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命】

汽車平穩的向前奔馳。

陸雲生坐在車子內，一直閉目養神，不語。

李發財坐在陸雲生的身旁，額上滲出了汗水，他的胸膛中槍處同時也滲著血，將一大片衣衫也染紅了，但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哼也沒哼一聲。

李發財悄悄的將西裝外衣的衣襟拉上，掩飾染著血的襯衣，盡量不要給陸雲生看見。

原本閉目不語的陸雲生此時卻開聲說：「發財，謝了。」

李發財正容說：「我給陸先生做任何事都是應當的，發財愧不敢受先生一聲言謝。」

陸雲生睜開眼，轉臉看著李發財：「你頭上及胸口上的傷，是因為我而得的吧？」

李發財哈哈一笑：「是發財的不濟，要出一點血才辦得了事。跟陸先生你說，只怕要叫先生責備我沒用了。」

陸先生一笑：「還有多久才到？」

李發財往車窗外看看：「我看應該還有二十多分鐘就到。」

陸雲生點一點頭，再次將眼睛閉上，繼續養神。

汽車剎的一聲停下來，終於到達了要到的目的地。

九龍寨城。

李發財打開車門下車，跟著即走到另一邊將車門拉開，讓陸雲生下車。

陸雲生抬頭一看眼前香港的三不管地帶：「這就是九龍寨城？」

李發財點頭：「對！這個還算是中國的地方；英國人都不管。」

陸雲生問：「他就住在這裡？」

李發財一笑：「他一直說自己是中國人，所以要住在中國人的地方。他就住在前方小巷內的五層樓的頂樓。」

李發財在前引路，穿過九龍城寨內九曲十三彎的橫街窄巷，來到了一幢五層高的破樓前。只見那破樓的入口旁邊掛著一個招牌：「董半仙鐵批」

陸雲生一到香港，馬上要找的就是住在這五層破樓頂層上的董半仙。

陸雲生喃喃的說：「『續命南方，千里尋草』，這根草我終於找到了。」

李發財一愕，不解的問：「甚麼千里尋草？」

陸雲生輕咳著說：「董字拆開，就是千里草，所以這個董半仙，就是我南來找他續命的活神仙。」

李發財恍然：「所以先生千叮萬囑都要我找到這個董半仙所在。」

陸雲生輕點點頭：「我們上去拜訪他吧。」

李發財在前領路，與陸雲生一起走上破樓。

破樓頂層，董半仙的算命館。

一陣陣的喘氣聲從算命館的房間內傳出來。

董半仙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徒弟董步天在他身旁，不停的掃著他的背項，希望能助他緩過氣來。

董步天急得滿頭大汗：「師傅你好點沒？你好點沒？」

董半仙大口的喘氣，一口氣噎住了，頭一側，倒斃床上。

董步天驚呼：「師傅！」

此時，門鈴驟響。

董步天正慌得不知所措，聽見門鈴聲，如遇溺之際執著株救命草，一臉驚惶的馬上跑往開門。

門一打開，陸雲生與李發財就站在門外。

董步天急得眼淚直流，不管眼前人認不認識，只懂得哭呼：「師傅他……他……」

陸雲生疾呼：「發財！」

李發財即時推開董步天，急走入房間，驚見董半仙倒在床上，全無氣息。

李發財即撲上前，不管一切，拿起拳頭大力搥向董半仙胸口心臟處。

董半仙仍無聲息，李發財咬緊牙關，一搥接一搥的打下去，也不知打了多少下，忽地董半仙猛咳一聲，居然真的回過氣來。

董步天滿臉是淚，狂喜著一味的說：「師傅活過來了！師傅活過來了！」

董半仙猛地張開眼，那一線眼珠的眼睛，反映出站在床前的陸雲生。

董半仙猛吸著氣，像每吸一口氣，都給他一點一滴生命力。他吃力的彎起半身，右手緊緊的抓著陸雲生的臂膀，董半仙用力的說：「你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來了！」

陸雲生輕拍董半仙握著他的手：「我的確是來了，你老先休息，我們還有時間慢慢再談。」

董半仙猛地搖頭，說：「不！我沒有時間了！我要跟你說！我要跟你說……」

董半仙拉著陸雲生的手，想坐起來，但可惜他已無力。突然一陣抽搐，跌倒床上。

董半仙吃力地說：「步天……給我……打……」

董步天哭著說：「不！師傅，這會要了你的命！」

董半仙氣若柔絲：「快……快……」

董步天含著淚拿著針筒跑上前，將大劑量的嗎啡打入老翁突起的手臂血管內。

陸雲生看著，卻沒有阻止，因為他知道唯有這樣，董半仙才能撐下去，說出他想要知道的那些話。

大劑量的嗎啡打入血管，董半仙立時停止抽搐，用盡全身的氣力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

他顫抖的將錦囊交給陸雲生：「陸先生，這……是我最……最後給……給你的，天意……不……不可違，但……但你……能……能……借命續……續命！」

陸雲生驚愕：「借命續命？借誰人的命？」

原本虛弱的董半仙慢慢轉頭望向李發財。

李發財一愕：「是我？」

董半仙沒有正面回答，他喘著氣對李發財說：「你……你出去，我……我要單……單獨跟……跟陸先……先生……說……」

陸雲生向李發財示意，李發財雖然腦裡有很多問號，但都乖乖的默然走出房間。

董半仙猛吸幾口大氣，像是給自己注入生命力：「你給我那些人的……的時辰……只有……有李發財的……的……命格……最……最合……但……」

陸雲生急問：「但什麼？」

董半仙越喘越厲害，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他……還欠……欠最重要的……元素，我……已寫……寫在錦囊……」

