就是你,去專門負責犯罪模擬畫像。」
「我一個人去?」
「別擔心,晚點我會叫陳庭和你會合一起去。具體情況到了那邊會有同事和你們解釋。」
「大致什麼案件?」
「是一起洩密案件,對象盜竊國家機密,具體情況也不方便電話裡多說。你們快去快回吧,記住,盡力而為。」
張弛掛斷電話,小心翼翼地把手機交還到顧世手裡,儘量不碰到她的手,然後轉身走開。
顧世叫住他:「哎,你去哪裡?」
「顧師傅不是叫我出差嘛,我回去整理行李去。」
「這就走了,你和你們領導請過假嗎?」
「顧師傅每次做事都會給我們領導打招呼的,我何必多此一舉呢?」
顧世擦著汗,只是搖頭:「顧志昌是我們的頭兒,你的頭兒是政治處的。你的編制還在政治處,就這樣不打招呼走了,你們領導會不會覺得你眼裡沒有他們,不尊重他們呢?」
張弛一向最煩這套機關禮節,但也沒想到顧世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提醒自己,還是感激地衝她笑笑。張弛卻並不打算這樣層層通報,心想:頂多吃個通報又怎樣?
現在他滿腦子想的就是這個部委領導高度重視的案件,他揣摩著這次見到的證人會是什麼樣,訊息是否齊全,畫像會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南轅北轍。
張弛明白,這次的任務不同以往,如果說之前的兩個案子有運氣的成分,是一次賽跑前的熱身運動的話,那麼這一次就是真槍實彈的演練。他去了B市,代表的就是A市公安的水準。
張弛想到了那張每條皺紋裡都含著慈祥笑容的臉,即使他個人無所謂榮譽獎懲,他也不想辜負站在他背後默默欣賞他、支持他的顧志昌。
早晨七點半,A市機場的候機大廳裡,人流湧動,熙熙攘攘。有的旅客因為航班延誤或取消,橫躺在座椅上睡覺,不少人拖著行李箱在排隊買早餐,連機場的星巴克里都沒有一個空位。有人因為檢票時間過了,拉著行李箱在大廳裡飛奔,有人在服務台心急火燎地重開登機證,工作人員只是慢條斯理地打著電話,冷靜地討論著職責歸屬問題。張弛對這些旅客毫不同情,甚至有點厭惡地朝他們看了看。沒有時間觀念真是個要命的毛病,不僅弄得自己狼狽,還可能誤了大事。
廣播台正在反覆播報著張弛的航班號,催促登機。他站在已經只剩工作人員的登機口,腳邊站著一個十七寸的商務旅行箱,不時看向手機。一向準時的陳庭此時卻杳無蹤跡,微信不回,電話也不接。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
張弛本想打電話向顧志昌問個究竟,腦海裡冷不防卻浮現出顧世昂著頭質問自己的臉,秀麗、冷酷。他猶豫了兩三秒,重新把手機放回了口袋。陳庭在警校裡就是中隊長,教官們要組織什麼活動,聯繫什麼場地,有什麼突發情況,基本只要交給他,都能放心地放手不管。如今,不管什麼狀況,作為學弟,他能做的只是不去打小報告,其他問題就讓陳庭自己解決吧。
一上飛機,四點多就起了床的張弛關掉手機,靠在座椅上,仰頭閉眼。前兩週,單位組織了體檢,抽了三四管血。張弛當時沒覺得什麼,現在倒是覺得身體的疲乏來得比平時容易得多。飛機的馬達還沒開始轟鳴,他就進入了睡夢中……到達目的地,快走出機場時,他又變得神采奕奕了。這時候電話終於響了。
陳庭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你已經到了吧?等在出口不要離開,B市警局已經派人去接你了,會舉牌子的。」
「師兄,你錯過航班了?」
陳庭那邊的背景音有點嘈雜,似乎還有叫喊聲、哭泣聲,他的語速也比平時快:「我這裡有點重要的事情,臨時走不開,這次出差看來只能辛苦你了。有什麼問題你再給我打電話。」
張弛都還沒來得及問B市警局聯絡人的聯絡方式,陳庭就匆匆掛斷了電話。他只知道這次是和B市公安局聯合辦案,第一次開會的約定地點是市局刑偵大樓三樓會議室,時間是下午兩點。案子是什麼樣的,誰負責,對方是否知道他的名字,還有幾方共同參與辦案,他一概不知。
張弛沒想到第一次公務出差就這麼「隨意」,只是突然覺得有點好笑,戴上耳機聽著Maroon5的歌,踩著鼓點,腳步輕快地朝接機人群走去,仔細地在接機牌裡尋找自己的名字。
手寫或列印的大大小小的接機牌上並沒有他的名字,其中倒是有一塊看似能對上號,但是上面寫的是「A市公安局刑偵專家」,自己只是入門級,甚至只是個連偵查員都談不上的編外人員,哪裡能搭上邊。等待了大約半個小時,張弛沒看到接他的人,就叫車直奔目的地。
