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龍皇】

五年前，李發財剛抵香港，初到貴境，他一方面讓大頭召集南來香港的青幫兄弟，另一方面，打算做回昔日在上海的殺人買賣，賺取手中本錢。

可是，就算你想靠殺人賺錢，都要有人知道你是一個殺手，更要有門路讓人找到你，給你下訂單，總不成在新聞紙上大賣廣告，說殺人有價吧！

李發財決定要找一個中介，幫他接殺人生意，所以，他來了九龍城寨；因為他打聽到只要有錢，就可以叫九龍皇幫忙殺人。而九龍城寨的九龍皇，在地下圈中，是眾人皆知的殺手中介。所以他想要成為九龍皇旗下做殺人買賣的殺手，最後，他接受了九龍皇的考驗，與他其中一個殺手對決，證明他的殺人能力。

考驗李發財的對手就是白板！

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面，怎知卻是一場生死相搏。

不要以為李發財平時掛著笑臉說「恭喜發財」就容易對付，他可是從上海閘北區，以殺人闖出萬兒來；拜在陸雲生門下之後，每一次受命都是一馬當先，不顧自己生死完成任務，才能爬上高位，亦因此而招來其它堂主的嫉妒。他的用刀技巧，絕不下於葉辰！

白板當時是九龍皇十三殺手中最年輕的一個，但他第一次殺人是在十二歲，他的拳腳功夫非常厲害，一開始與李發財對上就絕不留手，因為他知道只要戰敗了，不僅地位被人取代，生命也會被他人取去。

交戰之始，白板佔盡上風，李發財接連身中四拳七腳，嘴角濺血間，向後飛退。白板猛地一喝，飛身躍起，將全力聚於一腳狠踢向李發財。

白板急於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就是心急，他的腰際居然露出了破綻！

李發財就是在等待白板的破綻，他一看準機會，人猛地欺前，肩膀就向白板的腰際撞去，將白板撞飛。白板身型頓失，倒跌地上。

白板人一點地，便即拗腰彈起，但李發財手中的尖刀已抵在他的咽喉。

白板輸了！

他閉上了眼睛，等待李發財將手中刀刃送入他的咽喉，結束他短暫的一生。

可是，李發財卻將手中刀移開，只笑說：「恭喜發財！我不做蝕本的生意，沒收錢就不殺人；這人我不殺了，我只證明了我有本事就行。」

眼前暗處，坐著一個鐵塔般的巨人，他看來五十多歲，精赤的頭上沒有一條毛髮，眼裡精光四射，配上如鋼鐵般鼓起的臉頰，加上緊閉的雙唇，不怒而威。從穿著開胸的短打可窺見他結實壯闊的胸膛上紋上虬結的盤龍，他手中把玩著三顆真金打做的骰子，發出「确、确」的響聲。

他，就是管治九龍城寨的九龍皇。

九龍皇的聲音如敲著鐵管上般冰冷，淡淡的說：「為了保持殺人者的質素，我手下的殺手一向只是十三個，想要成為其中一人，就要殺一人取而代之。今日白板既然敗了，就只有死，讓你成為其中一個殺手。」

李發財一笑：「我只是想殺人賺錢，卻不想成為什麼十三殺手，我只以為這是一場考驗，絕不想取別人的地位與生命。」

九龍皇沉聲說：「敗了就沒資格成為十三殺手，就得死。你不殺白板，就讓我們送他上路！」

李發財搭著白板的肩膊，笑說：「我雖然跟這位兄弟第一次見面，但不知怎的，與他打了一場，倒覺得跟他頂投緣。我倒不想他死！這樣吧，我給你免費幹十單殺人買賣，用這十人的奪命錢來換回他的性命如何？」

九龍皇冷然說：「從來沒有人敢跟我討價還價！」

李發財哈哈一笑：「從前沒人敢，並不代表我不敢！」

九龍皇哼了一聲：「如果我不許呢？」

李發財笑說：「從來做生意，都是開天殺價，落地還錢；這樣吧，你們介紹的殺人買賣，一向都是三七分成，你們佔三，殺手佔七；那十單免費買賣後，所有買賣，就五五分賬，如何？」

九龍皇大笑：「你以為我會缺那些錢嗎？」

李發財搖頭說：「九龍皇當然不會將這些錢看在眼裡，但交我這個朋友，未來只有利而無害！」

九龍皇只嘿了一聲，顯然並不認同。

李發財卻不管他的反應，自說下去：「我想做殺人買賣，就是要賺錢打天下！我敢言不出五年，李發財必然在香港佔一席位，今天你給我這個人情，他日我們將會是夥伴，你想想，有這樣厲害的夥伴，不是比有個這樣的敵人更好嗎？」

