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草原的黑雲
大明海殤 by 就差一杯
2019-12-22 19:08
風馳電掣的回到薊州,來到漁陽古鎮附近的軍營大院,得知戚都督正在召集作戰會議,我二話不說,便隨著傳令官一起,直達會議大帳。
正中間坐著戚都督,幾個月不見,似乎又蒼老了些,但精神依然很矍鑠。見我進來,哈哈笑了兩聲道:「福將傷癒歸來了!甚好!快坐!」伸手指了指他左邊第二把椅子。
我看了看,左邊是李成梁,右邊是葉思忠,一不小心,我怎麼被安排到葉思忠前面了?
可我看那葉老兄,滿臉是對我歸來表露出的誠摯笑意,絲毫沒有因為我坐在上面而感到不快。我心中踏實很多。李成梁也對我微笑點頭,這位老大哥啊,經過上次遼陽一戰,對我的印象大為改觀,好吧,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我拱手坐下之後,戚都督繼續說道:「啟藍新來,我簡單一敘前情。」說著看向我道:「年初時,我軍打敗韃靼人黑石炭部,殲敵五萬,俘敵一萬。除賊首外幾乎全殲。但九月之後,黑石炭部重新整合人馬五萬,並會同土默特部七萬,共十二萬大兵,攜帶大量攻城器械,不日就將殺奔薊州而來!」
戚都督清了清嗓子,看了我一眼,又環視了眾人一周,朗聲問道:「不知諸位有何破敵良策?」
李成梁拱手道:「都督!賊兵雖眾,但終究是烏合之眾,只要我們緊守關隘,與之消耗,想必待其糧草盡了,便退去了。」
聽了這話,坐在對面的一人說話了:「緊守關隘故是無錯,但如今北方方才麥熟,聞聽韃靼人多向西域人購買糧草,且多以鐵車載之,既足以久戰,也無法燒燬,只怕守的越久,破綻越多,終歸並非破局之法也!」
說話的人中氣十足,且言下之意頗為在理,我抬頭看時,這人見過兩面,好像是薊州的副將,名叫劉建春,陝西咸陽人,原在西陲戍邊,因功累遷至副將,調至薊州衛。這人十分勇毅果敢,卻也不乏智謀,當真是一員大將之才。
聽到這話,李成梁並不言語,卻低頭皺眉,想必劉建春的一番話正好說在他的心裡怕處,一時找不到對策。
葉思忠用手肘碰碰我,輕聲道:「這幾個月,你到哪去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我微微偏頭,嘴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輕輕道:「瘦了。」
葉思忠極力忍著笑,又道:「你的鬼點子一向最多,可有什麼辦法?」
我正要回答他,突然發現,戚都督正望向我這個方向,我瞄他的同時,正好和他的眼神碰個正著。
只聽戚都督問道:「啟藍,你有什麼高見?」
我一頭汗,一分鐘前我剛知道情況,現在就問我有什麼高見!這是對上課說小話同學的懲罰麼?
我連忙拱手道:「稟都督,下官認為二位大人所言均極為有理!」
戚都督笑了笑,知道我耍滑頭,卻不揭穿,扭頭與其他人說了會兒對策,也不得要領。便散了。
我這人沒有別的特點,就是自覺,散會沒多久,我便邀請葉思忠一起,去了戚都督營帳,當然,帶給葉思忠來自東瀛的小禮物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進屋,戚都督還坐在他慣常坐的太師椅上,見我倆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坐!」
我二人便謝了座。
方才坐定,戚都督問我們道:「剛才你二人在軍前嘀嘀咕咕,卻不當面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我和葉思忠對望一眼,知道戚都督在套我們話,便一起笑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戚都督被我們氣的大笑,指著我們不住搖頭。最後看著我笑道:「放你小子出去鬼混了這麼久,還不過癮?」
我微笑道:「都督你在大會上不說實話,怎麼反倒要我們講真話?」
戚都督一愣,隨即抿嘴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
我和葉思忠對視一笑。來之前我們就研究明白了,戚都督話未說透,實際上卻是另有安排。
被我倆看穿,戚都督微笑道:「方纔我的確未說實情,敵方兩軍合計並非十二萬,而是二十萬啊!我是怕說出實情動搖軍心,畢竟薊州、錦州、遼陽一帶總兵力也只有八萬餘。」
