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倖存的美女 - 犯罪畫師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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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倖存的美女

犯罪畫師 by 葛聖潔

2019-12-22 19:19

事後調查發現,對方居所的財物絲毫未少,也並未有性侵痕跡。雖從手法上看,像是新手作案,但是現場絲毫沒有紕漏,指紋、足跡、汗液、目擊者、錄影,一樣線索都沒留下。正因為如此,這起白天發生的兇殺案頓時在居民區裡被傳得沸沸揚揚,一時人心惶惶。
A市的氣候幾乎沒有春秋兩季,總讓人覺得日子過得和這城市的日常節奏一樣,不至於馬虎,但終究有點倉促。
剛立春,滿大街的樹剛剛吐出嫩嫩的新芽,淺綠色的樹葉還沒來得及和往年的深綠平分秋色,路上的行人便已經有點按捺不住身上冒出的陣陣熱氣。外套紛紛搭到了手臂上,長袖的袖口也都捋到了臂肘上。弄堂裡的老太太們步履蹣跚,都脫掉了之前似乎長在了身上的毛線背心。
這種天氣對於民警來說更是難耐。長袖制服剛剛穿了不到兩週,氣溫轉瞬就高歌猛進直衝攝氏三十度,偏偏這一季制服的麵料又不是全棉的,不透氣還不貼身,讓人渾身不適。
顧世看了微信工作群裡的消息才意識到這一點。她正埋頭在電腦上敲報告,手機振動了一下,內勤通知全局從明天起換夏季短袖執勤服。她隨手把這條消息黏貼到日曆的備忘錄裡,放下手機,又開始全速打字。纖長嫩白的手指讓人眼花撩亂地飛舞著,讓人懷疑她不是在寫報告,而是在輸入一份文件。
幾個剛出外勤回來的同事一進門就說說笑笑。他們顯然是沒來得及吃午餐,手裡都捧著免洗飯盒,身後還有個鬍子拉碴的腆著啤酒肚的傢伙拿著一個超大的托盤,上面擺著幾樣家常小菜,一時辦公室裡菜香四溢。幾個同事一邊看著牆上的美女照片,一邊討論著,看到裡間的顧世,一下子就止住了話頭,氣氛有點異樣。
年紀稍大的那個男人放下托盤解圍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作為一個純Man,理解,理解。我們有機會經常看到美女科長,可別人沒機會啊,還不趕緊對著警花的照片多看兩眼。」顧世並無反感,嘴角輕輕一動,眾人瞅了才放下心,哈哈大笑起來,空氣裡的尷尬一掃而光。
這張美女照片是顧世的,被貼在過道裡牆壁上宣傳欄中的「本月之星」的位置,這張照片在上面掛了有大半年了。顧世的五官清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域風情。一雙丹鳳眼似乎能夠看穿所有人的內心,冷酷卻又透出幾分冷艷,明明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深邃的眼神又讓人有種含情脈脈的錯覺。
她的照片之所以掛了大半年,是因為業務科室任務繁重,又沒有專職宣傳員來打理,往往一布置好就一勞永逸,再也不會變更了。即使這樣,男警察們似乎也並沒有感到審美疲勞,每次經過這面牆時,都會忍不住和照片上的顧世對視一眼,這已然成為一種習慣。
一個年輕的民警拿著相機在到處拍。旁人趕緊順著恢復話題:「這小子也不知道哪個科室的,有點面生。我之前好像有在其他樓層見過,看他手裡還拿著相機,東拍西拍的,像是在做什麼研究一樣。」
「覺得面生又拿相機的就一定是機關科室的,他們趁我們出去做事、吃灰吃土、有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來我們基層貼近人民,走群眾路線了。」
顧世並沒有接話,鍵盤按鍵還是此起彼伏。大家趕緊悄無聲息地轉移到隔壁的小會議室,關起門用餐。
