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蜘蛛男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20 17:55
棕色隱士蜘蛛在晚上獵食,尋找昆蟲獵物,死活皆可。──《棕色隱士蜘蛛》
◇◇◇
「世界上已知的蜘蛛種類有三萬五千種,」沙爾正在說話:「根據我所讀到的內容,專家相信那只是總數的五分之一。更棒的是,牠們是美國最受歡迎的『非傳統』寵物。天啊,我還以為所有怪胎都收集蟒蛇咧。」
「蟒蛇長得太大了,」金柏莉告訴他。「到頭來會被放生到佛羅里達大沼澤地國家公園,然後牠們會在那裡吞噬所有會動的東西。我不認為短吻鱷會欣然接受這種狀況。」
沙爾跟金柏莉坐在一輛白色貨車的車廂裡,這輛車稍微偽裝過,看起來像是多功能休旅車,其實卻是屬於喬治亞調查局的技術部門。這是捕蠅行動的第四個晚上。珍妮在「狐媚女士」店裡的某處,身上裝了竊聽設備,等著看丁查拉會不會現身。沙爾跟金柏莉鎮守著技術部門貨車的堡壘,地板上散布著空咖啡杯(沙爾的)跟水瓶(金柏莉的)。協助他們的是一位收音技師,葛瑞格.莫法特,還有一位臥底女探員,賈姬.史巴克斯。莫法特坐在後面,注視著一個上面顯示著音量柱狀圖的發亮面板,同時嘟噥著一連串只有他懂的專門術語。史巴克斯扮演的角色是只想尋歡作樂的女孩,她在夜店中的某處,持續盯著珍妮。
珍妮知道莫法特的存在,卻不知道有史巴克斯。畢竟就算珍妮冒著性命危險戴著竊聽設備,這也不是對她和盤托出一切的理由。他們先前查核過收音設備的配置。他們設計好了掩飾用的說法。他們把她放了出去。
珍妮的任務:讓丁查拉承認射殺了湯米.馬克.伊文思,或者讓他跟那堆駕照代表的六個女孩之一扯上關係。這樣就可以提供沙爾需要的實證,讓他正式組成專案小組,正式追捕丁查拉。
然而過了四個晚上,丁查拉還是沒出現,這開始讓組員緊張了。沙爾先前幾乎是哀求挪借加盜用,才從喬治亞調查局拿到這種程度的資源。再過一、兩個晚上,如果這行動還沒有成果,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結果呢,」沙爾繼續說道,讓他跟珍妮連線的耳麥貼在他左耳上,他跟特別探員史巴克斯連線的小小黑色耳機則在他右耳上:「收集蜘蛛的市場並不像我本來想像的那樣小規模。有好幾百個網路交易商,提供從價值幾元的幼蜘蛛,到八百元成年墨西哥橙膝頭母蜘蛛在內的所有種類。」
「八百元?」金柏莉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母蜘蛛很貴。她們的壽命是雄性的三倍,而且她們還可以用來繁殖。這是我學到的另一件事──妳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文章是在講如何分辨捕鳥蛛的性別。」
金柏莉瞪著他看。
「這很重要,」他向她保證:「如果妳不小心誤拿到一隻公蜘蛛,妳要怎麼樣從一隻母蜘蛛身上賺到額外的錢?」
「老實講,我可以說我希望永遠不會有這種問題。」
「還有各式各樣的蜘蛛社會,」他繼續說道:「再加上蜘蛛大會,蜘蛛狂熱分子的年度聚會。我是說,上Google查詢『捕鳥蛛』,還有什麼查不到的?到處都有蜘蛛。」
「真不是蓋的。」
「我也看到有人暗示非法的蜘蛛進口交易,」沙爾快活地補充:「對狂熱分子來說,真正特別的外來物種並不是那樣容易取得,有些男士──或者女士──不喜歡等。嘿,既然有個哥倫比亞人在進口毒品,為什麼不順便帶一隻哥倫比亞雷射蜘蛛,賺點外快?」
「一隻哥倫比亞什麼?」
