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代差的力量
大明海殤 by 就差一杯
2019-12-22 19:08
四千騎兵,在槍林彈雨之下向著海岸線疾馳,身後就是近十萬倭寇憤怒的槍火。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倭寇的火繩槍受潮,雖然加速烘烤讓一部分恢復了效用,但是火*藥的燃燒不徹底,造成了子彈出膛後初速度很低,彈道衰減極快。
這就導致很多子彈與其說是打在我方將士身上,不如說是子彈力道耗盡、砸在我方官兵頭上。
因此儘管身後槍聲大作,真正的傷亡卻是微乎其微。
這也讓葉思忠逃命之時還有興趣跟我耍嘴皮,說什麼他借共工之力解了我的重圍,要我請他喝酒吃飯。
我在馬上顛的都快吐了,哪有心思聽他在這磨嘰磨嘰的,只能給了他一個國際通用的手勢。
望著我右手伸出的中指,葉思忠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告訴他,西洋人用這個手勢表示「可以」,葉思忠立即恍然大悟,愉悅的對著我也比劃了一下中指。
我翻了翻白眼,沒再理他,只是悶頭向前疾衝。被人追是一件好事,但是被這麼多人拿著槍追就另當別論了。
終於,前方不遠處就是海岸線,東方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將金色的陽光灑向我的頭身,暖暖的、亮堂的幾乎刺眼。我瞇縫著眼睛望了一眼太陽升起的地方,心中湧起一陣豪情。
追我?那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又向前疾馳二十多步,顛簸之間我已經看到了海霧之中隱隱約約的船帆,於是立即對著旁邊的九鬼政孝大聲道:「發信號!三發!」
九鬼政孝一點頭,從懷中抽出一把截斷的三眼銃,對著天空接連發出三枚子彈!
這把槍的子彈不具有太大的殺傷力,但卻極為明亮,三枚子彈呈一線飛翔空中,「啪!啪!啪!」接連爆出三聲脆響!
這是我們之間通信的信號,紅色信號彈是遇敵、支援的意思,三發則是表示距離,意思是敵人在大約三海里之外!
就在信號彈升天之後的短短十幾息功夫裡,我先是看到前往的海霧中騰起一陣煙火,緊接著「砰砰砰」的暴擊之聲便不絕於耳,是艦炮開火的聲音!
呼嘯的炮彈從我們頭頂飛過,發出「簌簌簌簌」的裂風之聲,一往無前的、宛如倒豆子般向著身後的敵軍傾瀉而去。
我舉起童子切,高高的舉過頭頂,將士們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整個隊伍緩緩的停止下來。
我調轉馬頭,從隊伍的一側繞了過去,逕直朝著方才越過的一個小山丘頂端跑去。葉思忠、九鬼政孝等幾人跟著我快速上了山,其餘騎兵則在兜圈子調轉方向、重組陣型。
登上山頂的一刻,我的眼前宛如在舉行一場狂歡!
在大概八百多米外綿延的柴田勝家軍勢陣型之中,無數的炮彈帶著火焰砸入、爆開,掀起漫天泥土的同時,也將無數斷肢殘骸拋向空中!
柴田軍的士卒們一開始還在不管不顧的向前衝,但是在巨大的傷亡面前,再勇猛的人也會為這毫無價值的死去而戰慄。
更多的士兵趴在了地上,或者四散跑開,想要躲避炮彈的侵襲。其實這不失為一個辦法,炮兵轟擊,超過六至七成的殺傷是在第一輪轟擊之中產生的,隨後在敵軍開始防範之後,殺傷消耗比將會越來越低,直至毫無價值。
見到此狀,我回頭對九鬼政孝喊道:「發射綠色彈藥!」
九鬼政孝會意,立即取槍換彈,對著天空開了兩槍!
內裝著大量銅絲的彈丸在被**推上天的同時,爆發出詭異而炫目的綠色光芒,它們升空、減緩、停滯、下墜、消失,週期不過七、八秒鐘,但卻足以讓船上的嵐和阿迪肯他們看到。
炮火很快息止了,在優質的通信之下,熟練訓練的部隊真的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騎兵隊也已完成轉向,此時正按我們的指揮快速上前,在我身後的土坡之上排成兩列,下馬,持槍,準備射擊。
倭寇見炮火停止了,只道是我方的炮火耗盡,徘徊了一陣之後一個個爬了起來,在頭領的指揮之下再次向著我方發起了衝鋒!
見他們的陣型重新集結完畢,我冷冷一笑,頭也不回的對九鬼政孝道:「紅色信號彈,兩發。」
兩枚紅色信號彈須臾便上了天,身後的艦隊反應神速,炮火在信號彈的紅光尚未完全消失之前便再次咆哮起來!彈著點更是靠近了不少,炮彈幾乎是貼著我們的頭皮飛過去,就在身前三、四百米的地方炸開!
