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蜘蛛男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20 17:55
蜘蛛的胃口可能常常顯得不知饜足,鼓起腹部來容納增加的食物。──《如何認識蜘蛛》
◇◇◇
金柏莉在亞特蘭大麵包公司找到沙爾。他正在大嚼一個三明治,右臉頰上點綴著一抹美乃滋。雖然他同意見面,但她走近時,他還是顯得很有戒心。
「豆芽菜?」她審視著他的午餐,這麼問道。「怪了,我沒想到你是個吃豆芽菜的男人。」
「嘿,我喜歡素食。除此之外,早餐已經吃過豬肉滿福堡了……」
「沙爾,你有煮過菜嗎?」
「盡可能少動手。」
「我也是。」
她找了個位子坐下,讓她的棕色皮革馬鞍包從肩膀上滑下,然後在裡面到處掏摸著她的午餐。
「妳又要吃布丁了嗎?」沙爾想知道。
「鄉村起司配藍莓。總是得設法攝取蛋白質。」
「多大了?」
「將近二十二週。」
「看來不像。」
「是布丁的關係,」她向他保證。「你有孩子嗎?」
他搖搖頭。「連老婆都沒有。」
「這樣並沒有阻止其他男人繁衍後代。」
「確實是,不過我是傳統派。或者是個拖延派。我還沒決定我是哪一種。它會動嗎?」
「什麼,你說寶寶嗎?」
「對,寶寶。我不像是會關心鄉村起司的人吧。」
「對啊,她開始動了。有一大堆小動作,在我想要吃東西或睡覺的時候變得越來越糟。當然,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她就徹底安安靜靜。」
「女生?」
「我是這樣猜。麥克想要男生。我想他是要個大聯盟投手。你們男人怎麼回事?」
「運動很重要,」沙爾很嚴肅地說道:「不然我們週一晚上要幹嘛?」
金柏莉戳進她的鄉村起司裡。她有一大堆事情要報告,不過她認為讓沙爾起頭才算公平。他可能有些攻擊性心態要發洩一下。當然了,他直接就切入重點。
「很好,昆西。像那樣把一個名字扔給我。剛好有足夠情報,可以讓我覺得妳在意這件事,卻又沒有實際出力。我必須說,至少我被整的時候,還可以說妳整我的手段很有格調。」
「你認為我應該跟你講戒指的事,是嗎?」
「我腦中有閃過這個念頭。」
金柏莉攤開她的雙手。她稍微思索了一下這件事,而這是她能提供的最佳想法了。「聽著,我們可以花接下來十五分鐘安撫你的怒火,因為我沒提那枚戒指,還有安撫我的怒火,因為你本來打算硬是逼問一個指名找我說話的線人;或者我們可以同意,我們兩個都是雄心勃勃的調查員,然後開始處理我們手上的事情。」
「我不信任妳,妳也不信任我,可是因為我們兩個都不值得信任,我們應該就能好好相處?」
「就是這樣。」
沙爾考慮了一下這件事。「很公平。」他讓步了。「繼續進行。」
他吃完了他的三明治,擦了擦他的臉。他沒擦到他臉頰上的美乃滋,而她想都沒想,就伸手到桌子對面,用她的手指替他擦掉了。事後她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動作親暱的程度,滿心尷尬地往後坐。
「所以,呃,」──她挖著她的鄉村起司,要撈出一顆藍莓──「狄萊拉.羅絲給我一個應該是屬於珍妮.瓊斯的班級戒指。我靠這個戒指追蹤到湯米.馬克.伊文思,他在〇六年從阿法瑞塔高中畢業。珍妮.瓊斯是他的其中一位同學。」