那個微胖的男人是警局門口開飯館的小老闆樊勇,平時大家加班加點經常在他這裡點菜。他的飯館價格公道,幾個拿手菜甚至不遜色於私房菜館。大家已經習慣了他家菜的味道,再加上他樂觀幽默,常有軍轉乾的老民警誇他:「我們部隊裡常說,一個好炊事班頂得上三個指導員,你活脫脫就是我們的樊指導員啊。」
每次樊勇來,為了讓大家吃得健康、有食慾,總是捨棄免洗飯盒,出動連盆一起端來的陣仗,有一次還驚動了副局長。顧世為此事沒少挨批評,但卻沒有遷怒於他們,只是溫和地提醒。自此他們會從側門小路匆匆進入大樓,從消防通道直接進入二樓的房間,沿街的房間窗簾還要放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公款吃喝呢,誰曉得我們都是自掏腰包,也就老樊發發慈悲給做點好的。」科裡的同志抱怨歸抱怨,他們知道了顧世挨批的事情,心裡內疚得很,還是服從這個分管人事的年輕副科長的命令,儘量不給她再惹麻煩。
大家表面上說「憐香惜玉」,其實心裡都明白,這麼乖巧行事不是因為她的青春和顏值,而是因為她的專業和敬業。顧世並非巧舌如簧的人,短短三年裡兩次受到嘉獎,一次三等功,其他優秀黨員、優秀團幹部的榮譽更是錦上添花,同時也是局裡最年輕的副科長和射擊教練員。眾人對她的痕跡分析能力和出類拔萃的射擊水準心服口服,對每每連軸加班還神采奕奕的她,也只有感嘆「年輕真好」。
樊勇放下餐盤,就靜靜坐到一邊去看電視了。偵查員們吃飯速度快,說快都是客氣的,簡直是倒下去的。只有慢條斯理的顧世加入時,他們才會刻意收斂,但沒過五分鐘就秋風掃落葉般完成任務了。當過兵的樊勇已經見怪不怪,所以並不回店裡,就等著給他們收拾。
眾人才吃到一半,顧世敲門進來,揮了揮手機,一擺頭:「誰和我走?趕緊的,疑似同案犯,人在重症病房躺著。」
顧世拿好器材包,匆匆穿過走廊的時候,那個凝視照片的民警還在,果然脖子上掛著相機包。擦肩而過時,他身上的香水味隨風飄來,腳上的一雙紀梵希皮鞋非常顯眼。最出乎意料的是,顧世注意到,他耳朵上堂而皇之地戴著一枚不知是鑽石還是鋯石的耳釘。
「現在招進來的人,素質一批不如一批,膽子真夠大的。」顧世在心裡唾棄道。儘管被相機擋住了大半部分,但還是能看得出對方的俊朗。過目不忘的顧世懷著鄙夷記住了這個耳釘男的側臉。
這已經是本市最近一個月來發生的第三起類似的兇殺案了。第一次,顧世正在參加警銜晉升培訓,電話響的時候,她正在參加實彈射擊訓練,隊裡馬上召回了其他外勤民警出現場。
顧世過後才回了電話,只看到了前方傳來的現場照片:受害人倒在血泊中,腦漿四濺,頸動脈被切斷,血液呈噴射狀,灑滿了受害人家門口過道的牆壁以及天花板。從她扭曲的形態、跌倒的周邊痕跡來看,受害人是在午休時進入家門的一剎那,毫無防備地被尾隨的兇手連劈後腦勺和頸椎要害部位數下,當場斃命。
顧世在電話裡追問了受害人的情況,死者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貌不驚人,身材也普普通通,職業家境都很平常,居住社區所在的轄區平時治安狀況良好。大約在案發一個小時後,快遞員發現了她的屍體,並報了警。
事後調查發現,對方居所的財物絲毫未少,也並未有性侵痕跡。雖從手法上看,像是新手作案,但是現場絲毫沒有紕漏,指紋、足跡、汗液、目擊者、錄影,一樣線索都沒留下。正因為如此,這起白天發生的兇殺案頓時在居民區裡被傳得沸沸揚揚,一時人心惶惶。
大家紛紛揣測,這起案子類似於二十多年前發生過的「敲頭案」,兇手專門挑選年輕單身女子下手。有的業主振振有詞地推理說:「這個兇手不圖財不圖色,這才可怕,純粹的反社會仇視女性,只要是女的,都有可能中槍。」一時間,老公接送老婆,爸爸接送女兒,居民們還自發組織了巡邏隊,穿起了以前的志願者馬甲,邊散步聊天,邊緊盯每一個陌生面孔,連白天也不敢放鬆。
第二次案發,時隔十多天。電話響起的時候,早有準備的顧世第一時間從郊區的警校開車直奔現場。案發,對於受害者來說,是百分之百的飛來橫禍,但在顧世看來,百分之百的挑戰裡往往藏著百分之九十九的破案機遇。