「哥倫比亞雷射蜘蛛。這是一種捕鳥蛛,腿部關節上有紫色的斑點,未端有銀色的腳尖。我得說,線上照片看起來非常漂亮。但我可沒說我加入了那個市場。重點是,因為現在禁止哥倫比亞商品進口,無法供應那個特別種類。所以瘋狂的收藏家可能會訴諸不法的後門交易。蜘蛛會被運到墨西哥,再從墨西哥運到德州,從德州再交給瘋狂收藏家,中間有很多油水可撈。這種事發生的頻率比妳想的還多。」
「既然我還完全沒想過這一點,」金柏莉吐出這句話:「這可能是真的吧。」
「這讓我們有了另一個觀察角度,」沙爾這樣表示:「假使丁查拉現身了,我們也得到夠多錄音證據,也許就有理由申請捜索狀了。唔,除非他把他的血手套擺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則我們不太可能在那天下午就逮捕他。另一方面來說,野生動植物部、美國農業部,或者對這些詭異爬行動物有管轄權的隨便哪個天殺的部門,或許能夠告他非法進口蜘蛛。然後我們就有更多時間跟藉口去挖他的私事。」
「這個想法好。」金柏莉很佩服地說道。
「呃,這是B計畫,」沙爾謙遜地回答:「我本來在想,我們可以從蜘蛛這個方向來找到他的行蹤,但我一領悟到亞特蘭大有三分之一的人熱愛蜘蛛,我就必須換個方法了。」
「我對那刺青很好奇,」金柏莉喃喃說道:「珍妮脖子上爬著一個很讓人印象深刻的刺青。你想拿什麼來賭是丁查拉親自帶她去刺青沙龍的,而且他知道那個地方,是因為他在那裡也做過別的刺青?」
「我們應該替她的脖子拍照,」沙爾同意。「讓那張照片流傳出去;看看是否有人認識那個刺青藝術家。喔,要是有一支真正的專案小組,我什麼都願意犧牲。」
「你是說,團隊裡有其他的警官,不只有我們現在這個工作過量的兩人組合,其中一個可能必須拋下調查不管去生小孩?」
「這點挺複雜的。」
「這就是我的人生故事,」金柏莉諷刺地說道:「很複雜。」
她嘆了口氣,凝視著貨車前座的擋風玻璃外面。她不願去想她的私生活。脆弱的和談狀態,是她跟麥克每天的互動狀況。事實上他們有一週的時間,可以替他們的餘生理出頭緒,而他們在這裡,第四天了,她又再度工作到很晚。
麥克沒再多問她。不去刺探。他只是等待,然後她發現他的沉默比他的推銷臺詞還要令人緊張。
他應該接下沙凡納的主管職位。不接就太蠢了。他是對的;他們的生活正在改變。最好專注於他的事業,因為不管怎麼樣,她的事業都要滑向低檔了。管他的。她會待在家裡,照顧寶寶,看歐普拉的節目,讀自我成長書籍。
只是那樣聽起來不像她。她很自私,情緒上不成熟,並且對工作著魔了。而這樣的她,以她的方式過得很快樂。
「有對話了。」技師莫法特開口了。
沙爾跟金柏莉猛然集中注意力,順從地聽著他們的耳機。到目前為止,珍妮已經被人搭訕出價五、六次了。如果他們在進行的是妓女釣魚任務,他們的成果會很豐碩。
然而現在這個看起來比較嚴肅。
「我們必須談談。」珍妮用急迫的口氣說道。這個妓女聽起來緊張又焦慮。
「妳怎麼沒在工作?」一個男人問道:「到外面去找搖錢樹吧,蜜糖。」
「首先,我們必須談談。」珍妮又試了一次。
沙爾拿起他腿上的黑色手持無線電,對特別探員史巴克斯說道:「我們需要目視確認:一個身分不明的男性,現在正在跟瓊斯小姐說話。」
帶著雜訊的回應來了,「收到,」然後是一陣短暫的停頓,此時史巴克斯正在穿過這家夜店。
「我想要驗血,」珍妮說道,口氣更加刺耳了。「我讀過文章講刺青跟得肝炎的風險。」這是金柏莉的點子。「我怎麼知道我沒得任何病?我的寶寶呢?要是他也生病了怎麼辦?你必須幫我。」
「目視確認了,」特別探員史巴克斯低聲回報:「我看到一個白人男性,大約三十五歲左右,大約一百八十公分,應該有七十幾公斤。穿著深棕色的工作靴,藍色丹寧褲,綠色長袖襯衫,捲起來露出前臂。戴著一頂拉低遮住臉的紅色舊棒球帽,五官看不清楚。」
