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蜘蛛男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20 17:55
跳蛛有巨大的眼睛,甚至偵測得到昆蟲經過時的細微動作。首先,牠會悄悄潛近牠的獵物。然後牠會跳起來,在半空中打開牠的下顎,在落到受害者身上的時候咬下致命的一口。──《關於蜘蛛的奇異事實》
◇◇◇
他們走了好幾小時,露露跟芬西急著要跟上味道,拉緊了牠們的牽繩。哈洛在史基特旁邊走著,輕鬆地走過這條凹凸不平的險峻山徑,這條路蜿蜒繞過樹根、岩石露頭與沖蝕出來的小峽谷。他會定時停下來,把橘色的測量用標示帶綁在樹上,替他動作比較慢、比較像人類的同伴標好路徑。瑞秋也指定讓哈洛拍照,她認定他會比其他人更快到達定點,而且可以著手記錄現場狀況。
幾個蒐證應變小組成員留守後方操作貨車,靠無線電保持聯絡。如果有增援的需要,瑞秋就會通報她的需求,然後一位探員就會順著橘色帶子做的記號上山。根據規定,每個人都要穿著防彈背心,帶著急救包與個人武器。安全總是優先考慮,就算在追逐的是死屍也一樣。
金柏莉不甘心地落後了,比她預料中還快。她的心靈有趕上的意願,她的身體卻另有想法。在她的大腿碰到她穩定成長的腹部時,她可以感覺到一股拉力。就算沒有大步衝上山頭造成的額外壓力,肌腱與韌帶緊繃的伸展力已經在掙扎著要調適對身體的要求了。昆西跟芮妮在她旁邊走著。金柏莉推測沙爾遙遙領先,跟上行動最前線。
「需要休息嗎?」她父親現在問道。
「我很好。」
「我需要休息。」芮妮宣布。
「喔,閉嘴啦。我懷孕了,不是變笨了。」
芮妮咧嘴一笑,他們繼續行動,雖然金柏莉的步調可能慢了半拍。她可以聽到狗兒在遠處的聲音,還有偶爾的含糊人聲。除此之外,樹林包圍著他們,一個潮濕、綠色的樹篷,聞起來有發霉樹葉與腐敗木頭的味道。在這麼高的地方,山徑成了一連串狹窄的之字形路線,盤根錯節的濃密樹根在他們腳下成了粗糙的臺階。坡度陡峭,立足點慢慢在鬆動。他們全都因為用力而氣喘吁吁。
「麥克打來了?」她爸爸問道。
金柏莉點點頭,她吸到的空氣不夠她開口講話。
「他昨晚過得怎麼樣?」昆西繼續問道。
「成功的掃毒行動,」她頓了一下:「他很……高興。」
「妳有告訴他發生什麼事嗎?」她父親溫和地問道。
「他現在正要開車來這裡。」金柏莉設法喘了口氣,這樣回答很夠了。
「妳說丁查拉付了珍妮的保釋金?」昆西開口說道:「這是為什麼,有任何頭緒嗎?」
「也許他們正要出城,」芮妮大膽提出假設。她停在一條之字形路線上,伸手去拿水。金柏莉利用這個休息機會,深吸幾大口空氣。
「他需要她,」最後金柏莉說道:「要不然他為什麼要在燒掉自己家以後,冒險出現在郡行政大樓?為什麼要白丟一萬元?他保她出來,是因為他有個計畫。要是我知道那計畫是什麼就好了。」
「妳認為她是他的共犯嗎?」昆西問道。
「我不知道,」金柏莉說:「我是說,聽聽珍妮說的話,丁查拉挑中她,逼她從娼為生。她是受害者。可是……她自己住在沙地泉。想想逃走的種種選擇。但她反而在那裡待了兩年,甚至在她知道他殺了她媽媽,又設計了湯米.馬克.伊文思的死以後也沒跑。這女孩聰明到可以鎖定聯邦調查局探員為目標,卻沒聰明到可以在有機會的時候逃跑?我不信。不管發生的是什麼事,她這麼做不只是因為丁查拉要她做。她喜歡這樣。這種危險,這種操縱,這種暴力。那女孩心態很不正常。」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昆西平靜地說道。
「比那樣還要扭曲。」金柏莉直接說道。
「妳不喜歡她。」
「她確實想置我於死地。」
「可是妳不怪那個叫亞倫的男孩,是他握著槍。」
金柏莉不耐煩地換了姿勢,對這一連串質問的憤怒程度超過她自知應有的限度。「嘿,從我們聽到的事情來判斷,他必須跟丁查拉住在一起。他更小的時候就被綁架,承受得更多。」