「他們是一對?」
「尤瑞教練不這樣認為。他記得湯米大半球季都跟一個叫做達琳.安格勒的女生約會,不過可能在畢業前分手了。他不太清楚細節。不過我跟學校祕書談過,她正要替我們找出一本畢業紀念冊。紀念冊有可能在這週結束時送到。她替我查了維珍妮亞.瓊斯──」
「沒有搜索狀?」沙爾很驚訝地問道。
「我利用的是我好聽的聲音。此外,這就是為什麼要問祕書。她們都被訓練成在任何時候為任何人查檔案,卻不會停下來問為什麼。」
「有道理。」
「所以,珍妮在阿法瑞塔上了四年學,卻沒有畢業。在二月輟學了。再也沒有回來。根據她的檔案,有人打電話到她家去,卻永遠沒有人接。到最後,有張手寫的黃色便利貼字條黏在那裡──『全家似乎已經離開本地』。我猜事情的結尾就是這樣。
「珍妮有一位家長被列為監護人。她的母親,維若妮卡.L.瓊斯。我迅速打了幾通電話打聽:維若妮卡.瓊斯以前在餓漢餐館當女侍,不過根據經理的說法,她沒來值班,然後他們就再也沒聽說她的消息了。不過,要是我找到她現在在哪裡,那麼他們有留下最後的薪水支票等她來領。」
沙爾的眼睛瞪大了。「她留下一張支票沒領?那聽起來不妙。」
「我也覺得不妙。瓊斯一家在阿法瑞塔有間房子。這個城鎮在〇七年春天申請這棟房子的留置權,以便收回積欠的房地產稅。這棟房子現在處於贖回權被取消的狀態。我找不到任何關於維若妮卡或維珍妮亞.瓊斯的失蹤協尋要求,但她們兩個人顯然消失了。」
「在〇六年二月?」沙爾皺著眉頭問道。
金柏莉聳聳肩。「二月是珍妮停止上學的時間,所以我會假定在這段時間裡的某一刻。」
「但根據妳朋友狄萊拉.羅絲的說法,珍妮直到三個月前,〇七年十一月才失蹤。所以我很困惑。」
「喔,不過這就是那通電話變得有意思的時候了。姑且先假定錄音帶上的女人是珍妮的媽媽,維若妮卡.瓊斯。」
「她說她是,所以這是個很好的假設。」
「唔,咱們就說她是在〇六年二月被綁架的吧。現在,珍妮回家了,不過是回到一間空屋。然後夜復一夜,屋子一直空蕩蕩。珍妮可以採取明智的做法,聯絡警方,可是哪種青少年會做這種事?她反而跑掉了。也許她在沙地泉有朋友,或者以為去泡泡夜店會很棒,過著狂野的生活,永遠沒有宵禁……」
「出發去狂歡,被吸進那種情境裡,再也無法退出。」
「對啊。所以媽媽是一號受害人。」
「然後大概兩年以後,」沙爾很懷疑地補充道:「珍妮成了二號受害人?」
「實際上呢,」金柏莉說:「珍妮是受害人三號。」
※※※
「湯米.馬克.伊文思在〇六年六月從阿法瑞塔高中畢業。明星四分衛,榮譽畢業生,各方面都是小鎮上的英雄人物。拿到賓州大學的全額獎學金,然後在秋天出發去上大學。他回來過聖誕節假期。十二月二十七日,他告訴他父母說要出門兜風。然後再也沒回家。」
「他們在三天後發現他的卡車,藏在一條老泥巴路後面。湯米癱倒在方向盤上,死於前額的兩處槍傷。」
沙爾拱起一邊眉毛。「有人常看《黑道家族》影集。有任何證據顯示這孩子在用藥嗎?自己嗑,或者是賣?也許在他離開小鎮後地盤勢力有變,新的山大王不喜歡他回來這裡。」
「尤瑞教練不這麼認為,不過他相信太陽升起落下的時候始終照耀著湯米,所以我不會把他的話照單全收。阿法瑞塔警察局主導調查。根據尤瑞的說法,他們從來沒找到重大線索,或者逮捕過任何人。像這樣在聖誕節痛失愛子,他的父母至今仍哀痛不已。」
