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城(6)
BL如何成為一個深井冰的反派 by 公子妄城
2019-12-21 17:36
從邊城到京城有多遠?他們不知道。
但是周禮軒此人心狠手辣,卻是真的。
三顆深埋於地道的炸彈,周禮軒最後竟然引爆了兩顆。
哪怕那個時候嚴燼他們已經投降了,乖乖地被周禮軒手下的親兵帶上了枷鎖,最後離去之前,他還引爆了一顆炸彈,殺雞儆猴!
嚴燼氣得吐血,卻不能對周禮軒做出什麼報復性的舉動。他怕,怕周禮軒這個神經病再把最後的一顆炸藥引爆了,那麼那些從小照顧他長大的人就要全部折損在此了……
雷霆風寨的五個當家,包括當時在密道處組織人員撤離的江紫楠,全部被帶上了枷鎖,被周禮軒帶兵壓制著往京城趕去。
在那兩場爆炸中,雷霆風寨的老人孩子共死去了近兩百多,留下的不到三分之一。
而寨裡年輕力壯的戰鬥人員,全部被周禮軒分開編入各個隊伍,跟在他們身邊看管的人至少兩個。
容遇和嚴燼五人是走在一起的,他們就像是十惡不赦的重型犯一般,被套上了枷鎖,像囚犯一樣被鎖在牢車中往京城趕去。
馬車不急不緩的往前駛進,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容遇擔心的望著滿目悲痛的嚴燼。
他知道,愛人是在這個世界長大的,他清楚愛人對山寨中人的感情,可如今……寨中的老人孩子去了那麼多,可以說,嚴燼是這群人中最傷心悲憤的一個。
老人,是從小照看著嚴燼長大的;孩子,卻是嚴燼從小顧看著長大的。
一瞬間去了那麼多的生命,嚴燼還能□□著不曾倒下已經是心裡素質強大的了。
馬車還在行駛,容遇看著愛人,卻無法言喻自己的擔憂。
現在,馬車已經快要駛出邊城了。
他看到了路上的百姓,臉上隱忍的興奮;他還看到了路上的百姓,目光投向周禮軒時的感激。
容遇忽然就不知做何感想了。
雷霆風寨的人,守護著這個邊城,他們和山戎人戰鬥,填了無數條人命,最後才護得了邊城人多年的安寧。
可是,邊城人從來都不知道雷霆風寨的人的付出,在他們的心裡,雷霆風寨就只是一個土匪窩,周禮軒他把山寨一鍋端了,他們只會高興、感激……
容遇的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悲哀。
他也看到了,嚴燼幾人眼底的悲涼。
如果那麼多年的付出,得到的只是所有人對他們的遭遇的快意,他們的心,又是在經受什麼樣的煎熬呢?!
雷霆風寨的人,本就大多是被邊城的富豪大官折磨得不堪忍受才逃出去,去到了對他們而言無異於龍潭虎穴的雷霆風寨的。
他們對邊城,本就有一絲怨懟。
只是,他們的家國情懷戰勝了自己的個人恩怨,他們願意在戰場上拚殺,換得一絲安寧。
可這不代表他們沒有心,看到百姓眼裡的快意,他們也會痛苦、也會傷心……
他們是人,是有心的。
可是現在,他們忽然就有一種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的感覺,去到京城,他們未來的路還能在何處?
馬車緩緩駛出了邊城,帶著滿腹悲傷與迷惘的人來到了官道。
周禮軒縱馬走在前面,身邊有騎兵護著。
嚴燼六人綴在最後,身邊是步兵看管。
隊伍漸漸的行進了山間。
然後,有呼嘯聲響起。
「啊!」的聲音響起,一個士兵中箭倒地。
周禮軒騎在馬背上,一劍把射向他的箭矢斬斷。
而容遇六人的身邊,步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
然後,有抗著大刀的壯漢從林間衝了出來,是山戎人。
大概是得到了消息,山戎人埋伏在此,打得周禮軒措手不及。
周禮軒也來不及動作,只得大吼,「保護好車裡的人!」
嚴燼他們,皇帝要的可是活人,不是屍體!
可是,因為之前周禮軒將雷霆風寨所有的戰鬥力都分散在了自己的部隊裡,雖然每一個都分了兩個人看管,但是戰鬥一來臨,這些人自保都難,又怎麼能看管人呢?
所以,在山戎人攻來的時候,雷霆風寨這些血性未泯的男兒也都暴起了,在悲憤之下的男兒,不服周禮軒的指揮,他們亂鬥一番,不分敵我,見到人就打,只為發洩心底那沉重的悲哀。
反正他們被分散的徹底,很難碰到自己寨子裡的人,因此,瘋狂的他們將整個戰場搞得亂七八糟。
周禮軒二話不說害了他們山寨裡半百號人,用著陰謀詭計,不費一兵一卒的將他們整個山寨的人俘虜了,他們對周禮軒此人可謂是恨得咬牙切齒。
因此,對周禮軒手下的精兵,他們也是下了狠手的。
而對山戎人,則是常年來的積怨,他們雷霆風寨的人,這般操練,不就是為了上戰場斬殺山戎人嗎?!
