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認罪
摸骨師 by 李詣凡
2019-12-21 17:23
事情得往回說到我上大學的時候。
我是一個沒太多業餘愛好的人,學校有大大小小各種課後活動的社團,我僅僅只參加了美術社團。其實並非因為我有天賦,或者喜歡畫畫,而是因為美術社團的社長是我大學入學時來接待我的一位師姐。她長得很好看,入學第一天我就盯上了她,但是她總是有些冷漠,給我的感覺是那種不太好接近的人。可是每次當我在學校裡遇到她,她總是會給我一個淡淡的微笑,卻很長一段日子裡,我們沒有說話,更加沒有交集。
在大學一年級的中段,學校的社團開始招收新生當社員,由於我此前已經打聽到了這位師姐是在美術社,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加入。儘管在那個時候的我毫無繪畫功底,就連畫個太陽,都會畫成長了毛的雞蛋。
進入社團後,由於我的基本功比起其他人來說要差了很多,而我本身也沒多大的興趣,就是想稍微離這個師姐近一點,興許慢慢熟悉起來,我還能有點機會。有一天晚上下大雨,社團有活動,這個活動是要送去市內參加比賽的,而這位師姐是主要牽頭人之一。所以那天晚上當其他的社員都已經陸續離開後,師姐還在畫室裡忙活著,我也隨便找了些理由磨蹭時間,就跟她待在一起。
由於畫室裡只有兩個人,所以我們不可避免地成為了互相聊天的對象。師姐的性格跟我想像的差不太多,都比較冷漠,但那種冷漠卻並非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那種,而更像是性格比較內秀,同時不善於表達自己的那種。可是那天我們聊了挺多,也讓我第一次有些靠近地去了解了這個女生。
她雖然是美術社團的骨幹精英,但是她卻非常喜歡看戲劇。而她所非常欣賞的一位師哥,恰好就是我們學校話劇團的。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內心其實有些落寞的,但是同時我也知道,她對於這位師哥的情感也僅僅是在暗戀的階段,人家師哥也許都不知道她這麼個小粉絲的存在。於是我當時一衝動,順口就說道:「師姐啊,將來你如果想看話劇表演,叫上我一起去啊,我…我也喜歡看戲。」
從那天開始,我和師姐成了朋友,至少是會多聊幾句的那種。我也在那期間一直把對師姐的這種不同於友情的情感深埋在心裡,直到有一天我們宿舍裡幾個大老爺們突然性情了,在屋裡煮火鍋,喝酒,大家都喝了不少,於是我就跟宿舍裡一個我特別好的哥們,把我這點小秘密給說了。那哥們是高手,傳說是多年精於遊走於花叢之中,從高中到大學,他征服的女友數量,據說如果按照名字的字母首音來排的話,估計沒差幾個字母就齊了。
大學四年以來,我從來都覺得他並不是人,而是神。而我,就是那個離神最近的男子。他搭著我的肩膀告訴我,凱子啊凱子,你如果真的喜歡一個女人,你只有兩種選擇,要嘛就不計後果地把她征服下來,讓她成為你的女人。要嘛就去完成她的心願,讓她知道你為她的付出,即便最後你倆還是不能走到一起,起碼你也是個很優秀的備胎人選。
話是很有道理沒錯,可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思索了很久,我發現我沒有勇氣去征服她,因為她對於我來說更像是一個憧憬,我害怕如果我明明白白地追求,會讓我們從此就失去對方。正如我說的那樣,我不是害怕開口,而是害怕開口後被拒絕,這是我可悲的個性,而我卻在短時間內無法改變的個性。最後我決定做一件事,這件事也許會讓我自己心裡難受,但卻能夠讓她幸福。
所以我透過種種方式,輾轉聯繫上了師姐暗戀的那位師哥,並希望師哥能夠幫忙,讓師姐有一次登台表演的機會。這當然是我耍的一點小計謀,其實師姐可能並沒有登台的願望,但是這樣一來的話,起碼我算是讓師姐和師哥互相在眾目睽睽之下認識了,將來師姐如果要和這個師哥進一步發展的話,也比陌生人來得強。
師哥很爽快地答應了,他把這個計謀,當成是給師姐的一個小驚喜。於是在一次莎士比亞經典劇目《哈姆雷特》的表演中,我被邀請客串,演出一個名叫克勞迪斯的人,那是哈姆雷特的叔父,也是殺害哈姆雷特父親的人。而我的台詞在這一場戲裡少得可憐,我所需要做的,僅僅只是在哈姆雷特刺殺我的時候,用一個儘可能悲壯的姿勢死去而已。
那一台戲,師哥讓我邀請師姐坐在最前排,就在我壯烈慘死的時候,師哥突然開口對台下的許多觀眾說道,今天的表演有一位特別的觀眾,今天想要藉著這個機會,請她到台上來,在所有師兄弟師姐妹的面前,接受我的告白。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師哥早就知道了師姐的存在,並且也早已經對師姐心生好感。他跟師姐一樣,可能覺得沒到合適的時候,羞於開口。而今既然我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也知道師姐對他自己的感覺,索性就讓全體觀眾做個見證,同時被祝福。