「所以現在我們有一位失蹤的媽媽、一個死掉的同學,兩個人都跟珍妮.瓊斯有關。還有任何發生在阿法瑞塔的悲劇是我應該知道的嗎?」
金柏莉聳聳肩。「要命,那是個很大的城鎮。我們可能才剛開始而已。這就是為什麼你應該跟阿法瑞塔警方談談。」
「我?」
「在接我的電話以前,他們會先接你的電話。此外,從技術上來說,我甚至沒有在辦這個案子。我做這一切完全是因為我心地善良。」
沙爾再度起了戒心。金柏莉不怪他。有哪個工作過度的聯邦探員曾經因為心地善良而做任何事?不過,她還是覺得說句「謝謝妳」會滿好的。
可惜沒這好運。
「我要那個戒指,」沙爾宣布:「這是我的案子,我的證物。」
「戒指已經在證物袋裡收好了,」她向他保證:「我會安排證物轉移。」
「妳還有別的事情沒告訴我嗎?」
金柏莉才開口要說不,就領悟到她漏掉另一件相當明顯的事實,而她嘆了一口氣。「嗯,可能狄萊拉.羅絲提過,珍妮.瓊斯最後一次被人目擊,是跟一個假名叫丁查拉先生的客人出去。」
「丁查拉先生?」
「『蛛形綱動物』的變位字。顯然丁查拉喜歡帶著他的寵物一起來。你知道的,沒別的事情比得上跟你最愛的捕鳥蛛一起夜遊。」
沙爾看起來肯定是一副見獵心喜的樣子。「妳說真的?」
「一點都不假。我猜還沒有別人提過他吧?」
「我想我要是聽過這種故事就會記得。他拿他的蜘蛛做什麼?」
「喔,讓牠們在女孩們的身體部位上到處爬。或者,如果他付更多錢,就讓牠們看。」
「看?」
「有沒有覺得這世界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只有在每次看電視實境秀的時候我才這麼想。所以有一位養捕鳥蛛當寵物的丁查拉先生。見鬼了,找到這麼獨特的客人應該不太難。他跟瓊斯的關係是什麼?」
「他是一位客戶。我猜蜘蛛對珍妮不造成困擾;如同你可以猜到的,羅絲小姐也不怕蜘蛛──顯然她對一切有八條腿的東西都心懷好感。然而,除了最後一次見到珍妮是跟丁查拉先生在一起,狄萊拉還聲稱在丁查拉的休旅車裡找到湯米的班級戒指。珍妮以前會用一條鏈子把那個戒指掛在脖子上,當成護身符。狄萊拉暗示珍妮絕對不可能自願把戒指留下來。」
沙爾又恢復皺眉。「如果珍妮把湯米的戒指戴在脖子上,對妳來說,這不就表示他們不只是同學而已嗎?」
「一般來說,戴著某人的戒指就代表不只是朋友。」
「所以顯然湯米.馬克.伊文思身上還有更多尤瑞教練沒懷疑到的部分。」
「總是會有的。不過如果珍妮跟湯米關係這麼緊密,珍妮為什麼要跑掉?根據我最後知道的訊息,交個魁梧的校隊四分衛男友,會給任何青少女有個留在家鄉的理由。我是說,光是有本錢可以炫耀……」
「我們在讓自己原地打轉。」沙爾嘆了口氣說道。
「缺乏情報就會把你變成這樣。」
「底線是,我們現在有十個失蹤女性,一個死掉的高中四分衛,一個把失蹤A女連結到死亡B男的班級戒指,還有一個陰森嚇人的神祕男子。我有漏掉什麼嗎?」
「十具屍體。」
他怒目相望。「還有別的嗎?」
她聳聳肩,這次更嚴肅了。「我們有的唯一一個真實線索。」
「這個線索是?」
「狄萊拉.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