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蜘蛛男孩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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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蜘蛛男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20 17:55

最初的一咬通常是無痛的。──《棕色隱士蝴蛛》(譯註:Brown Recluse Spider,麥可.F.波特(Michael F.Potter)著,都市昆蟲學家,肯塔基大學農學院出版。)

沙地泉坐落在亞特蘭大以北十五哩處,在二八五號國道跟喬治亞州四百號公路外側。這裡是重要都會區,號稱有四家醫院、好幾家《財富》雜誌前五百名的公司,當然還有一座淡水泉。雖然沙地泉努力爭取適合闔家光臨的名聲,但這裡最著名的還是夜生活,酒吧都開到凌晨四點為止,還有一大堆「按摩沙龍」總是急切希望新顧客上門。無論男女老幼、酩酊或清醒,你都可以在沙地泉找到樂子。

這點真的開始惹惱當地人了。所以在二〇〇五年,他們以壓倒性的票數要求合併為一個城市,一夜之間成了州內第七大城。全新市議會的第一要務,就是成立他們自己的警察局,以便壓制這個區域裡較不討人喜歡的成分。上天保佑,沙地泉趕上了都市更新的浪潮,還出現一批新的超時尚餐廳。

金柏莉還沒有跟新警察局合作過。她猜想那裡的警官們若不是初出茅廬的新血,就是五十歲的退休州警,在中產階級都會區順利展開職業生涯第二春。結果兩種人她都稍微接觸到了。

在門口迎接她的小鬼,看起來大概要再過三年才會開始刮鬍子。相反的,從稀疏的頭髮跟中廣的身材來看,值夜班的小隊長顯然經驗豐富。他很熱切地跟她握手,頭朝著那小鬼」歪,同時給她一個表情:妳相信嗎,這小毛頭是替我工作的?唯恐這樣做意思還不夠明白,他對她又是微笑又是眨眼。

金柏莉沒有回應眨眼或微笑,過了一會,崔佛小隊長放棄了。

「我們在凌晨一點之後不久撿到這女孩,」崔佛報告道:「她在亞特蘭大都會區快速運輸局的車站工作──」

「她在車站工作?」金柏莉忍不住覺得驚訝。她不知怎麼的假定這女孩是在警方突襲檢查按摩沙龍時被逮的。阻街女郎通常待在像是福爾頓工業大道這類的紅燈區。理論上來說,沙地泉太……時髦了,不適合那種明目張膽的招搖活動。

「偶爾會這樣,」崔佛說:「特別是從我們開始掃蕩更多色情場所後。有些女孩認為她們可以融入那些倶樂部常客之中,妳懂吧,只是妓女露出來的皮膚稍微少一點。有些則……算了,她們毒癮太重,根本不在意,或者是奉命前往,去多找點女孩子加入之類的。雞舍必須補充點新血了,妳懂吧。」

崔佛胸口一挺,顯然想讓調查局的人留下好印象。金柏莉認定,他在得到這個工作之前,可能做過安全主管。總之,就是任何讓他能穿著制服的工作。

那孩子不見了。金柏莉懷疑這也是因為崔佛的命令。他想要讓這次會面成為他的表現機會。她捏捏自己的鼻梁,巴不得現在就回到墜機現場。

她要求看崔佛的逮捕報告。他把報告列印出來,她則瀏覽其中的特定細節。時間,地點,活動。看起來狀況很簡單明瞭。這女孩被搜到口袋裡有一盎司安非他命,眼看著就要去坐牢一陣子了。所以,狄萊拉.羅絲自然會堅持她是聯邦調查局的線人。

「我會跟她談談。」金柏莉說道。

「是跟毒品有關嗎?」崔佛脫口說道:「她要出賣一個毒販,或許可能是一整個供應網?見鬼了,毒品正在接掌這個國家。讓她替妳釣條大魚。不是什麼只值兩毛錢的破爛。這個州應該要進行一次大逮捕了。」

「我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金柏莉冷冷地向他保證。「她在哪?」

崔佛帶著她到審問室去,打小報告的另一項好處。狄萊拉不是在拘留室裡等候,而是被允許待在一個方形小房間裡,還有一罐健怡可樂。對今晚的工作來說,收穫不錯。

金柏莉在門外停頓了一下。透過單面鏡,她第一次見到了這名「線人」。她很快地做好評估,臉上卻沒有洩漏出任何訊息。

狄萊拉.羅絲是白人,這頗令人意外──因為這個州大多數妓女都是非裔美人或亞洲人(特別是在按摩沙龍裡)。她看起來二十出頭,有著斑駁的皮膚跟骯髒的金髮,屬於活得太辛苦又太放蕩的那種女人。