舉著接機牌的市局小民警左等右等見對方不來,聯繫A市的電話暫時也打不通,只能先撤回局裡。專案組組長正要把幾個辦事不力、人沒接到卻擅自回單位的小子臭罵一頓的時候,張弛被一個民警領著推門而入。
「哪位?有什麼事?」組長沒好氣地回頭問道。
領張弛進門的小民警見狀,怯生生地想組織下語言再回答。張弛早就一個箭步上前,有力地握住組長的手,自我介紹:「老師,你好。我是A市顧志昌派來的,專門負責犯罪嫌疑人的模擬畫像。」
「你就是顧警長派來的專家?」組長一邊說著,一邊望向那兩個挨訓的小伙子,他們都一副「看到了吧,不能怪我們」的無辜表情。
張弛馬上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為他們開脫:「怪我不好,讓你們白跑一趟。我看接機牌上沒寫自己的名字,只寫了『A市公安局』,以為是別組的同志,早知道應該和你們確認一下。」
組長是個和顧志昌年齡相仿的警長,渾身上下都透出常年刑警工作練就的銳氣。他的眼神犀利,毫不留情地直盯著張弛:「這麼說來,你是科班出身的畫師?」
「前輩,我雖然有繪畫的特長,但不是科班出身,我會全力配合你們。我們顧師傅非常重視你們的工作,特地囑咐過我,我會用心把工作做好的。」
「非常重視也就只派了你一個人來?」對方冷冷地打量著他,「這樣說來你應該有些真手藝,關鍵時候不要隱瞞啊。你畫這個模擬畫像幾年了?考過什麼職稱沒有?」
張弛看對方狠狠地低頭抽菸,索性配合到底,開誠布公:「報告領導,我去年從警校畢業,現在見習期已滿,一直在政治處做宣傳工作。畫畫有十幾年了,模擬畫像有過破案經驗,但時間不長。這個職能全國都沒有設立正式的崗位,所以也沒有相應的職稱可以考。」
組長沒說什麼,只是交代了開會時間,安排接機的青年帶張弛去民警宿舍落腳安頓,臉色由最初的失望轉為質疑。
張弛理解他的心情。組長原來設想來者是個經驗老到、白髮蒼蒼的老者,再不濟也是個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一級警督,好歹是個模擬畫像的資深專家。他沒想到來了個三十歲都不到的大小伙子,模擬畫像經驗淺薄,辦案經驗更是幾乎為零,心理落差有點大。
張弛沒辦法和他解釋清楚自己為什麼隻身而來,一旦說計劃臨時改變,因為A市方面有要事處理,又會拐進「我們的專案沒你們的事情要緊」這樣的怪圈。何況他的確不知道局裡到底是什麼情況,但他隱隱感覺到這不僅是一件讓陳庭、顧志昌全都為之分身乏術不說,還得全心全意投入的事情。難道又發生重大命案了?還是顧世有什麼狀況?他忍不住擔心。
顧志昌到底放心不下,親自打來電話督戰。張弛把遭遇和他簡單一提,並沒有抱怨,只是客觀描述。顧志昌早已心中有譜,隨即寬慰道:「這樣的情況也不奇怪,在你去之前,我已經給趙隊打過招呼了。你放心,只管專心畫畫,我們用實力來贏得尊重。」
顧志昌在電話裡的聲音有點沙啞,看張弛還不想掛電話,主動告訴他陳庭缺席的原因——顧志昌的老戰友、陳庭的師傅秦警官在這次單位的例行體檢中查出了肝部惡性腫瘤,中晚期。
他們原先並不知情,實際上,連秦警官本人都不知道。老秦把體檢報告的信封帶回家隨便一丟,是他老婆拆的,復檢電話由於疾病的特殊性也是打給他老婆的。老婆痛哭一場,深知老秦時日無多,就瞞著他的病情,硬是逼著他用公休去度假。
「全家都安排好了,女兒正好休假。都多少年沒有全家出遊了,十幾天的公休沒用過一次,更別提加班的補休了。」老秦的老婆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老秦當她是更年期發作,也沒多想。
老秦勞碌慣了,哪裡閒得下來,出境報告根本就沒打,直接跟老婆說單位不批。這下,老婆火了,衝到單位,趁老秦在地下室審訊的時候,直接找到政治處,哭哭啼啼、歇斯底里地說:「我只聽說,剛生了孩子的女民警請假時間長被你們直接換崗位的,休哺乳假都不讓出省的,買了機票要旅遊因為一個會議,休假取消的。我們家老秦人都快沒了,你們還不批假,這就太超過了吧?是要讓他殉職嗎?節假日沒有三倍工資,只看公務員法不看勞動法也就算了,老秦的情況倒是讓我看看這單位到底還有沒有點人情味了?」
政治處主任惱羞成怒,趕緊叫來刑警隊負責隊伍的副隊長訓話。副隊長受了一肚子冤枉氣,想想老秦平時勤勤懇懇,到頭來卻生這怪病,還真是可憐,暫且先放下個人情緒,趕緊找來和老秦關係最近的陳庭和顧志昌了解情況。