「可是如果他是晚一點才被綁架,承受得比較少呢?到底分隔受害者跟受害程度不足的那條界線在哪裡?」
「呃,這是個答對可拿一百萬的問題,不是嗎?」金柏莉看了她爸爸一眼,讓他知道討論結束了。他愛怎麼討論語義學問題都行。在她心裡亞倫跟珍妮就是不一樣,整件事情的重點就在這裡。
他們再度動身。狗的聲音變大了。他們終於爬到一座小山丘頂端,發現隊伍中的其他人聚集在一片空地邊緣。狗沿著邊緣工作,在灌木叢裡嗅聞著,一會後退,一會前進,一會又後退。史基特很有耐性地跟在後面,在這兩隻狗往前後左右拉著他的手臂時,跟牠們亦步亦趨。
「牠們跟丟了,」哈洛這麼回報,同時過來站在他們旁邊。「你們看,狗兒可以在那邊聞到味道,但接著又聞不到了,所以才會這樣來來回回、前進又後退。」
瑞秋正在環顧這片空地,金柏莉很熟悉她臉上那種表情。
「妳知道就是這裡。」金柏莉說道,這是個陳述,不是個問題。
「有那種正確無誤的感覺。妳怎麼想?」
金柏莉審視這片區域。他們可能是在這座山三分之二高的地方,在一片寬二十呎、長四十呎的空地上,有一部分是由突出的岩架形成。後半部看起來像是一片草坪,一片長滿草的田野,被一片有裂隙的常綠樹樹冠遮蔭。在前端,有塊大石頭突出來,形成一個可以坐下的區域。在晴朗的日子,這些大石頭可能提供不錯的視野,也許甚至可以看到蹦蹦跳跳的小幼童軍。整體而言,是一個可以吃午餐的好地方。
或者是挖個淺墳的好地方。
「妳帶了測量工具來嗎?」金柏莉問瑞秋。
「講得好像我會忘記咧。哈洛?」
哈洛盡責地轉過身去,露出一個後背包,長長的橘色桿子綁在一邊。他交出他的背包,然後去跟史基特還有達飛警長討論事情。金柏莉開始攤開裝備,芮妮跟昆西則興致盎然地旁觀。
「有沒有參與過室外挖掘?」金柏莉問他們。
他們搖搖頭。昆西身為心理分析探員的角色,本來有可能會讓他在事後見到這個場景。芮妮身為小鎮警察本來也可能有機會,不過顯然她設法錯過這種機會了。另一方面,金柏莉一年至少協助五、六次這種作業。就跟她所有的隊友一樣,她花了一週在田納西大學法醫人類學中心的戶外挖掘學校受訓,那裡比較有名的稱呼是人體農場。
「這是鑽頭,」她解釋道,同時拿起第一根細桿子,舉起來展示。「我們要肩並肩站著,形成一條線,從空地的這一邊延伸到另一邊。我們全都前進一步,探測地面,等著我們隔壁的人做一樣的動作,然後再度往前推進」個單位。假設你感覺到有一小塊土地是軟的,土壤顯然被翻動過,或者可能有個硬物值得進一步探索,你就在這塊地上插旗子。
「等到線狀搜查做完了,我們就會畫小格子,替這整塊區域製圖。然後第二支隊伍會繼續研究插了旗子的地方,一格一格搜索,處理完這個地點。」
「你們怎麼繼續研究插旗的地方?」芮妮想知道這一點。
「妳趴下來,用小鏟子挖。每一小鏟泥土都會放在一個桶子裡,每個裝滿的桶子都會被帶到附近的某個地點,在那裡倒在一個篩網上,由另外一支小隊處理。他們的工作會是尋找細微的骨頭碎片、子彈、牙齒等等。最讓人訝異的是,有些人骨實在小得可以,特別是手指上的骨頭。如果不用篩子,妳就有可能徹底錯過。」
芮妮臉上有那麼一點驚恐的表情。「我們要篩過我們挖起來的每一桶泥土?」
「規則是這樣定的。」
芮妮環顧這片空地。「我們要在這裡待上好幾天。」
「有可能,」金柏莉附和道。她聳聳肩。「就看我們在多少區域插了旗子。祕密墓穴出現時,免不了會是一連串彼此相鄰的窪地跟土丘。小土丘是來自凶手挖墳時移出來的泥土;窪地則是來自墳墓本身,因為屍體腐敗會導致填入的物質凹陷下沉。妳會想要繞過大樹的樹基──那些根太難挖了,就算對一個殺人狂來說也是。最後一點是,妳會想要注意有一大堆雜草的地方,剛翻過土的鬆軟土壤上很適合播種。比較棘手的地方是,倒下的老樹會造成同樣的土丘與窪地。基本原則就是『挖來看看就知道』。」
「為什麼要趴著?」昆西想要知道。「那聽起來很不方便。為什麼不光是用鐵鏟挖,等到敲到什麼東西再停下來?」
