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城外的暗影
大明海殤 by 就差一杯
2019-12-22 19:08
農曆二月的高麗,夜風依舊如刀。但是在內力的加持之下卻並不覺得難捱,下船登岸,從李如松留下的接應部隊那裡接過幾十匹戰馬,給馬蹄上裹上厚厚的棉布,又給馬嘴裡勒上口嚼子,我便帶著微型的隊伍一路向北,直奔王京而去。
這一路著實頗不平靜,自從上次大戰之後,柴田勝家在周邊大大加強了警戒力度,來回迅游偵查的馬隊絡繹不絕,還有各色明崗暗哨,想要潛入進去的確並非易事。
在城南四十里處,我們集體下馬,留下五人看管著馬匹,其他人則隨我一起悄悄的徒步潛往王京城。
黑夜中,我勻速的奔跑著,三十里地,十五公里,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整體到達。這中間還將繞過崗哨的時間充分考慮進去,計算應該說是比較寬裕的。
為了保證呼吸的順暢,我一直採用著三步一呼、三步一吸的呼吸頻率,讓自己的心率與呼吸、步頻步幅高度契合。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就是再跑幾十公里也是行的。
在前面墨的引路之下,我們徒步的行程算是順利,直到靠近王京城五里處時,忽然遇到了一些小情況!
正在奔跑,忽然看到前面的墨打出了停止的手勢,我毫不猶豫迅速單膝跪地,將身形隱藏在就近的一棵大樹後面。
怎麼了?我打出手勢,詢問墨。
墨迅速用手勢回答我:前面有連續暗哨,沒有空隙,無法潛入!
哦!柴田勝家居然如此謹慎?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啊。但是既然已經出現了,那就必須面對,我調勻了呼吸,輕輕爬伏下去,像一條四腳蛇般貼著地面向前爬行,不片刻便到了墨的身邊。
「先生您看,那裡,那裡,還有那裡,進我們至近距離就有三個暗哨。這樣的設卡方式叫做鴛鴦扣,是連環暗哨,端掉一個,下一個肯定發現。」墨的聲音宛若陰風,幽幽的傳入我的耳朵。
我左右巡視,果然如墨所說,這暗哨設置的十分精妙。彼此間就像縫衣服的針腳一般,兩兩嵌套在一起,形成了一條綿密的暗哨網。
我望著那些哨卡裡攢動的身影,低聲問墨:「有辦法破嗎?」
墨思考了片刻方才答道:「這樣的哨位設置是霧影眾的特長,看來城裡也有其他忍者隊伍。」又思考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辦法不是沒有,但是失敗率很高,恐怕不合用。」
失敗率很高,那還是算了,我們的行動容不得失敗,這也是我親自來的唯一原因。
於是,我讓所有人都潛伏起來,黑夜中穿著黑衣的人躲在黑影裡,那基本可以算是絕對安全,我也相信這些特戰隊員的實力,所以可以安心地尋找對策,而不用擔心身後後院起火。
這一趴就是兩個小時,按照現代的時間計算已經是臨晨一點左右的光景。而我也基本掌握了這些鴛鴦扣暗哨的換崗規律,於是輕輕拍拍墨的脊背,他立即會意,靠近我的跟前。
「這些傢伙每半個時辰換一次崗,接崗的隊伍都是從南門降下,經過那條小溪上的木橋,分散到各處換崗。」說著,我伸手指了指前方百米處的一座小橋,那裡正是敵軍出城後分道揚鑣去換崗的位置。
墨點點頭,還是有些不明白我想幹什麼。
我在黑夜裡輕輕一笑,指著小橋到眼前的位置輕輕比劃:「我們這裡是距離小橋最遠的位置,到這邊來換崗的人是距離南門最遠的,也是最後通過的幾人。所以,我們破解這崗哨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水下潛泳到小橋下面,待最後幾人通過時將之拿下,代替他們的人來此處換崗!」
墨眼前一亮,凝視著小橋的位置思考著我的想法。的確,在鴛鴦扣環繞的情況之下,想要強攻絕無可能,而唯一的破綻,也許就在換崗的這短短幾十米空檔之中!
「先生,我覺得可行,唯一的問題就是今晚的口令尚不可知。」墨的臉上寫滿著喜憂參半,有了希望,卻遇到了最大的攔路虎,這任誰都不會愉悅面對的。
「這個交給我!先生。」我回過頭,是九鬼政孝在說話:「我觀察了半晌,那邊有一條田壟正好直達對方至近距離的鴛鴦扣,我過去聽聽,下次換崗就可以實現您的構想了!」
我心頭頓時大喜,順著九鬼政孝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一條長長的田壟橫亙在敵我之間,那田壟高越三十厘米,低姿匍匐的話隱藏不被發現完全可行!
「一定小心!」我對九鬼政孝道:「萬一暴露,不要有任何顧忌的往回跑,我會讓炙的人掩護你!」
九鬼政孝露出感動的神色,我繼續道:「任務失敗、成敗得失都無所謂,人沒事兒,才是最重要的。」
九鬼政孝也不多話,重重一點頭,便宛如靈猴般躍起,前進幾步,藏身於大樹之後仰天觀察。
我知道,他是在等機會,畢竟從我們藏身的樹林到田壟之間還有大概三米的距離,這短短三米,可能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天空中浮雲屢屢,但卻相對稀疏,等了大概十分鐘才等到一陣南風,將一片雲彩緩緩吹向月亮。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九鬼政孝的動作,只見他像只鼯鼠般平貼著地面彈射而出,藉著頭頂雲層掩住月光的瞬間光景,悄無聲息、卻也迅捷無比的彈進了預想的田壟陰影之中!