這兩起案子如果是同一個案犯,他就給自己出了難題:他如何隱藏自己的連續作案動機呢?現場痕跡可以掩蓋,但是心理痕跡相對穩定且隱蔽,作案人自己都未必能意識到,更不用說掩飾了。何況根據前兩個受害者的屍檢報告,已經基本上能夠判定,兇手的年紀不大,體力也相對較差。他怎樣才能偽裝自己的作案手法,同時又絲毫不出錯呢?
一切似乎即將水落石出,但顧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顧世翻看未結案的案卷,第二次的受害人十五歲,男孩,補課後回家進門的那一瞬間被重物擊倒。兇手冒著風險等待了一分鐘,發現他尚有一口氣時,用一把水果刀猛割了他的頸部。
兇手置對方於死地的決心是相同的,作案手法以及被害人普通的背景也是相同的,但是新的死者無論是性別還是年齡,都出乎顧世的預料,也把威脅的覆蓋面又擴大了一倍。
究竟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的,想要將這個城市的普通居民區鬧得人心惶惶?
顧世在重症病房外一邊找相關人員談話,一邊記著筆記,腦子還在高速運轉著:這已經是第三個案子了,還是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卻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案件共同點。
莫非,這次他們真的遇上了無作案動機、反偵查意識又極強的高智商犯罪者?
透過重症病房的玻璃幕牆,顧世能看到病床上的當事人。這個女孩不同於以往兩個貌不驚人的受害者。她的外貌尤為出挑,顧世甚至隔了那麼遠都能感受到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她輕盈卷翹的睫毛與她那精緻清爽的五官相得益彰,即使躺在病床上,穿著病人服,素麵朝天,微閉著雙眼,她周身透出的古典美都讓她自帶女神光環,連顧世這個美女都不禁惺惺相惜,忍不住多看她兩眼。幸運的是,醫生已經過來通報,女孩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顧世耐心地等待她甦醒,準備第一時間和她聊一聊,相信一定會有收穫。畢竟,她是目前為止,唯一倖存的受害者。
週五早上,政治處宣傳部的民警張弛一手捧著豆漿,一手提著幾根油條,頭戴鐵三角耳機,正閒晃著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突然被一個壯實的身影擋住了去路。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師兄,刑警隊技術組民警陳庭。他趕緊摘下耳機,擱下早餐,身上還背著書包就問:「大清早的,我還以為我犯了什麼錯誤,師兄何事登我三寶殿啊?」
一般的民警不會沒事來機關串門,更何況平時為人處世極其低調的陳庭,張弛問他要兩張一線工作照,到現在都沒著落。
果然,陳庭一板一眼地告知:「工作時間,能不能有點正形?你這個點快遲到了吧?我等你半天了,我們領導有請。」
張弛大口吃起油條,猛喝了一口豆漿,皺著眉頭思索自己和這件事之間的關聯。陳庭不耐煩了:「業務上的事情要請教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嘛。我們老大已經和你們領導打過招呼了。」
這下,張弛更加大惑不解了:「師兄,你也知道,我從警校讀完社區管理專業到現在做內宣外宣,除了實習的那個派出所,不管是實戰經驗還是業務知識都還不及你們裡面的新警。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吧?」
「幾天不見,扭扭捏捏的,我們領導叫你去總是有原因的,不過我也不知道你的特別之處在哪裡。快走吧,我們領導已經催我了。」陳庭揮了揮手機示意。