「因為大多數祕密墳墓都很淺。如果屍體完全白骨化了,你用鐵鏟敲下去可能真的會造成損害。掘出屍體跟考古挖掘遵循的是相同的原則──這表示我們在挖出骸骨旁邊的泥土時,希望盡可能不要擾動骸骨。你會看到我們使用刷子,還有歷史頻道裡面的人會用到的所有道具。而且我們甚至在移動骨頭以前,就會拚命記錄骸骨在現場的狀態,拍照、在地圖上定位、繪圖。你必須這樣做,因為不可能讓整副骸骨一起移動。反而我們要在終於做好準備的時候,把骨頭一根根裝進袋子裡,隨後讓法醫人類學家重組回來。」
「妳的耐性比我好得很多。」芮妮說道。
「其實沒有。」
哈洛回來了,後面跟著達飛警長跟沙爾。「史基特說他的狗需要休息一下。他不確定牠們是已經跟丟味道了,還是累了而已,不過不管是哪樣,現在都是休息的好時間。他會帶牠們去休息一會,而我們可以繼續捜尋這片空地。」
達夫清了清喉嚨。「好,我會聚集我的人馬。你們會告訴我們怎麼做吧?」
「絕對會。」
達夫往外走向他麾下的員警們,他們正在甩乾他們的雨具,灌下一瓶瓶的瓶裝水。在五分鐘內,他已經集合了人馬,瑞秋也向他們說明了如何探測祕密墓穴的正式流程。然後哈洛讓他們排成一列,沒經驗的自願者夾在蒐證應變小組的專家之間。結果沙爾站在金柏莉旁邊,在他們準備向前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們兩人誰也沒開口。
暴風雨已經過去了,午後陽光穿過烏雲之間,照得岩石冒出蒸氣。在她的披風式雨衣底下,金柏莉坐立不安地扭動著,感覺到熱度逐漸升高,這種不透氣的質料讓人不舒服地出汗。她沒辦法讓自己去看沙爾,而她感覺到沙爾也一樣。
她應該說點什麼來打破僵局──趁著麥克現身,看他們兩人一眼,然後假定發生了最糟狀況之前。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在這條線過去的某處,有個郡警興奮地叫了一聲,哈洛幫他插了個黃色旗子。然而大半時候警官們憂慮地皺著眉頭互望。我剛才感覺到的是一具死屍嗎?死屍到底是什麼感覺來著?在你戳下鑽頭幾次以後,就很難搞清楚了。
金柏莉發現一個鬆垮的凹洞。插上旗子。在她旁邊,沙爾低聲咒罵著。
「怎麼了?」她問道。
「我不知道。有……某個東西。不過也許只是石頭什麼的,或者樹根之類,或者是一塊泥巴。很硬,不過小到不可能是骨頭。」
「骨頭可能相當小,」她溫和地補充。「如果你不確定,就插旗子。過度小心比後悔來得好。」
「我不知道妳怎麼能夠做這個為生。」沙爾低聲嘟噥,在這個地點插了旗子。
「因為我們三不五時會找到冒煙的槍。或者失蹤女孩的遺體,她的父母為了舉行葬禮已經等了四年。也有可能就只是找到一枚金質婚戒。這樣聽起來不怎麼樣,不過要是你心愛的人,坐在撞上五角大廈的飛機上,婚戒會是僅存的東西了。而且你會收下來。你會收下任何東西,牢牢握著它,幫助你哀悼。」
沙爾張開嘴巴,看起來像是要說什麼,但接著另一聲喊叫又冒出來,要求一面黃色旗子。人龍整隊排好了,在哈洛的號令下,又往前踏了一步,現在動作加快了,因為每個人都抓到訣竅了。
等到他們越過這片空地時,已經有三打黃色小旗子從地面突出,就像是草地上的蒲公英。金柏莉不喜歡這種狀況。這個間隔不對。旗子分布太隨意,太混亂。從一個淺墳的大小來看,應該會有連續數步,或者有好幾個人都碰到某樣東西,會有一團小旗子都插在那裡。然而卻沒有。
金柏莉可以從十呎外看出瑞秋也跟她有一樣的看法。這位紅髮探員兩手叉腰,滿面怒容。
「妳想怎麼辦?」哈洛發問。
「畫格子採證,當然,」瑞秋厲聲說道:「我們其實別無選擇。有疑問的時候用小鏟子鏟就是了。」她用手抓了一下頭髮。「我們的旗子既太多又不夠。該死。」
「我們可以找隻尋屍犬來,」金柏莉建議:「看看會不會找到。」
「我們本來就可以用尋屍犬吧?」沙爾開口了。
「我們必須先下探針,」瑞秋心不在焉地說明,同時咬著她的下唇。「探針會釋出腐敗氣體。你有三、四十分鐘的時間讓一切安排妥當,然後把尋屍犬帶來。效果像魔法一樣好。」