「妳搞屁啊?」男人粗魯地抱怨。「為了驗血把我叫來這裡?妳以為我是什麼,健康管理機構嗎?」
「我需要錢──」
「那就回去工作啊!」
「我不能工作,」珍妮哀怨地說:「我老是很疲倦,男人都不要我。你知道嗎,我把他們嚇跑了,一個懷孕的妓女。」
「四個月前就該想到了。妳要是想有得吃,我建議妳去找個願意多付錢幹倒霉鬼的好心人。」金柏莉聽到丹寧布摩擦的聲響。男人轉身要走了嗎?然後是很快響起的啪一聲,珍妮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我要談判,」女孩急切地說:「聽我說。我有些話要說。」
金柏莉跟沙爾彼此交換一瞥。
「妳說的談判是什麼意思?」男人懷疑地問道。
「不能在這裡,」珍妮說:「私下講。」
「噢,慘了。」沙爾說道。
「她要開小差了,」金柏莉附議。他們嚴格命令過珍妮,要待在公共場所。他們早該知道會這樣。
「賈姬……」沙爾對著無線電低聲嘟噥。
「我跟上了。」特別探員回答。
「別耍我。」那男人現在說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凶險不祥。
「我只想說出來而已。可以嗎?我們會到你車上去。到處繞一繞,就像以前一樣。」
男人沒有回答。金柏莉在心中想像著珍妮拉著他穿過擁擠翻騰的人群。
「目標接近前門,」特別探員史巴克斯透過無線電念道:「即將離開,倒數三、二、一……」前門打開了。珍妮先跌出去,看起來搖搖晃晃、情緒激動。她穿著平常那種超級迷你裙,不過搭了一件比較長的上衣,幫忙蓋住他們塞到她那件魔術胸罩裡的設備。她現在正摸索著那件胸罩,稍微抖了抖罩杯,然後一陣靜電雜訊就淹沒了耳機。
「請告訴我她剛才沒有──」沙爾開口了,但接著聲音就回來了。他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但金柏莉可不認為他們已經擺脫危險了。
一個男人出現在珍妮背後。身材修長結實,留著棕髮,前臂曬成古銅色。牛仔褲跟襯衫都比她預料中來得好些。比較不像是養雞農,更像是穿著艾迪.包爾休閒服。褪色的紅色棒球帽邊緣拉低了遮住他的臉,留下一頂帽子、而不是一個人的印象。這一刻你看到他,下一刻又看不到了。
男人朝著街道走去,珍妮沒在說話,而是掛在他手臂上。一會以後,前門打開來,史巴克斯現身了,裝模作樣地點亮一支菸,然後朝著那對快樂情侶離開的方向漫步過去,香菸夾在她的手指之間。沙爾與金柏莉又交換另外一瞥。
「珍妮到底在搞啥鬼?」沙爾激憤地低語道。
「我不曉得。」
「我們徹底砸鍋了。」
「想叫史巴克斯終止行動嗎?」
「才不,」沙爾緊張地說:「還不行。」
他們回去專心在他們的耳機上,一邊監聽珍妮,另一邊監聽史巴克斯特別探員。
左邊傳來的聲音是一扇車門打開,然後猛然關上。珍妮高頻率的格格笑聲。「所以你還真的很高興見到我……」
右邊傳來史巴克斯清脆的聲調:「嫌犯與瓊斯小姐已經坐進一輛有銀色鑲邊的豐田休旅車裡。車子外面覆蓋著泥巴;看不清楚車牌。」
「我們可以用情節輕微的違規事件逮捕他。」沙爾悄悄說道。
「噓。」金柏莉把一隻手指舉到嘴唇上。
「所以你要哪樣呢,大男孩,」珍妮說道:「要吸還是要幹?」
「要談,妳這小賤貨。我不是大老遠來這裡給某個妓女玩的。要我為天殺的驗血付錢。妳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這不是我的主意,」珍妮匆促地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手段可以引起你的注意了。」漫長的停頓。