一直到刑警隊警長顧志昌面前坐定,張弛才明白自己的任務居然是——畫畫。原來他們經手的一起疑似連環殺人案正處於膠著狀態,顧志昌無意中得知他在讀書時多次獲繪畫大獎,於是向領導提出讓他試著畫一下犯罪畫像。
這其實有點「死馬當活馬醫」。一來,目前並無其他線索可以開展偵查;二來,張弛也是自己人,可以有效保密,防止訊息洩露;三來,國外已經有這樣的先例,美國得州的一名嫌犯肖像素描專家甚至通過犯罪畫像申請了金氏世界紀錄,警方根據她畫的嫌犯肖像素描在三十年裡逮捕了將近一千名罪犯。
儘管顧志昌一再糾正他,這叫作「犯罪模擬畫像」,但張弛還是堅稱這就是「畫畫猜人」。
「顧師傅,我知道你說的這個人,她叫吉布森,美國警方用她的素描畫甚至比用嫌犯指紋破案的成功率還要高。問題是,吉布森是科班出身,就讀的是法醫藝術專業,她可以說是最好的犯罪畫師,而我只是業餘畫師中比較專業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顧志昌是刑警隊中的「老人」了,不但破案經驗豐富,還出了名的與人為善,恐怕除了犯罪嫌疑人對他聞風喪膽,連院子裡平時常低著頭不敢正眼看人的保潔阿姨,在走廊裡遇到他都樂得主動閒話家常。
顧志昌只是笑眯眯地看著他,張弛腦海裡卻浮現出顧世冷冰冰的丹鳳眼。流著同樣血脈的父女倆,怎麼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冷若冰霜?
顧志昌繼續說道:「吉布森是世界上最好的犯罪畫師,的確沒錯。但她也只能破獲百分之三十的懸案,這還是參與案件的總體統計結果。可想而知,剛剛開始時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我今天只想單獨問問你,你也知道這一領域在國內公安辦案中還是空白,現在你有機會成為中國未來的吉布森,你就一點都不想試一試嗎?」
「吉布森已經達到了別人很難超越的境界。我印象深刻的是,當時我的圖畫老師就是用她的畫,在細節上的寫實程度舉例,她的畫細緻入微到讓人震驚的地步,皮膚病專家甚至能根據她畫的嫌犯的傷疤,確定該傷疤到底是穿刺傷、燒傷、手術傷口還是車禍導致的傷疤……」
「看來你很早就關注她了。」
陳庭一直在外間等候,來回走動,搓著雙手。
他沒有告訴張弛,顧志昌請他來還是因為自己和同事聊天時,回憶警校各類奇聞趣事,一時嘴快說到了學弟的特長:畫得比照片還逼真、他看人臉基本上過目不忘,隔個幾天還能畫得分毫不差。
現在,他忐忑不安,既擔心張弛堅決回絕領導的任務,又怕他領了任務後,根本沒有能力完成。無論哪種情況,他都脫不了關係。平時一直謹慎小心行事的自己,沒想到隨便聊天開玩笑也會不經意給自己挖個坑。目前,他只有祈禱顧師傅不會把受害者目前的身體情況如實告知張弛。
只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爽朗笑聲,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面對目瞪口待的陳庭,顧世昌只是簡潔交代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接下來的具體工作由張弛陪同並且及時匯報。
待顧志昌關上門,陳庭趕緊打預防針:「這次的工作難度比較大,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張弛還沉浸在和顧志昌的忘年交的愉快氣氛中,不以為然:「不就是畫筆、畫板嘛,多大的事。兄弟放心,我功夫沒廢,不會給你丟臉的。」
陳庭欲言又止:「受害人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怕你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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