長出一口氣,緩緩的調勻呼吸,我看到九鬼政孝就像一條蜿蜒的水蛇,在佈滿乾枯秸稈的土地上遊走著,須臾便到了至近距離鴛鴦扣的側畔,雙方相距不過五米,絕對是呼吸可聞的距離。
接下來就是等待。大概半小時後,南門外順著繩索下來幾隊人馬,分先後朝著幾處崗哨潛行過去,想必是來換崗的哨兵。
我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九鬼政孝趴著的位置只有兩側田壟,那些接崗的哨兵路過時若是有心觀察,可能會發現破綻,這倒是我們之前忽視了的環節!
藉著月光,只見九鬼政孝再次向後撤了半米,將自己更加深入的隱藏進田壟的黑影之中。想必他也發現了不妥之處,及時作出了調整的舉動。
待那組人經過了九鬼政孝的身邊、來到對應的哨位之上開始換崗,我的心才徹底放下來。
丫的,這簡直是闖關遊戲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諜戰果然不是人幹的事情,太費腦細胞了!
等到換崗完畢,下崗的哨兵原路返回,又過了大概十分鐘,九鬼政孝才悄悄回撤,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又爬了十分鐘,等了五分鐘的雲彩,回來時已經是將近半小時以後。
「先生,口令是出雲——阿國。」九鬼政孝的聲音裡充滿喜意。
出雲阿國?這個名字如雷貫耳,乃是東瀛戰國時代第一女性歌舞伎,也是出雲大社的巫女。
沒想到柴田勝家的手下想到這麼個口令,這若不是親耳聽到,只怕想破腦袋都破解不出這個口令。
既然口令已經到手,我們就必須抓緊行動了。高麗天亮的早,即使是冬春季節,最晚六點天色就將大亮,所以我們必須在五點之前完成所有的事情,也就是說,我們只剩下大概三個小時來解決問題。
據觀察,往這邊來換崗的人數是六人,都是黑衣蒙臉,這方面我們倒是完全符合。挑選出最優秀的五名忍者,由墨帶隊,我們的強襲小組很快便成立待命了。
目前的氣溫在零下十度左右,水中只會更冷。可以想像,雖然流水並未結冰,但其中的刺骨一定是難以忍受的。
可是忍者的存在就是為了忍耐常人無法忍耐的苦與痛,這就是忍者本名的由來。
墨在我允可之後便一聲令下,五名忍者隨著他一起換上水靠,從樹林中蜿蜒而過的小溪中下水,一路逆流而上,等到再次露頭,已經是小橋之下的陰影之中。
這一晚上我的小心肝啊,就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這血壓肯定也是忽高忽低。要我說得虧哥們兒我還練過,不然這一晚上糟心下來,不犯高血壓腦梗之類的問題才是見鬼了。
六人在黑暗中脫下水靠,將之疊成方塊放在水面上,密度並不大的水靠浮在水面上順流而下,自有我方的人員去小溪邊收回不提。
黑暗中,我遠遠的望著墨的小隊像捕獵前的獵豹一般,深深的藏身於小橋南側的陰影之中,那裡是敵軍換崗的必經之路,因為樹木駁雜,也是最佳的伏擊地點。
時間這東西,有時快,有時慢。就像現在,敵軍換崗的沒來之前,我著急著他們怎麼還不來!可是真的來了,卻又希望他們走的慢一些,讓墨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去準備!
但是,世界是物質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那不長的一截路終有走完的時候,看看的換崗的六人已經到了墨小組的跟前,我的心不由的又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睜到最大、一眨不眨的望著墨的方向。
黑暗中,只見幾道黑影兔起鶻落,前後大概不到二十秒的時間,那片小樹林就重新恢復了平靜。而這期間,發生的一切也宛如啞劇,除非有心人盯著那邊看,否則絕對看不出那裡正有六條生命在悄悄消亡。
一分鐘後,六道身影小跑出了小樹林,就像方才進去時一樣。快速來到我們至近位置的崗哨,輕聲交接了口令,那幾名下崗的哨兵立即起身,奔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成功了!我心頭大喜,如此一來,我們便擁有了至少一個小時的行動時間!
我的意思是,在下一組換崗的人到來之前,我們有一個小時的絕對安全時間。等到下一組來換崗,若是我們還沒完成計劃,墨就只能消滅了接崗的這一隊哨兵,但是長時間下崗哨兵未回到兵營會引起什麼後果,現在著實難料,因此自這時起便只能算作存疑的相對危險時間。
至於兩小時以後,變成了毫無疑問的垃圾時間,若是那時候還沒完成,只怕這任務就不必完成了。
想到這裡,我輕輕一揮手,留下炙等人掩護警戒之後,其餘人隨著我一路疾行,從墨等人替換掉的鴛鴦扣處潛入內圈,向著高聳的城牆快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