顧志昌看到副隊長的臉色就知道大事不好。得知老秦的消息,他就感覺腦袋裡哐當一聲巨響,像是有人在裡面敲了記又悶又重的非洲鼓,而後,他的眼眶就潮熱起來。但他很快平復了情緒,暗自囑咐陳庭繼續對老秦保密,繼而找出個由頭,讓隊裡安排輪休。對於經常連軸轉的刑警來說,這由頭太好找了。而且,以前這樣的強制輪休也有過先例。
陳庭到底修行不同,整個人都萎靡了,不哭也不說話,提不起精神。他被安排和老秦同組輪休,為了不讓老秦生疑,顧志昌馬上讓他回家了。最後,顧志昌還要做好籌建治喪小組的準備,以防到時應接不暇。這不,顧志昌一上午就在忙著這事情,現在空下來,震驚之餘,電話裡不免後勁十足地幾次哽咽。
居然是這樣的大事!張弛記得這個老秦,雖然見到他的時候不是在勘查現場,就是穿著「A市刑偵」字樣的馬甲,準備登車去現場。他明明看起來很硬朗,渾身上下的肌肉線條都很分明,絲毫不輸年輕人。張弛想起來,幾個月前,看到老秦在食堂裡稱體重,自己還跑上去問他是不是在減肥。老秦當時甩著手,哈哈笑著回答:「發了一個禮拜的燒,倒還真是減了六斤體重。身材好了,就是大拇指總覺得有點麻,大概神經燒壞了。」
那時他的身體已經在發出警報了,可是刑警又有哪個會在乎這點小毛病,更別提手麻這樣的「小事」了。大家都鉚著勁想破更多的案子,盯著每個季度的破案率釋然或是發愁呢。
張弛慢慢地握緊拳頭,為老秦揪心、痛心。
剛從警時,他就聽到過一句話「平安退休是福」,當時他覺得這句話煽情誇張,現在看來,卻是樸實至極。烈士牆上笑容燦爛的同行,身邊倒在崗位上的前輩,天災人禍,似乎時時都在暗濤洶湧。平時口齒伶俐的他,面對一個大男人對著自己真情流露,倒是一時語塞。
雙方沉默了幾秒,張弛承諾保質保量地完成畫像工作,讓對方放心,其他並未多言。張弛掛斷電話,發了一會呆,整個人感覺被沉在一條清冽的河裡,看清了很多事情,卻胸口發悶,嘴巴也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張弛原本估計這次出差能夠像上次參與的案件一樣速戰速決,但明顯事與願違,連顧志昌都低估這個案件了。下午開會,張弛一看檯面上的席卡,一聽參與單位的名頭,再一看參與的人數,基本上就明白了這個案件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這並不是一起普通案件,這是一起涉嫌倒賣國家高度機密的重大案件,我軍方相關部門連續兩次截獲了發往某國的傳真,兩次都是從私人文印公司發出,傳真中有「乾貨」的那次就是前日捕捉到的。
由於事發突然且性質嚴重,工作人員立刻逐級上報,並由軍方、警方共同成立專案組,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緊急偵查,力求早日破案,嚴厲懲戒唯利是圖的「賣國賊」,同時將國家損失降到最低。
顧志昌不了解情況也屬自然,專案組長並未在電話裡說明情況。整個專案組都處在高度戒備的保密級別中。會議一開始,每個人的私人手機就被收取,取而代之的是只有通話簡訊功能的工作手機。會議室的信號已經被全面屏蔽,整個一層辦公區域被臨時劃為專案組駐地,所有相關訊息資料都不得帶離這個樓層。
專案組成員都被集中安排住宿,B市當地的工作人員甚至都沒能和家人好好安排下,就被「關」了進去,由組織負責通知家屬。如此嚴格的工作紀律,如同烏雲密布、雷聲大作前的低氣壓,讓所有人都透不過氣來。所有成員卯足了勁,希望早點破案。
張弛想起來,他開會前還有幾條微信沒有回,其中有一條是何萌的。她問他:「是否在忙?」她隨後發了一張美術館展覽的雙人票的圖片過來,正是他心儀多時的凱綏·珂勒惠支個展。若在往常,他一定會「禮尚往來」一番。走進會議室前,他猶豫了兩秒,鎖了螢幕。
開完會,他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擺在他面前的是:怎麼樣能更好地理解目擊者的證詞,把特徵融入到細節中,還原人像。他第一次感覺到書到用時方恨少,張弛非常清楚,即使面對一個真人畫肖像,都會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甚至有時候形似卻神不似。何況張弛面對的是虛無縹緲的語言,在一張白紙上畫出個假想敵!