葉思忠點頭道:「按我朝制度,每鎮兵力兩萬二千人,兵車八千輛,考慮戰時兵力有所增強,三鎮兵力也就近七萬人,加上都督從南方帶來的新老兩批南兵,總兵力也就是八萬之數。」
戚都督點頭道:「思忠長期管理輜重,最是清楚。如此一來,敵我軍力將高至近以三敵一!啟藍,思忠,如之奈何?」
見戚都督還是話不說全,只是撩潑我們說話,我也不做作了,直接問道:「都督,敵軍現在何處?」
戚都督答道:「土默特部出敖漢旗,黑石炭部出呼倫貝爾海拉爾,兩軍正合力南下,如雨前烏雲,向我戍地攻至!目前尚有五百餘里。」
我點頭道:「兩軍如何駐紮?相隔多遠?如何放出探馬?」
戚都督哈哈大笑,望了我一眼,方道:「啟藍啊!所見略同!你我所見略同啊!」
說著看了眼葉思忠道:「思忠,登用啟藍,抵得上你其他功勞之和!」
我二人連忙拱手。
既然切入了正題,戚都督正色道:「據探馬來報,黑石炭部和土默特部入夜分兩營駐紮,相隔二十五里紮營,雙方各自放出十二里的探馬……」
我哈哈笑道:「若是派出十三里探馬,豈不是到了對方身後?那便不用哨探,直接湊一桌麻將得了!」
戚都督奇道:「什麼是麻將?」
我一時語塞,想了想道:「一種很有意思的玩意,四個人對坐,一百零八張牌,各自為戰。我從海外學來。當地人玩起麻將,常執巨額賭資,通宵達旦,不眠不休。十分有趣……等打完仗,我教給你們!」
戚都督哈哈笑道:「聽起來,這麻將倒比打仗有趣的多。」
三人一起大笑。
而後我接著問:「都督,敵方誰潛前鋒營?」
戚都督這次也不裝了,直說道:「兩軍相互疑嫉,都不肯派出先鋒營。」
我拍案沉聲道:「都督,破敵就在這裡了!」
戚都督問道:「你是說,反間計?當如何實行呢?」
我瞇著眼道:「黑石炭部……被我方算計,一軍盡沒,正是大仇在心,很難拉攏。而土默特部與我仇呲並不甚大……」
我頓了頓,看了戚都督一眼,繼續說道:「土默特部阿勒坦可汗頗有城府,謠言難動,相比下黑石炭部尼蘭可汗則年輕些,從以往經歷看,也容易對付些。」
戚都督道:「你是說,我們拉土默特,而推黑石炭?」
我沉吟許久,忽然問道:「都督,尼蘭之子肅齊現在何處?」
戚都督道:「養在盤山別院,我想關鍵時或許有用。」
葉思忠忽然插口道:「此刻便是關鍵時,這肅齊倒是個很好的傳聲筒!」
我點點頭,輕聲道:「不錯!」我站起身,走到戚都督小几上擺著的棋盤處,拿起一顆白子,想了想,重重拍在中心道:「這肅齊,便是離間計的天元!」
第二天,營裡傳出風聲,說敵軍勢大,戚都督奏請聖意,有議和之意。還有人說,黑石炭部可汗尼蘭之子肅齊就在營中,戚都督欲將其送回,作為談判籌碼。一時間說法不一而足,但很快被彈壓了下去。
不過,該傳的話還是很快傳到了肅齊耳朵了,這孩子聽了這些話,竟然只是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軍事上,營裡調動頗為頻繁,除了全軍戰備,還新購得大量精銳火器,一時間開戰之聲又甚囂塵上,壓過了議和之聲,據僕人說,肅齊聽到後,也只是微微一皺眉。
吵了兩天,軍備也已到位,打還是和呢?
這天在會議大帳,戚都督召集軍議,討論對敵之事,眾人紛紛建議出戰,只有招討副使韓有慶持疑義,認為當與韃靼人議和。
戚都督大怒,命軍士將韓有慶拖出去,杖責八十、停職觀察。於是便再無人敢說議和之事。
這韓有慶受了責打,心中憤懣,且他並無家小,一怒之下,韓有慶掛了金印,單人匹馬,夜裡直奔盤山別院而去。
見了肅齊,二人對面而坐。
肅齊抿了口茶,問道:「目前兩軍開戰,我作為人質,不知大人來此有何指教?」
韓有慶低頭,良久不語。半晌方抬頭道:「肅齊小可汗,若我有功於貴部,日後可否給我一條出路?」
肅齊笑道:「大人,我如今關在這山裡,音訊不通,又如何幫你?」
韓有慶沉聲道:「若小可汗有承諾,韓某願為耳目!」
肅齊繼續笑道:「大人演的好黃蓋,可惜我卻演不起曹操!」
韓有慶冷笑道:「既如此,我自去投土默特部!等到黑石炭部被滅種,我看你還能否在這裡清閒避世、說風涼話!」說罷,起身便走!
肅齊望著他的背影,表情陰晴不定,就看著韓有慶往外走。直到韓有慶手按在門上,推開,大步走出門外,肅齊方叫道:「韓將軍,請留步!」
韓有慶卻不搭理,繼續向外走去。
肅齊站起身來,趕到屋門口道:「韓將軍,萬望留步!」
韓有慶站住腳步,並不回頭的道:「還有何事?」
肅齊客氣道:「還請將軍進屋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