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皇有請】

香港中區警署。

建於一八六四年，原來是營房大樓，後來成為中區警署，也是香港第一所警察總部。這幢面對荷李活道的四層高大樓，建築風格屬後維多利亞，其紅磚牆、花崗石雕刻以及巨型圓柱最為特別；而裡頭又有鍛鐵陽台，以及花崗石建成的地板、樓梯，能在內裡辦公的都是警隊的高層；當然包括香港區總華探長雷洛。

雷洛的總華探長辦公室。

雷洛站在窗邊，他以包裹著紗布的左手拿著香煙，一邊吸著香煙一邊看著街外的情景。他的身後坐著韓斌與林光，他們的臉上顯得有點不耐煩。

林光悶哼：「我們還要等多久？」

韓斌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我天光才上床，一大早就叫我到來等，卻等了兩個小時。我不等了，回家睡覺！」

雷洛回身，將手中香煙彈向韓斌眉心，韓斌被香煙彈中，卻不敢發作，因為，雷洛是他們的老大，他們都怕這個總華探長。

辦公室的大門此時被推開，顏同一臉笑容的走入來。

顏同將手裡拿著的點心外賣放在桌上，笑說：「來，蓮香樓新鮮出爐的點心，大家吃個痛快！」

韓斌拿起叉燒包咬了一口：「一大早叫我們在這裡，就是等吃你的點心？」

顏同只笑著的跟雷洛說：「洛哥交帶的，幹了。」

雷洛點頭，揚起受傷的左手：「你韓斌昨夜摟著女人大玩特玩的時候，我一直想如何向維多利亞皇擺平我們接陸雲生之事；今天一早，我就在維多利亞皇的城堡，以這這一隻手來換取他的再次信任！」

林光懷疑：「我當然不會懷疑洛哥的能耐，但維多利亞皇會這樣容易放過我們？」

雷洛冷笑：「雖然英國人是我們的大老闆，但我們四大探長的勢力可不能小覷。我就以我們的勢力跟維多利亞皇賭一次！陸雲生號稱上海皇帝，靠人面、情面、場面走江湖，我想英國人就是怕以他的情面與地位團結香港的幫會，形成一股大勢力。」

林光一拍桌子：「我知了，維多利亞皇就想趁陸雲生未成氣候，先將他打垮！」

雷洛點頭：「你終於想到了！所以他們第一時間就是要穩住我們。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動手對付李發財與陸雲生了。」

韓斌心念一動：「洛哥，我們真的聽他的？」

雷洛冷笑：「他們是香港的影子話事人，我們不聽他，難道要跟他作對嗎？他有任何動作，我們在一旁搖旗吶喊，做做樣子不就可以嗎？」

顏同笑說：「所以今天一大早維多利亞兄弟會有動作對付李發財，洛哥就叫我去搖旗吶喊，做做樣子之餘，還刻意給李發財一個警告。」

韓斌一愕：「警告他作啥？」

雷洛別有深意的說：「搖旗吶喊，是做給維多利亞皇看；警告李發財，就算是幫會中人鬧起事來，我們可以說身為中國人，已警告了李發財。他不聽示警，我們也沒辦法呀！」

林光哈哈大笑：「這招左右逢源，的確高！不愧是我們的洛哥，我老林服了！」

眾人哈哈大笑；雷洛笑著間，眼裡閃著狡桀的神色。他心中的盤算，真的這樣簡單？

紅中慢慢醒過來，她記得一走出酒吧，就讓人在她的後腦打了一記，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她不知昏去已多久，到她醒來的時候，發覺一身酒氣的陸月就坐在她的對面，正在大刺刺的吃著龍蝦，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紅中用力的搖一搖頭，讓自己更加清醒，向四周看去，發現自己竟然處身於一個豪華的客廳之中，她的面前也有一隻香噴噴的大龍蝦。

陸月吃得滿臉都是油膩，笑說：「你醒來了。來，這龍蝦真的不錯，夠水準！」

紅中不滿：「我們不知被什麼人捉來這兒，你居然還有心情吃什麼龍蝦？」

陸月一笑：「所以說李發財找你這女人來照看我是一個笑話！請你用一用你的腦袋，若果捉我們的人想對我們不利，我們早就死了，還怎會有命留到現在？人家現在還請我們吃大龍蝦，當然有他們的目的。不吃白不吃，就吃著看他們想怎樣唄！」

紅中哼了一聲：「想不到你這大少爺還懂得用腦袋！」

陸月不跟紅中鬥嘴：「吃東西吧，先吃飽了肚子再算。」

紅中拿起龍蝦就吃，大嚼特嚼：「唔，的確好味。」

陸月一笑，繼續享用他的龍蝦，突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按著他的頭大力的撞向餐桌，爆出崩然一響。他原本受傷結疤的前額傷口即時破開，鮮血激濺！

紅中驚愕站起，看見面前出手的是一個面容瘦削、一臉陰沉的外國人，她心中一驚：「外國人？維多利亞兄弟會！」

紅中想得沒錯，突然襲擊陸月的是維多利亞兄弟會的老么傑克男爵，他來到香港加入維多利亞兄弟會後，有了男爵這個身份，但在英國，他就是無人不知的開膛手傑克！憑著他的開膛手段，就成為會中的金牌殺手！

陸月怒呼：「他媽的！那個王八敢動本少爺！」

傑克根本懶得多說一句，一手捉起陸月的左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時亮出了一柄短刃，刀光一閃，一揮一切，竟硬生生血淋淋的將陸月的左手尾指割下！