「我們花了四小時從這條小徑上溯,」沙爾指出:「我們不可能在接下來三十分鐘內把一條狗送上來。那獵犬呢?」
「這支隊伍是捜尋隊伍,已經是靠味道找線索了。.這樣只會讓牠們混淆。」哈洛開口這麼說。他正注視著瑞秋。「我們可以把組員拆成兩組,」他建議:「我們把一半人留在這裡,開始處理那些插旗的地方,假如露露還有芬西還能再聞到味道的話,另外一半人就跟牠們一起走。也可以查查山頂。至少那時候我們會比較清楚明天要從哪裡開始著手。」
「山只有這麼大,」金柏莉評論道:「如果不在這裡,也很接近了。」
瑞秋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是啊,好吧。去找史基特,看看他對他的狗有什麼看法。我們會把小隊分成兩半。疲倦的那些人,」──她凝視的目光跳向金柏莉──「會留在這裡。瘋子們,」──她的目光跳向哈洛──「可以繼續攻頂,尋找更好的地點。」
金柏莉並不高興被歸為她隊伍中體力較差的那邊。但話又說回來,她的肚子在痛,她又餓壞了。哈洛去找了史基特。沙爾對整組人馬宣布,現在是放飯的好時機。
他跟著金柏莉過去芮妮和昆西在一棵倒木上找好的位置。昆西正在大嚼榖麥棒。芮妮在吃特大號的莉思花生醬巧克力。金柏莉在芮妮旁邊坐下。
「要花生醬巧克力嗎?」芮妮問道。
「當然要。有布丁嗎?」
「如果我有就好啦。」
沙爾吃了一個火腿三明治,女士們很快就認為這玩意太沒意思,不值得吃。她們在自在的沉默中坐著,脫下她們的雨衣,大口吃著她們的零食,到最後沙爾望向金柏莉這邊,然後又多看了一眼,接著就臉色發白了。
「不要動。」他悄聲說道。
「什麼?」金柏莉驚訝地問道,她立刻就開始動了。
「不要動!」
這回她僵住不動,警戒地望著沙爾。「怎麼了?」她悄聲說道。
「芮妮,」他輕聲下令:「妳坐得比較近。在那邊,在她肩膀上,妳有看到嗎?」
「是一隻蜘蛛,」芮妮開口了,然後皺起眉頭。「對一隻小小的棕色蜘蛛幹嘛這麼激動?」
「噢,不,」金柏莉恐懼地望著沙爾:「棕色隱士蜘蛛?」
他點點頭。
「我還以為牠們很害羞,」她虛弱地說道,現在她充分意識到自己暴露在外的脖子,上衣的圓形領口,還有在她喉嚨底部漸漸乾燥、帶著鹽分的汗水。
「也許牠們喜歡花生醬巧克力。」沙爾放下他的三明治。他站起來,往前踏近一步,眼睛落在她左肩上。「我會試著快點動作。」
「牠在我的上衣上面嗎?」
「不完全是。」
她閉上雙眼。「你必須承諾,沙爾。你一行動,就要把那該死的玩意弄掉。如果你猶豫了……蜘蛛會恐慌,而且會咬人。」
「我知道、我知道。」
芮妮跟昆西站起來了,顯然非常擔憂。然後芮妮瞥了昆西一眼,大喊:「該死!」然後拍向他的鎖骨。在芮妮往他的肩膀跟大腿上方拍去的時候,他看起來還是很迷惑。
「一、二、三,」沙爾數得很快,然後一掌拍向金柏莉的肩膀。他一動手,她就從木頭上跳起來,猛然轉身。
「見鬼了,」沙爾喊了出來,猛拍她的背部三次。
「怎麼了?怎麼了?」
「蜘蛛。這裡有……蜘蛛,到處都是。」
四個人從木頭旁邊往後退。現在金柏莉可以分辨出牠們了,細小、精緻的棕色身體在碎裂的樹皮上跑來跑去,看起來急切地想找著藏身之地。
芮妮到處跳著,想檢查她的前襟、背後、側面,同時昆西命令她不要動,這樣他才能幫忙。然後沙爾轉起小圈圈,撿查他的鞋襪,還有他小腿裸露的皮膚。
金柏莉注視著他們所有人,視線從人轉移到爬滿蜘蛛的木頭,再回到人身上。克勞佛海爾告訴過他們,棕色隱士蜘蛛很害羞。她還說碰到牠們是很不尋常的事情,然而這裡有一大群。
在丁查拉與他的囚犯曾經健行經過的小徑盡頭。在一片極端適合棄屍的空地上,卻沒有一面插下去的旗子是合理的。
而就在這一刻,她想到了。從一開始就有人告訴她了。她從一開始就該想起來的。
金柏莉朝著木頭踏近一步。
然後抬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