張弛本想著給陳庭打個電話,但顯然處在工作狀態中的他做不到一心兩用,尤其是當他得知目擊者是一個五歲的男孩時,所有的想法都拋之腦後了。
如此戒備森嚴的辦公場所,到處都是穿著警服的大人,這會對一個年幼的孩子造成多大的壓力。然而,地方和服飾都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孩子的記憶力是否有偏差,表達能力是否好到可以交流,判斷力是否準確,這些都是不確定因素。他緩慢地擺起畫架,仔細整理著畫筆和素材,不時望向門外。張弛沒有在行色匆匆的人員中看到那個小男孩,看到的卻只有組長瞟來的狐疑眼神。他定了定神,索性在畫布上先勾勒起人像來。
他一拿起畫筆,就完全沉浸入寧靜中。他無需思考,無需回憶,一根線條一筆勾勒,都如同早已經刻在心裡,只不過把它再重複一遍而已。不出十分鐘,畫布上已經有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女人的畫像。他看著人像正在默默微笑,這時候,一個年輕民警領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走了進來。
民警探頭想看一下畫布上的畫像,張弛迅速地收起畫像。民警饒有意味地朝他笑笑,介紹當時的事:這個女人就是老闆娘的妹妹,當時她光顧著管孩子,自然不會注意店裡的客戶。因為兩家的店鋪挨得近,孩子正是她那天閒著無聊帶去姐姐店裡玩的。
「文印店的老闆娘,她也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張弛在一邊小聲問年輕民警。
對方無奈地聳聳肩:「據她所說,當時只顧著招呼其他客戶,也沒有留意對方的長相。總之,現在店裡沒有探頭,店外街面的監視錄影機又發生了故障。」
「這麼說來,其他人都在忙些什麼,有新進展嗎?」
張弛看他年齡與自己相仿,順勢打聽,以此來搞清自己在整個專案組中的角色。對方剛想開口,組長背著雙手,緊鎖雙眉過來巡視了,隔著空氣都能嗅到他身體裡焦慮的味道。
民警雖然沒說什麼,但從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裡,張弛已經大概知曉了一二,整個案子的線索非常少。目前,除了在他這裡「死馬當活馬醫」,無非透過技偵手段進行排查,或是通過街面監控錄影巡線追蹤,這樣對於破案來說真是遙遙無期、大海撈針!
待他們兩人都走後,張弛就請那女子坐在一旁,那男孩正拘謹地望向自己,張弛也不朝他看,自顧自地低頭擺弄起白紙來。男孩好奇地往前湊,警察叔叔居然折了兩個紙飛機,興高采烈地和他玩起了遊戲。沒多長時間,小孩子純真的笑容就回到了臉上,不再是剛才那隻好像隨時可能拔腿就跑的機警小鹿了。母親在旁邊慈愛地看著他們笑。
看氣氛差不多了,張弛請小男孩開始回憶那天在店裡都看到了什麼人。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男孩還沒進入角色,容易搞混店裡的客人。
男孩奶聲奶氣地說:「那天店裡有好多大人小朋友,吵吵鬧鬧的,我都沒地方玩飛機。有的人在影印,有的人在看電腦,還有人在傳真機旁邊打電話。」
張弛說:「你這麼小小年紀就知道傳真機啦,真厲害!你告訴叔叔,傳真機長什麼樣呀?」
聽男孩用自己特有的幼稚語言斷斷續續描述了一番,張弛心裡有點譜了。張弛繼續問,小男孩描述:他在店裡的時段,他只看到一個叔叔在傳真機那裡打電話,而且時間很長。這樣他基本上就能夠確定嫌疑人了,張弛簡直要歡呼了。
「那個叔叔有多高?」張弛接著問。
男孩困惑地看著他。
他只能換一種問話方式。問清楚當天傳真機和孩子的距離之後,他站起身來在相同的空間位置比畫道:「傳真機旁邊的叔叔比我高,還是矮?」
小朋友歪著頭仔細想了想,認真地回答說:「差不多吧。」
張弛又陸續問了幾個問題,孩子的回答都是「差不多」,表情也是一樣的認真誠懇。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畫布上卻還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