「珍妮,妳最好老實說,否則就拜託老天幫忙,那妳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肝炎了。」
「他們到處問起我的事。」
「誰?」
「特別探員。喬治亞調查局來的。他們聲稱有應召女郎一直失蹤。他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一直問起珍妮.瓊斯的事。」
「妳跟他們說什麼?」
「什麼都沒有!我的意思是,老是有女孩子到德州去,對吧?我說也許他們應該試著去那裡找。」
「他們有提到其他名字嗎?」男人逼問。
「不曉得。」
他給她一巴掌。那一擊發出尖銳的啪一聲,讓金柏莉猝不及防,身體一縮。
「別騙我。」
「我沒有──」
另一個皮膚互相接觸的重擊聲。沙爾握在耳機上的關節發白了。他臉色凝重。
「別騙我!」
「我不記得了!我很抱歉,他們一直講,有好多名字,而且我努力要保持沉默,不要引起注意。不,不要打我,我沒說謊,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
另外一擊。更多尖叫。
「終止行動,」金柏莉看者沙爾說道,皺紋深深刻進他的臉龐。「她不行了。我們必須把她救出來。」
可是沙爾搖搖頭。「不,他只是在擾亂她。他還沒有真正動手。就是這樣才這麼糟糕。他根本還不是認真的。」
而也許沙爾是對的,因為耳機另一頭終於變得安靜了。
「小妞,妳有三十秒。妳他媽的到底想幹嘛?」
沉默再度出現,漫長又緊繃。然後珍妮衝口喊道:「我想見我媽,可以嗎?我就只是想要……見到她。」
「什麼?」
「聖母啊。」沙爾讚嘆。
「她不顧一切孤注一擲了,」金柏莉表示同意,同時發現自己緊繃地坐直了身體。珍妮已經放棄要讓丁查拉提起失蹤女孩的名字了。她反而想要讓他跟她母親的謀殺案扯在一起。金柏莉左右為難,又想聽珍妮接下來要說什麼,又想沿著這條街直衝向那輛蓋著泥巴的休旅車,因為這一切不會有快樂結局。
「我記得那捲帶子,」珍妮低語:「我知道她死了……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我想告訴自己這沒關係。她又不曾關心過我。」
「妳是在暗示我做錯了什麼嗎,珍妮.瓊斯?」男人冷酷地問道。
「我只是說……」
「妳,一個高中輟學生,逃家去賣屁股,一次才二十五元,而且懷孕四個月了?」
「別說了……」
「我是說,如果我是個警察,我會說妳看起來很適合當凶手。沒有人真正喜歡過的小鎮姑娘。為了逃家殺了妳媽,為了競爭殺了妳的對手。我們喬治亞州有靜脈注射死刑嗎?我不記得,不過在我看來,陪審團要把妳這種垃圾白人送到妳所屬的地方,並不困難──送到石牆裡去,帶走嬰兒,綁在一張輪床上,把針插進血管裡……」
「我恨你,」珍妮低聲說道:「你為什麼喜歡這樣?你好惡毒。」
「珍妮,妳為什麼這麼沒用?妳為什麼出賣身體,害妳自己大肚子?見鬼了,在我看來妳才是那個充滿問題的人。我可沒有打電話叫妳起床尿尿,然後抱怨一整晚。」
「你是怪物。」
「不,我是大權在握的人。而妳最好開始記得這一點。現在他媽的滾出去,別再煩我了。問問題是警察的工作。閉上妳的鳥嘴是妳的工作。懂了沒?」
「我想見她。」
「小妞,要是妳不聽話──」
「她是我媽!而且現在我要當媽媽了。而這樣……就這樣結束,感覺就是不對。我想要再跟她說話。跟她說起這個寶寶。跟她和解。跟她說再見。」
「妳是怎樣,他媽的瘋了?」
「她在某個地方,對嗎?我是說,你埋了她、扔了她、燒了她,或者做了你會對屍體做的任何一種處理。不過她就在某個地方。有個墳墓。如果你可以告訴我在哪裡,讓我可以去見她……我什麼都不會動。我只想和她說說話。」