九龍皇哈哈大笑：「就憑你的厚臉皮與自信，必然可以在香港生存下去，但要我相信你能佔一席位，是一個笑話吧！」

九龍皇大笑間，手中更不停把玩那三顆黃金骰子。

李發財看在眼裡，靈機一動：「你既然不相信，我們不若就賭一鋪！」

一聽見一個賭字，九龍皇居然真的意動起來：「城寨裡誰人不知我好賭，更是賭無不勝，已經沒人敢跟我賭，你居然夠膽提出賭局。好！就跟你賭！」

李發財傲然說：「你是賭無不勝，我是逢賭必勝！我就讓你選賭什麼！」

九龍皇有點動氣：「你在我的城寨，由你選賭什麼！」

李發財哈哈一笑：「由我決定，你一定後悔！」

九龍皇突然淡淡說：「小子，你在用激將法！」

李發財臉色一變，但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恭喜發財！既然你這樣說，就由你決定好了！」

九龍皇冷笑：「明知你用的是激將法又如何？我既然說由你決定，我就不怕你會擺我的道。要如何賭？說！」

李發財眼珠一動，慢慢說：「我就跟你賭，五年之後，我必在香港佔一席位，跟你結成夥伴！」

九龍皇一愕，但跟著大笑：「好小子！想不到你要跟我這樣賭！」

李發財笑說：「為了公正，你要給我五年時間，到時如果我無什作為，就算我輸，我與這位兄弟的命就交給你！」

九龍皇點頭：「你竟然想到這個賭法，我就跟你賭，給你五年時間。白板，他救了你的命，以後他就是你的主人！」

白板即時向李發財跪下：「主──」

白板還未說完，李發財已將他拉起來，打斷他的話：「我們以後是兄弟！如果你想我們有命，就要勝出，盡力和我一起去打拚！」

白板大力點頭，眼裡已含有淚水：「發財哥，我一定跟著你！一定！」

李發財大笑：「恭喜發財！你當然要跟著我，我們還要給九龍皇他老人家幹十單免費買賣！」

五年之後，李發財建立了青幫在香港的勢力，雖然未能成為公認的第五大家族，但確實在香港佔有一席位。

九龍皇好賭，所以他公正，他承認這場打賭自己輸了，九龍城寨成為李發財的夥伴。

今天，李發財面對維多利亞會的打擊，他就想到九龍皇絕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他與白板就來到了城寨。