陸月痛極大呼，跌倒在地上猛滾。

傑克將陸月切出來的尾指抄在手裡，轉身就走，完全不管在地上痛叫打滾的陸月。

紅中撲上前，立時將自己的旗袍前幅猛地撕扯下來，急急縛紮陸月受傷的左手，阻截他繼續噴血。

陸月混身大汗淋漓，痛極狂呼，大叫：「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紅中緊緊的將陸月擁在懷裡，盡力安撫：「沒事的！沒事的！定下來，你很快就不會覺得痛！定下來吧！」

陸月咬著牙，混身打顫，在紅中緊抱中，漸漸靜下來……

紅中心頭卻難以安靜下來。維多利亞會已出手對付陸雲生的兒子陸月，肯定不會放過發財哥。發財哥會對付得了維多利亞兄弟會嗎？

陸雲生剛睡醒，走出房門，就看見廳中坐著一個英國人。王小冬站在那英國人的對面，一面嚴霜。

王小冬走到陸雲生身旁，輕聲在他耳邊說：「這人已來了一個小時，一直不肯離去，就坐在這裡等你。」

陸雲生應了一聲，問：「葉辰呢？」

王小冬輕聲說：「方才有人來說發財被人襲擊，葉辰聽見急走出去察看，一離開，這人就到來。」

陸雲生點頭，他知道葉辰的離開是有預計，李發財亦應該開始面對危機；面前的英國人是針對他們而來，他隱約知道他們是誰。

那英國人一看見陸雲生，哈哈大笑站起來：「這位想必就是名滿上海的大亨陸雲生陸先生。百聞不如一見，陸先生果然神采非凡，久仰！久仰！」

陸雲生臉上堆起笑容，一拱手：「失禮！陸某只不過是一個失勢上海的老頭，不值得先生的誇獎。敢問先生是……」

英國人向身旁的隨從示意，隨從即時向陸雲生送上他的名片。

陸雲生接過名片一看，眼前的英國人原來就是柏克公爵，心中一動，笑說：「是柏克公爵，失敬！失敬！陸某剛到香港才不過一天，識得的朋友亦沒有幾個，想不到突然會有一位公爵先生大駕光臨。」

柏克打個哈哈：「陸先生的大名，只要有中國人的地方又怎會有人不識？陸先生這樣的大人物來到我們的地方，當然要第一時間拜會。」

陸雲生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這地方可能暫時是你們管，但未必就是你們的地方。」

柏克臉色一沉，但一閃即逝，笑說：「難怪這麼多中國人一說起陸先生，就舉起大姆指，柏克今日見識了。」

陸雲生拱拱手：「見笑了！我想公爵先生專誠到來，應不是拜會這樣簡單吧？」

柏克在房子走了一個圈，搖頭說：「以陸先生這樣的大人物，來到我們的地方，住在這裡太失禮了！我們的皇預備了半山的一個大宅招待陸先生。」

陸雲生臉容一動：「你們的皇？」

柏克眉毛一揚：「我們維多利亞兄弟會的維多利亞皇，佐治三世閣下。」

果然真的是維多利亞兄弟會！

陸雲生記得李發財跟他提過這個維多利亞兄弟會，是香港的影子權力組織，掌握著香港的黑白兩道與商界。英國殖民地政府在明處，管治時有很多地方都不敢過份，還看著法律辦事；而這個維多利亞兄弟會，因在影子暗處，辦起事來便可以不擇手段，比任何人更兇殘狠毒。想不到他剛來香港，就真的被他們盯上了！

陸雲生這些想法只在腦裡快速飛過，已即時說：「請公爵先生代陸某回去謝過維多利亞皇閣下。這房子陸某住得頂舒服，方才還睡了一個好覺，不用搬來搬去了。」

柏克沉聲：「陸先生先去看一看，或許會喜歡上皇為你準備的房子。」

陸雲生笑著搖頭：「我看不用了，公爵先生請回吧。」

柏克向隨從一揚手，隨從拿著一個小盒子來到陸雲生面前，將小盒子打開；小盒子內盛著的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尾指。

王小冬看見斷指上戴著的指環，驚呼：「這是陸月的尾指，我認得他的指環！」

陸雲生心頭一震，但卻不動聲色，咳了數聲，盯著柏克。

柏克笑說：「我們的皇正與這手指的主人在那洋房等候陸先生，希望陸先生大駕光臨。」

柏克笑著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雲生沉聲：「好，我跟你走一走。小冬，你在家等我。」

柏克搖頭：「這位女主人怎可留下？她也應該好好看一下新房子。我們一起走吧！」

王小冬上前輕扶著陸雲生：「我跟你一起去吧！陸月看來都要人照顧。」

陸雲生輕拍王小冬的手背，與她一起向屋外走去。

李發財胸膛的傷口還滲著血，他除下襯衣將傷口緊緊的包裹，希望傷口快點止血。雖然吃力，仍強提力氣救助躺在路上受傷的市民。

看著受傷的市民都躺在路旁，李發財終於鬆了口氣，坐在路旁等待青幫的手下到來，送他們到醫院。諷刺的是，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手下，比等待警察到來還實際！

此時，只見葉辰急步跑來，他看見馬路上的一片混亂，眉頭一皺：「真的有人想殺發財哥你？」

李發財點頭，突然，心中一動：「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葉辰急說：「方才有人來，說你發生事，我即刻跑來──」

李發財打斷葉辰：「那屋裡只淨下陸先生他們？」

葉辰一愕，轉身就向著大宅方向跑回去！

李發財想跟著葉辰跑回大宅，剛跑了幾步，大頭就氣急敗壞的跑上前，驚呼：「三角碼頭給人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