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漢堡人有某種打算。

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在審視我，以為我沒注意。我會看電視，然後他會走進來，站在門口，一直盯著猛看。然後他會伸手到下面去抓抓睪丸，然後消失無蹤。

這些日子裡，漢堡人花很多時間獨處。到外面亂晃，然後鎖在自己房間裡。有時候，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情很陰暗。有時候，我可以感覺到我自己的心情也一樣。我們就像父與子，彼此互相藐視。

他不再碰我了；我太老了。我也不像過去一樣可以替他抓人。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少年在大多數遊樂場上會自動變成嫌疑犯。一般人認為我可能是個麻煩，也許是毒販或小咖幫派分子。他們懷疑得真少。

我還是很小。漢堡人沒有餵我很多東西吃，我猜這是最後一點死馬當活馬醫的努力，想延後青春期。到底還是有些從小電影賺來的錢，但就連那些錢也不比往日了。在色情片的世界裡，大錢是來自小孩子，而不是憔悴枯瘦、胸膛扁平的青少年。

最近他開始講到畢業的事。「孩子，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一刻，是你必須開始前瞻的時候。你正在長大，小子。準備好要畢業了。」

我不知道畢業是什麼意思。肯定不是方帽加長袍的典禮，或者前往大學的單程車票。他以為我會做什麼？去念商業學校，找個工作嗎？跟所有其他變態一起搬進拖車屋停車場嗎？我知道要怎麼做的事情只有一樣。那種事情的畢業典禮是什麼樣子？

我最近知道了，在我回家的時候，我的手會在把鑰匙插進鎖孔以後靜止不動。我疑惑地想著，在我轉動鑰匙的時候，它還管不管用。如果我的鑰匙確實轉得動，我又會納悶在我推開門的時候，漢堡人還會不會在那裡。

因為我開始了解整個大局了，你懂嗎。生命必須有價值。而我長得太大，大約兩年前就用盡我的價值了。現在我就像是養在榖倉裡的老馬，跑不動、不能繁殖、食宿卻很花錢。你懂吧，最後會被送進動物膠工廠的那種馬。

漢堡人可能希望我會逃走。相信我，我想過。可是在這麼多年以後，我不知道我要上哪去，或者我要做什麼。我所知的生活只有這一種；漢堡人是我僅存的唯一家人。

也許他會拋下我消失無蹤。

當然，還有其他可能性。

漢堡人昨晚來到我房間，站在我的床尾。一直盯著我猛看。

我保持呼吸平穩，但透過瞇成一條細縫的眼睛觀察著他。我納悶地想他是不是有把刀、有把搶。我納悶地想著，如果他進攻，我會怎麼做。

漢堡人一直在講畢業的事。

我必須保持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