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前我大哥會跟我說：「照我說的話做，要不然漢堡人會逮住你！」

「才沒有什麼漢堡人咧。」我會吼回去。

「當然有。他很魁梧，身高二百公分，全身穿黑衣。他會在半夜走進所有調皮小男孩的房間，把他們拖下床，然後帶去他的工廠，他在那裡把他們磨成漢堡肉，然後把肉賣給雜貨店。在肉品市場上所有變成棕色的便宜肉品，那都是調皮小男生漢堡肉。你隨便問誰都知道。」

我本來不信他的話，直到有天夜裡我醒過來，漢堡人就站在我床尾。

「噓，」他說道：「什麼話都不要說；也許我就會讓你的家人活下去。」

我不能講話。我不能尖叫。我不能動。我只是盯著這個巨大笨重的形體，幾乎二百公分高，全身黑衣。我不敢相信我哥哥竟然是對的。然後我開始發抖，我的心臟開始枰然猛撞，我想我尿濕了床。「動啊！」漢堡人粗魯地下令。「小子，你想救你的家人，就把你的瘦屁股挪下床。」

可是我動彈不得。我只能失控地抖個不停。

他把棉被掀到一邊去。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扯到地板上，他的手指陷進我的上臂裡。他扭著我的肩膀，痛死了。

我的雙腿自動跟著他走，我發誓事情就是這樣，因為我絕對不會想要跟著像他那樣的男人走。

在走廊上，他暫停腳步，就好像在辨認方位。我可以看到我哥哥房間開了一條縫的門，就相隔兩呎。我可以聽見我爸爸打呼的聲音，從下一個房間裡傳出。

尖叫吧，我想著。就是這招。我得做點什麽。

在黑暗中，我可以感覺到漢堡人在打量我。他看起來並不驚慌失措，甚至也沒有提高警覺。

他反而露出微笑，在黑暗中閃過一道白光。

「看吧，小子。看看他們有多在乎你？我打算要毀掉你他媽的人生，你的家人甚至沒為了這個場合費點力氣醒來。記住這點，小子。你對他們毫無意義。就現在來說，他們不再存在了。」

「你屬於我。」

他脫掉我的衣服。把我臉朝下扔在床上。我以一個九歲男孩的全副能耐抵抗，我的臉被壓到床墊裡，我的肺尖叫著索求空氣。我以為他會殺我。也許我祈求過，讓他一做完就殺了我。

但是他翻過身去，抽了根菸。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臉朝下躺著，到處都濕答答的。

我睡著了。

他把我弄醒，打我，吼我，直到我做了他要我做的事。事後，他抽了更多蒸，然後一切周而復始。

我失去時間概念。我活在一種朦朧模糊的赤裸狀態，我體内覺得太熱，體外覺得太冷。他甚至不讓我蓋條毛毯。

有時候他會帶食物來給我。漢堡跟披薩。第一次我吃下去以後吐了出來。他笑了，告訴我說我會習慣的。然後他交給我一根湯匙，指著那堆嘔吐物，說如果我希望再有東西吃，我最好快點開始動手。

這一切無休無止。跟漢堡人一起度日，把調皮的小男孩磨成粉末。

有一天，他打開了旅館的門。陽光讓我睜不開眼。我必須遮著自己的眼睛。空氣聞起來像有雨，而我無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雨水，是我的舌頭嘗到第一個不像是灰燼的東西。

漢堡人大笑。「看吧，小子，就算經歷過那一切，你還是想要活著。我猜你畢竟多少還是喜歡這擋事。」

他把衣服扔給我。不是我的舊衣服，而是他在某處買的新衣。他吼著要我穿上衣服。「天殺的，小子，表現出一點傲氣吧，別再這樣光溜溜地到處跑。你想幹什麼，又要誘惑我嗎？」

我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但動作還不夠快。

這回他起身的時候，嘟噥著說道：「你看吧，小子，跟你說過了，你喜歡這樣。」

他開車把我載到另一間旅館。他穿著一套西裝。我則是穿著一件布料硬挺的海軍藍運動套裝，大了兩號。我覺得自己細瘦矮小，像是鬼魂。我一定看起來像是異國戰爭中逃出的難民，精疲力竭，眼神呆滯空洞。

櫃臺人員擔憂地注視著我。

漢堡人彎腰靠近。「我是社會服務處的人，」他用很低的聲音吐露内情。「我剛把這男孩從他家中帶出來。很艱難、很艱難的案子。他父母做的事情……他的人生有個艱苦的開始，不過如果天從人願，我現在就會帶他去一個好人家，他真正的人生就會開始。」

「喔，你這可憐的孩子。」女孩說道。

然後，我莫名其妙地尖叫了。尖叫、尖叫、再尖叫，用每一聲讓人心跳停止的哭嚎告訴全世界我的驚恐。我感覺就好像我的肺要從胸腔爆出來了，我的頭會因為這恐怖的壓力爆炸。

「就跟妳說他父母是怪物了。」漢堡人說道。

「喔，真是可憐的孩子。」女孩又說了一次。

到最後他把我帶到一間小公寓裡。那裡有一部電話，不過只有插入信用卡才管用。他在外面的門上臨時裝了個要有鑰匙才能進出的鎖，他掌握了唯一的鑰匙。

至少他终於讓我獨處了，有時候一次就是好幾小時。我會看「兔寶寶」卡通，看到我開始恨那隻卑鄙的兔子，然後我就會關掉電視，什麼都不看。只是瞪著骯髒的灰色牆壁。一直瞪一直瞪一直瞪，覺得我自己變得非常渺小。

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一隻蜘蛛。我抓住了牠。把牠放到一個杯子裡，注視著牠拚命掙扎、想要逃脱的樣子。

我猜漢堡人到頭來是對的。

說到底，我一定喜歡這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