師姐被請上了台,起初的時候她看起來有些慌亂,但很快在舒緩的音樂中,師哥一番不知道準備了多久的告白說得師姐一陣感動,兩人在台上並未有什麼親暱的表現,只是互相都紅著臉,羞怯地看著對方,活像兩個巨大的番茄。而當告白結束,台下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的時候,我站在聚光燈下,也只能跟著微笑著鼓掌。
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也達到了我要的效果,我是替師哥師姐高興的,但心裡難免還有一絲苦澀的意味。我認為我的犧牲跟退讓是偉大的,但是這種偉大可能世界上僅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站在舞台中央,身穿著克勞迪斯的戲服,衣服上還有因為刺殺而留下的假的血跡,聚光燈之下,我賣力鼓掌,在我的角度看來,台下的觀眾目光是朝著我的方向,可在觀眾的角度看來,他們的焦點卻是師哥師姐。
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當我再一次站到台上,被許多人所注目的時候,不免一下子讓我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此時此刻的我們,就好像在演出一台戲,戲的主角是連環殺人的兇手,一身正氣的警探,煽風點火的教唆者,不明真相的偵探,而我,卻成了那個明明是個小角色,卻不斷在搶戲的小丑。
修女癱倒在地上,臉色嚇得慘白,身體微微發抖。她的這個舉動讓我絲毫看不出來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甚至覺得這一切表情,都是她刻意裝出來的。周神父對我的這一番指證看起來不以為然,他冷冷地說道:「主的光芒下,你我都是兄弟姐妹,十誡之一即為不可欺騙。這位小哥,你說我們文修女是殺人兇手,這是你的主觀猜測,還是你有確鑿證據?」我說我們已經調取了幾次命案現場發生前後的監控錄影,也走訪過一些證人,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就是兇手,我們甚至還拍到了清晰的五官照片。
說罷我對馬天才說:「老馬,把證據給周神父看看。」馬天才迅速取出已經列印出來的材料,翻到那些影片截圖,一張一張給周神父看。在證據面前,周神父也無法在袒護文修女。之間他面朝著十字架,雙手十指互握凡在胸前,然後跪倒在十字架的耶穌之下,嘴裡呢喃著請求主原諒之類的話。
馬天才對他說:「我說神父,事到如今,你的主是救不了這位修女的,你也不用跪在這裡作揖了,還有大半年到春節呢。」周神父站起身來,非常憤怒地朝著癱倒在地的文修女大聲怒喝:「你看你都幹了什麼!我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讓你要寬宥一切的罪惡,讓罪惡自食惡果或改過自新,主對我們的訓導,你全都已經忘記了是嗎?」
周神父越罵越起勁,言語之中,充斥著對文修女的失望和痛心,文修女一言不發,只是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她的不回答,其實也就是間接承認了自己就是兇手的事實。
周神父憤怒至極,幾度都想要衝到文修女身邊踹她幾腳,但是卻被楊洪軍給拉住了。楊洪軍是練家子,這神父豈是他的對手。只聽楊洪軍冷冷的說道:「文修女犯下的罪案,自然由我們國家的刑罰來懲處和約束,還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你也給我放老實點。要知道,若不是你把這些死者的秘密告訴給她,她也不會動念殺人。」說道此處,楊洪軍轉頭望著修女,接著說道:「或許這當中另有別情,文修女,事到如今,你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現在不說的話,等一下會了局裡,你說起來可就有立場的不同了。」
文修女抽泣了一陣後,擤了擤鼻子,然後說道:「沒錯,我殺了這些人。是為了懲處,也為了報復。」
「報復?你要報復誰啊?」楊洪軍問道。
「就是這個道貌岸然的混蛋!」文修女面露怒色,顫抖著伸出手,咬牙切齒地指著周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