董半仙已越難吸氣，突然，他鼓起最後的力氣，將陸雲生拉到他的面前。

陸雲生鼻尖貼著董半仙的鼻尖，他的眼睛看著董半仙那成一線的眼珠。

董半仙那一線的眼珠精光四閃，竟然閃耀著一片血紅。

那一片血紅就像一幅屏幕，像是現出了影像。

董半仙那一線眼珠的眼球漸漸充滿血紅，精光漸斂間突然一滅，「破」的一響，一線眼珠的眼球竟然猛地爆破，鮮血直濺陸雲生臉上！

董半仙倒跌床上，已經斷氣，他的眼眶只剩一個血洞，泊泊的流著鮮血。

陸雲生向外輕呼：「發財，進來吧。董半仙走了……」

房門打開，李發財與董步天衝入房間。

董步天撲倒床前，大哭：「師傅！」

陸雲生喃喃的說：「我從董半仙的眼珠中看到了……」

李發財驚愕：「看到了什麼？」

陸雲生茫然說：「看到了我想改變的未來……」

陸雲生居然看到了未來？他看到了一個他想改變的未來？

同一夜，太平山半山豪宅區。

一九五○年代，只有當時的英國貴族或香港的名門望族才有資格居住在這個半山區域，這是階級的象徵，住得越高代表身份越尊貴。

維多利亞兄弟會的最高話事人維多利亞皇居住的英式建築洋房，就建在太平山的最高峰，如同一個建在山頂上的城堡。這城堡的面積雖然只及英國城堡的百分一，但在這一個南方小島來說，已經是太平山上一個標誌式的建築，彷如皇城，俯瞰整個南方小島城市。

就在這個半山山頂城堡的飯廳中央，放置了一張十尺長餐桌，桌面是一整塊的大理石，盡顯氣派不凡。

一個頭髮梳得光亮，唇上留著一道八字小鬍子，優雅得像奇勒‧基寶的英國貴族，就坐在餐桌最上端的主人位置享用晚餐。他執刀叉的雙手，每根手指都戴著一隻寶石鑽戒。

他，就是維多利亞皇。

他，就是英國在香港最大黑幫維多利亞兄弟會香港分會的首腦。

他，真正的身份是英國皇室親王佐治三世。

他，控制香港黑白兩道，包括黑道的四大家族和白道的四大探長。

他，也能差遣香港富商郭氏家族。

大家都知道維多利亞兄弟會的背後，得到英國政府支持，它的勢力遍布所有英國殖民地，每處英國殖民地都有它的分會，每一個分會，都有一個維多利亞皇；而英國總會的維多利亞皇權力最大，一切分會維多利亞皇的授命，都是由他來決定。

維多利亞兄弟會的勢力就是如此強大，所以無論是黑白二道，甚至是巨商首富都接受它的控制，但所有人的底裡都是口和心不和。

佐治三世手上戴著十隻寶石戒指，代表「維多利亞兄弟會」的十兄弟；每一個兄弟都是一顆寶石。

維多利亞兄弟會就如寶石般璀璨。

更重要的是，維多利亞兄弟會像寶石般堅硬，任何敵人，都絕對被他們一擊飛散！

佐治三世以刀切開面前的牛扒，僅煮得兩成熟的牛扒還帶著鮮血。他將血淋淋的牛扒送入口中咀噣時，鮮血般的肉汁濕潤了他的嘴角，他拿起餐巾輕輕一抹，顯出貴族氣派。

餐桌旁跪著十三位穿著性感睡衣的少女。身穿一身英式制服的中年管家捧著一個銀托盤，恭敬的在佐治三世面前放下，銀托盤上放了十三張覆轉了的撲克牌，佐治三世隨手抽出一張啤牌翻開，是一張紅心「Q」。

管家恭敬的說：「閣下，是『Q』。」

只見跪在餐桌旁的第十二個個少女即時臉露喜悅，但她強自壓抑，不敢顯露出來；她顯然就是「Q」。

維多利亞皇佐治三世的睡房裡，他半裸的躺在床上。

少女「Q」站在床前，將睡衣脫去，露出了誘人的身體；她小心奕奕的跨上床，輕輕的在佐治三世的胸膛上吻下去……

第二天早上。

管家來到維多利亞皇睡房門外，只見睡房門足有近二十尺寬，三十多尺高，顯得異常宏偉；門外站著兩個身穿西服的侍衛保鑣，身材高大魁梧。

管家在房門上叩了三下。

睡房內傳出了一把權威的聲音：「進來吧！」

侍衛保鑣將門推開，管家進入睡房，恭敬的站在門旁。

赤裸著身子的佐治三世走下床，同是赤裸的少女「Q」立時替他穿上晨衣，悄悄將代表她的那張紅心「Q」放入晨衣袋中。

佐治三世向房外走去，連一點留戀的意思也沒有。

管家恭敬的問：「閣下，要留種嗎？」

佐治三世大力的給管家摑了一道耳光，管家被摑得口噴鮮血，數顆牙齒飛脫，但哼也不敢哼一聲。

佐治三世在晨衣袋中，取出那張紅心「Q」，一手撕掉：「一條洩慾的母狗，可以為我生出精英的孩子嗎？她一身香水俗不可耐，將睡床丟掉，換一張新的！」

佐治三世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睡房。

少女「Q」臉色慘然，管家臉露兇狠神色，一腳將她踢倒，少女「Q」跌在地上，管家舉腳不停大力的踢在她的身上！

管家狠呼：「你為什麼要用那麼俗的香水！你為什麼要用那麼俗的香水！」

少女「Q」被踢得口噴鮮血，一下痛苦呼叫也不敢發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