白板在城寨中長大，進入城寨之後，他領著李發財轉了幾個彎，穿過了數條橫街窄巷，就來到了九龍皇居住的地方。此時四大探長被攔在大樹下，根本連城寨的核心地也進不了。

白板領著李發財走上樓梯，在九龍皇住處的門前停下來。如果不是有白板領著，誰人又知道這跟其它城寨住處沒有兩樣，連一個保鑣也沒有一的地方，會是九龍皇的住處。

大門外，白板上前輕輕敲了敲大門。

大門內，九龍皇打開了屋內的後門，讓一個人離開。那人身穿一身上等的西裝，頭上戴著英式紳士帽，掩蓋著他的一頭金髮。

那人剛離開，大門就響起了敲門聲。

九龍皇上前打開了大門，就看見李發財與白板站在門外。

九龍皇冰冷的說：「你們終於到了，我正等著你們！」

李發財一笑：「恭喜發財！」

九龍城寨的一間跌打醫館。

李發財認得這地方，五年前他就在這裡接受考驗，與白板一戰。

當日他們交手的大廳現在放置了一張大圓桌，桌旁竟然已經坐著跛雄、孟義、孟勇、香帥及洪老大。

李發財看見四大家族的龍頭並不覺得奇怪；當九龍皇認定李發財會找他的時候，他當然會想到李發財心中要找的人除了他，還會有四大家族的龍頭！

九龍皇居中而坐，揚手示意，讓李發財坐在他的身旁。白板就站在李發財身後，凝神戒備。

跛雄瞥了瞥白板，跟李發財說：「你的兄弟似乎很緊張，像怕你有危險。」

李發財哈哈一笑：「當一個人全面被維多利亞兄弟會追殺，他的兄弟對任何人都會有防範戒備之心。」

孟義笑說：「有義氣的兄弟我喜歡！」

孟勇卻說：「我兄弟喜歡未必代表我們也喜歡。」

香帥沉聲說：「如果我們四大家族要對付你，你背後一個兄弟也擋不了什麼！」

白板聽見香帥這樣說，臉色一變，整個人就像一隻獵豹看見敵人一樣，散發出慓悍殺氣，只要眼前有何異動，他都要做到一擊必殺！

九龍皇威嚴的說：「白板，這裡沒有人說要對付發財，不要這樣緊張！」

李發財笑說：「有九龍皇這一句，李發財就多了一張護身符，多謝！」

洪老大悶哼一聲：「就算我們沒說要對付你，也沒打算要助你對付維多利亞兄弟會。」

李發財打了個哈哈：「但你們今天全都來了……」

跛雄冷然說：「你不要誤會，九龍皇請到，這顏面怎樣也要給的。」

李發財臉色一沉：「難道陸先生的顏面你們就不給嗎？」

跛雄正色說：「我們與陸生一場相交，或多或少都有淵源；我們不理會維多利亞兄弟會的警告，去接他的船，又怎會不給他顏面。」

李發財說：「那他現在給維多利亞兄弟會軟禁，你們就準備不管？」

洪老大淡然說：「據我所知，陸先生雖然失去了自由，但人身卻安全，有維多利亞兄弟會照顧終老，這對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南來香港，不就是想找個地方清靜退休嗎？」

香帥冷哼：「嘿！我倒覺得，你這樣緊張，是想利用陸先生的名頭，好叫我們來救你吧！」

李發財大笑：「恭喜發財！我李發財一條爛命，怎配利用陸先生的名頭。維多利亞兄弟會要取我的命，我怕什麼？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卻想不到什麼四大家族的龍頭卻是愚蠢的豬頭！」

九龍皇聽見李發財這樣說，臉上閃過了一絲笑意。

孟義卻勃然大怒：「李發財，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香帥怒吼：「你不給我們滿意的解釋，你就將你的命留在這裡吧！」

白板大呼：「誰敢動發財哥，先殺了我吧！」

李發財揚手阻止白板，說：「你們以為置身事外，讓維多利亞兄弟會軟禁陸先生，將我除掉，就可安枕無憂嗎？」

跛雄問：「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李發財認真的說：「維多利亞兄弟會為什麼要軟禁陸先生？是因為維多利亞皇他怕，怕憑著陸先生的名望，可以團結所有香港幫會；只要凝聚了我們的力量，就是他最大的威脅！他一直都想對付我們……」

孟義不同意：「笑話！我們現在不都是各據一方，相安無事？你不要危言聳聽！」

李發財大笑：「所以說你是豬頭真沒說錯！」

孟義拍桌大怒：「李發財，給我閉嘴！」

跛雄阻止孟義發作，說：「讓他說下去！」

李發財一笑：「維多利亞皇一直都在玩弄平衡，表面上讓你們各據一方，好聽的說是什麼四大家族，骨子裡就是要你們各自為政，不要合在一起！你們細心想想，這些年，是否當你們有心走在一起的時候，都會出現些莫名奇妙的衝突，結果雖然大家沒有撕破臉皮反面，但在心裡就留下疙瘩，終不能真正團結一塊！」

跛雄、孟氏兄弟、香帥與洪老大臉臉相覷，心裡隱隱然覺得李發財並沒有說錯。

「他想方設法對付陸先生，就是怕陸先生真的會團結到大家。唇亡齒寒，今日他對付得了陸先生，他日一樣會逐個對付你們；你們不團結，到時就只能看著大家一個一個被擊潰，那時就算再想團結反抗，都無能為力！」李發財繼續說：「所以大家就要看穿維多利亞皇的陰謀，團結一起救出陸先生，讓維多利亞皇看見我們中國人團結的力量，不敢輕舉妄動，到時，我們就最安全，大家一起大發財！」

大家都靜了下來。

各自的心裡都在不停盤算。

九龍皇一字一句的說：「只有出擊，才是最好的防守！唯有團結，就能保住大家辛苦打來的江山！」

九龍皇這一番說話，代表了他的立場與決定。

跛雄看著孟氏兄弟、香帥與洪老大，大家一個眼神交流，都點了點頭。

他們決定了！

跛雄沉聲說：「李發財，你想我們怎樣做？」

李發財笑著說：「維多利亞皇怕我們團結，我們就以團結的力量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