再遭重創,倭寇們逃不過哀嚎著倒地的命運,一個個盔歪甲斜的慘死在冬日高麗的冰冷丘陵之上。
我的心中無悲無喜,彷彿眼前倒下的不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而是一個個木樁,或者石頭,亦或者別的什麼不值一提的東西。
或許在雙方正式為敵的那一天起,敵人,便沒有了作為人的資格吧。
這樣的循環交替了三次,柴田勝家軍勢已經成了驚弓之鳥,逃兵不斷出現。這樣的攻擊就能起到這樣的效果,也許死亡人數不如一場大規模會戰多,但是在炮火震天的威懾之下,對身處一線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比地獄還要殘酷的折磨。
在倭寇們再次戰戰兢兢起身之時,我身後的四千騎兵忽然露頭,舉起三眼銃就是一陣猛烈的射擊!
我們採取的是三段擊的方式,人員分成三組,第一組三槍,退回去裝彈;第二組上前開三槍,退回去裝彈;第三組再開三槍,退回去裝彈之時第一組已經裝彈完畢,再次上前開槍。
循環往復,形成了綿密至幾乎不可破解的攻擊,這樣劈頭蓋臉的攻擊讓倭寇慘嚎連連!他們在反覆打的轟炸之後,被這樣密集的彈雨打的暈頭轉向,一聲發喊,大量的隊伍開始崩潰,漫山遍野的倭寇開始向著來時的生路潰逃而去!
想跑?來都來了,走的時候還不給你們捎些禮物?先一後三、共四枚紅色信號彈的升天,我們的艦船開始以三海里射擊線為界,向著遠方開始延伸射擊!
背對著我方的倭寇,撞大運似的躲避著身後呼嘯襲來的炮彈。能否躲過,全看命運,至於生死就全交給神仙吧!
這就是武器代差的力量!在這種力量面前,什麼鬥志,什麼意志,往往都顯得微不足道。畢竟世界是由物質構成的,物質才是決定成敗的根本力量。
面對潰逃之敵,作為騎兵沒有不追擊的理由。於是我和葉思忠再次兵分兩路,交叉著對柴田勝家的後軍展開了撕咬。
我們的心並不貪婪,沒有一下子突入到敵軍深處,而是依然像削蘋果、削土豆似的,從後面一層一層的刮切著柴田勝家軍勢的血肉!
在我們開始追擊之時,炮火便在綠色信號彈的作用之下停止了,但是此時的倭寇依然風聲鶴唳,誰敢賭那催命的生死符會不會再次降臨?於是便只能繼續無休無止的跑著,至於身後之敵,呵呵。
在許多人的心中都生出一句話:我不需要比所有人都跑得快,只需要比身邊的人跑得快就足夠了。
這也讓我們的追擊十分順利,可是當前方開始出現密集的丘陵山地之時,我卻和葉思忠不約而同的制止了部隊,準備調轉馬頭。
情況不明的險地還是不要去試探為好,擴大戰果就像賺錢,有命賺還得有命花,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生命到頭了、錢沒花完,這種虧本買賣我是絕對不會幹的。
一聲令下,兩路關寧鐵騎呼和著勝利的吶喊開始撤軍,至於柴田勝家軍勢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我不會求,也不想求。
兩路騎兵合二為一、快馬加鞭,踏著無數的彈坑和倭寇屍體一路馳騁向海邊。嵐和阿迪肯早已將船隻靠岸,等待著我們棄岸登船。
我剛爬上甲板,一個穿著一身軟甲的身影便立即撲了上來,一下子撞進我的懷裡!
我伸手去抱的同時,看清了懷裡的不是別人,真是留下來幫我帶領艦隊的嵐。
「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嵐撲在我懷裡,喃喃的流著眼淚輕聲道。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道:「進船艙說吧,我好著呢,大家都在看啊。」
嵐用腦袋在我的胸口蹭了蹭,方才抬起頭來,擦擦眼淚,又笑著對我道:「快進去吧,外面風大!你辛苦這麼久,好好歇歇!」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帶領眾將一同進了船上最大的議事廳。
議事廳裡喜氣洋洋,這一仗殲敵數量有限,但是戰略目的卻完成了——在我們最後追擊的驅趕之下,柴田勝家帶領著數量龐大的殘部直奔王京方向而去,缺衣少糧的他們會很快看到我留給他的第二個驚喜,然後......
然後會成為我劇本中合格的演員吧!
慶功宴喜氣洋洋,正好又是二月二、龍抬頭,我還象徵性的剃了幾縷頭髮表示應景,是夜喝的顛倒五六,嵐怎麼跑來和我胡天胡地了一夜都不清楚。
這一仗那可真是久旱逢甘露,打的昏天黑地、愁雲慘淡,怎麼開始我知道,怎麼結束的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起床之後腰酸背疼,真比之前打了一場大仗還累人十倍啊。
再次來到議事廳,眾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帶著那麼一種戲謔在裡面的意味,但是礙於我是頭兒,他們不好開口嘲笑,只是每次我拖著步子來回走動時,底下都會發出輕輕的笑聲。
好在我臉皮厚,鎮定依然的說著自己的想法,等我講完之時,正好收到路上的消息傳來——柴田勝家軍已經抵近王京開城,準備攻城奪地了!
我聽了匯報,與葉思忠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好啊,打吧!被我削了這麼狠的一頓,總得給人一些好處不是!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