他們壓下心底所有的迷惘,奪下敵人的武器,將戰場當成發洩,從中殺出一條血路,把所有屬於他們的人聚集。
最後,雷霆風寨的人一番亂鬥,愣是讓整個戰場失去了控制。
對他們來說,沒有武器?沒事,我把你打倒了,你的武器不是歸我了嗎?!
不斷的有人在倒下,鮮血染紅了泥土地。
容遇他們身前也不斷有人倒下,鮮血濺到了他們的身上,暈染出一片又一片的紅。
周禮軒帶領的精兵也在拚命廝殺,不停的揮劍,不斷的嘶吼。
「卡啦」一聲,一個山戎人的大刀砍在了容遇的囚車上,將木製的囚車砍成了碎片。
然後,又有一個山戎人湊到了容遇的面前,他臉上有一種讓容遇看不懂的笑,然後不發一言的,他一刀就砍在了桎梏著容遇的枷鎖之上,容遇雙手微微一使勁,便將枷鎖掙脫了。
山戎人稍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似乎是很驚訝,但是他也沒忘記自己的處境,大刀一甩,便將一個看準時機偷襲的士兵的武器挑開了。
容遇心中有點奇怪這個山戎人怎麼會救他。但這件事的理由卻也不妨礙他去放出嚴燼他們。
恰好,一個山戎人見他一個人呆愣愣的站在囚車旁邊,大刀便「光當」一聲向著容遇砍來。
容遇冷笑一聲,彎腰躲過了開刃的大刀,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腳踢上他的手腕,大刀就這樣脫離了大漢的手。
那個山戎人還在驚訝,他看到了容遇額間的紅色印記,這才知道這是一個哥兒,他居然對一個哥兒出手了……出手了也就罷了,反正是敵人,可是他居然被對方壓制了,還把武器給掉了……
不管這個山戎人的心裡是有多驚訝,容遇也已經把大刀拽到了自己的手裡,他狠狠地劈上禁錮著嚴燼的枷鎖,讓嚴燼得以脫身。
然後嚴燼也故計重施,奪下了一把大刀,和容遇一起,將其他四人一起放了出來。
之後就是戰鬥,戰鬥,再戰鬥。
戰鬥到最後,鮮血染紅了所有人的衣裳,每走一步,似乎都有鮮血在滴落。
容遇他們最後從戰場逃出時,遠離了山戎人的廝殺,逃脫了周禮軒的追殺,一路向西,他們逃到天黑才停了下來。
最後清點人數時,包括容遇他們六人,也只剩下了二百七十二人。
偌大的山寨,本有九百多近千人,除去老人孩子以及婦女,青壯年的戰鬥力也有五百多人,現在卻總共只剩下這麼點人……
其中沒有老人……他們早在戰鬥伊始就被收割了生命。
婦女有二十多個,在戰場上,她們是毫無戰鬥力的,但是是士兵,就不會對婦女兵戎相見,只是她們卻無法逃脫士兵的看管,能夠逃出來的依舊只是少數。
有孩子,不多,十幾個,每一個臉上都鮮血淋漓,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孩子是新生力,除了女孩子,在戰爭的肆虐範圍內,男孩子是要被斬殺的。所以,這些孩子,也都是拚命逃出來的。
原本光聽名號便可以讓人心生敬畏的雷霆風寨,最後卻只剩下苟延殘喘的一部分殘兵敗將,不得不說,所有人的心裡都是悲涼的。
那些逝去的老人孩子,那些可能已經被俘虜了的婦女兒童,每有一張臉從心間閃過,都讓每一個人的面容間籠罩上一層悲哀。
嚴燼站在最前,容遇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淚水,卻沒有落下。
容遇知道,這個男人,現在定然是痛心入骨的,可是,在這裡,在所有人失去了親人的時候,他作為一個寨子的大當家,卻是不能將自己的悲傷顯露人前的。
他只能背對著所有的人,將自己的淚水往回收。
他的悲傷,不能讓人知道。
至少,他的悲傷不能直面所有人,他不能把軟弱帶給這群鐵骨錚錚的漢子!
他不能,讓自己的同胞們,隨著自己一起沉浸在悲傷中,無可自拔。
「走!我們繼續走!」嚴燼抬手狠狠地擦掉將要滑落的淚水,招呼所有人繼續踏上征程。
從此以後,原本威名赫赫的雷霆風寨,將成為無家可歸的遊民……
而容遇,他或許沒有雷霆風寨的人那麼多的悲傷,他只在山寨呆了幾天,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對風寨產生感情。
那是生養自己的愛人的山寨,他的愛人,在那裡生活了二十八載,愛屋及烏下,他也是悲傷的。
看著大跨步的往前衝的嚴燼,看著被悲傷染紅了眼眶的漢子跟著嚴燼的腳步,容遇也趕緊跟上所有人的腳步。
現在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容遇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站在嚴燼的身邊,隨他一起,感受悲傷與分離。
每一個人的腳步都是沉重的,他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家,身邊留下的只有兄弟。
悲傷還在,但是生活還要繼續。
迎著初升的太陽,帶著滿身的鮮血,他們繼續踏上了征程。
只是,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有人的嘴角,牽起了一抹冷淡的笑。
笑容殘酷,而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