「賈姬……」沙爾緊張地耳語道。
「妳戴著竊聽設備嗎?」丁查拉的聲音突然間變大了。
「什──什──什麼?別發神經了──」
「妳是要陷害我嗎?妳陷害我嗎?」
匆促吸入的一口氣,珍妮短促尖銳的哭叫。
「賈姬!」沙爾現在透過無線電下令了。
金柏莉從她椅子上站起來,想搞清楚該怎麼辦。
「他媽的東西藏在哪裡!告訴我!立刻!」
「住手!住手!你弄痛我了!放開我的手臂。我只是想跟我媽說話。你以前從來沒碰到過懷孕的女人嗎?這是荷爾蒙的問題。我說真的!」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幹,幹,幹……」
「住手,住手,住手!好痛。噢,天啊,放手──」
金柏莉跳向貨車車門,手按在門上,準備把門滑開。珍妮再度開始在她耳畔尖叫,音調又高又細,突然間砰的一聲從她腦袋的另一側襲來。
「嘿。」特別探員史巴克斯輕浮的聲音從這一片混亂中傳出。「聽起來這裡很熱鬧。大家都可以加入嗎?」另外一陣尖銳的格格笑聲,口香糖爆開的聲響。「嘿,先生,輪子很棒喔。你喜歡開四輪傳動的?載我一程怎麼樣?」
「聖母在上。」沙爾聽起來好像快要心臟病發了。他在他的座位上彎著腰,兩隻手都放在頭上。金柏莉在門邊顫抖,一樣不知所措。
史巴克斯繼續叨念:「我是說,瞧瞧這個。從我把我爸的約翰狄爾牽引機開過養雞場以後,我就沒見過這麼多泥巴了。」
「滾出去。」丁查拉言簡意賅地開口。「私人派對。」
「好啦好啦好啦,先生。這晚上沒啥生意。別怪一個女孩想試試看,特別是看到這樣好看的男人。從我上次看到一口好牙到現在已經很久了,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吧。嘿,甜心,妳懷孕啦?」
「我很累,」珍妮口氣平板地說道:「我想我現在要走了。」
「喔,甜心,妳最好走吧。懷孕了還工作?不能這樣過日子。」
「喔,他媽的,」丁查拉說:「我也累了。」
「好啦好啦,不必這樣嘛。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想抱怨,大個子──」
門吱嘎一聲開了。一陣比較小的刮擦聲。珍妮驚駭的叫聲。男人低聲的詛咒。「他媽的給我滾開!」
「嘿,好啦,大哥──」
「我才不是妳他媽的大哥。滾出我的車!」
「好啦好啦,不用這麼暴躁。我只是看到皮革椅子就犯傻。讓我想起我爸農場上的豬──」
「滾出去!」
「我要走了,要走啦,別為這種小事就氣得頭昏腦脹。男人喔,他們就是得寸進尺。」
現在出現了腳步聲。一扇車門猛然關上。一具引擎醒過來怒吼。
史巴克斯的聲音回到耳機裡,清楚而簡潔。「嫌犯把車開出來了,朝著北方走──」
她的聲調讓他們兩個都再度開始動作。沙爾抓住無線電,描述那輛車,同時要求進行交通臨檢。金柏莉打開貨車車門,準備讓珍妮還有史巴克斯快點進車裡來。
她瞥見史巴克斯就在半條街外,沿著街道跑了過來,拉著她背後的珍妮。珍妮的右邊臉頰上有個男人手掌的紅印。她的鼻子在流鼻水,她的眼睫毛被眼淚黏成一團。
「他媽的這是幹什麼?」她一瞥見金柏莉就立刻尖叫道:「妳派人來監視我嗎?」
「比較像是給妳後援。」金柏莉爽快地說道。
她幫忙她們兩個爬進車裡,先瞥向左邊,又瞥向右邊。到目前為止很好。她把背後的門關上,這時史巴克斯放開了她照顧的對象,然後得意地舉起另一隻手臂。
「我帶禮物來給妳了,」特別探員宣布:「看看這一片混亂中掉出車外的是什麼:我拿到那男人的一隻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