金柏莉站在那裡的時候,那女孩帶著敵意抬起頭,瞪著鏡子。明亮的藍眼睛,堅實的下巴線條。強悍而清醒。

很好。

「我從這裡開始接手,」金柏莉告訴崔佛。「多謝你打電話給我。」

「沒問題。妳會讓我們知道──」

「多謝你打電話給我。」金柏莉又講了一次,然後從那個滿身肌肉的小隊長旁邊擠過去,走進小小的房間裡。

※※※

金柏莉從容不迫。她把門關上,拉出一張硬塑膠椅,好好坐下。

她從夾克口袋裡掏出一臺迷你錄音機。接下來,是一本線圈小筆記本跟兩枝筆。最後,她刻意看了她的手錶,然後把時間寫在筆記本上方。

接著她放下筆,往後靠向椅背,一邊把雙手交疊在肚子上,一邊繼續瞪著狄萊拉.羅絲。一分鐘過去,然後是兩分鐘或三分鐘。金柏莉納悶地想著,崔佛小隊長是不是還在鏡子另一頭盯著看。毫無疑問,他很快就會因為缺乏戲劇場面而變得不耐煩。

這女孩很行,不過金柏莉更行。狄萊拉先有動作,拿起她的可樂,然後想到罐子已經空了,就緊張地把罐子重新放回桌面。

「想要另一罐嗎?」金柏莉平靜地問道。

「不用,謝謝妳。」

喔,真有禮貌。大多數嫌犯、線人和毒蟲在面對執法單位時都會嘗試這一套,也許是回歸孩提時代的期望:妳要是用了那個神奇的禮貌字眼,就會……。他們都非常有禮貌。至少剛開始的時候是這樣。金柏莉恢復沉默。那女孩清清喉嚨,然後開始用她的指尖轉動那個空罐子。

「妳想讓我緊張。」女孩終於說話了,語氣帶著慍怒,略有指控之意。

「妳在『茫』嗎,羅絲?」

「沒有!」

「警方說他們在妳身上找到安非他命。」

「我不嗑藥!從來不。我只是替一個朋友拿那個袋子。我怎麼知道那裡面是安非他命?」

「妳喝酒嗎?」

「有時候──不過今晚沒有。」

「我懂了。那妳今天晚上在幹什麼?」

「見鬼了,」──現在壞脾氣冒出來了一「我今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做。就只是去一家夜店跳個舞而已。然後要搭地鐵趕回家。從什麼時候開始,需要公共運輸算是犯罪了?」

金柏莉只是瞄了一眼狄萊拉的打扮。海軍藍夾克底下搭的衣服,就這個季節來說太薄了,這女孩是彈性纖維的活廣告。發亮的茄子色短裙。黑色的露背背心上衣,緊到讓她的乳房都從旁邊溢出來了。然後還有那雙四吋細高跟鞋。

在狄萊拉自覺地把上衣往下拉以前,金柏莉瞥見某種看起來像是蜘蛛網的東西,紋在那女孩的肚臍旁邊。第二個刺青從那女孩的頸背後面露出來,那是一隻爬進女孩頭髮裡的蜘蛛。

「誰刺的?」金柏莉指著狄萊拉的脖子問道。

「不記得。」

「妳肚子上的蜘蛛網很棒。妳的肚臍環是什麼?蛛網裡的蜘蛛嗎?聰明。」

那女孩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只是慍怒地挺起下巴。

金柏莉多給她一分鐘,然後決定她已經受夠了。她開始坐直身體,抓住迷你錄音機、線圈筆記本、她用的第一枝筆。

「媽的怎樣啦?」狄萊拉喊道。

「妳說什麼?」金柏莉冷靜地問道,同時把迷你錄音機插回口袋裡。

「妳他媽的要去哪啊?妳根本還沒問我任何問題。妳是哪門子的FBI探員啊?」金柏莉聳聳肩。「妳說妳什麼都沒做。妳聲稱毒品不是妳的。所以好啊,妳是聖母瑪麗亞,我要回床上睡覺了。」

金柏莉伸手去拿第二枝筆。女孩抓住她的手腕。就一個瘦骨嶙峋又營養不良的小東西來說,狄萊拉.羅絲很強壯了。金柏莉了解那種力氣哪來的。那叫狗急跳牆。

金柏莉用非常緩慢的速度,迎向女孩太過明亮的凝望雙眼。「我不認識妳。我們從沒見過面。意思就是說,妳不是我的線人,而就我看來,沙地泉可以隨他們的意思處置妳。現在放開我的手腕,要不然妳很快就會後悔。」

「我必須跟妳談談。」

「我在這裡已經六分鐘了。妳一直沒話可說。」

「我不想讓那個白痴小隊長聽到。」女孩放開了金柏莉的手腕。現在她凝視的目光瞥向單面鏡。「妳不用擔心崔佛小隊長。妳要擔心的是我,而且妳還沒給我任何留下的理由。」金柏莉拿起筆,收了起來。

「他會殺了我。」

「崔佛小隊長?」

「不是,不是。是那個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是說,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自稱是丁查拉(Dinchara)先生。我們其他女孩子都叫他蜘蛛男。」

「丁查拉先生?」

「妳知道的,就代表蛛形綱動物(arachnid)……怎麼講?就是重組字。」

「喔,拜託。」金柏莉忍不住了。她又瞥了一眼那女孩的荒唐打扮,懷疑地揚起一邊眉毛。「他不一樣。」

「嗯哼。」金柏莉已經把她的椅子往後推,從那張硬塑膠椅子上站起來了。

「他付錢買的不是性。至少一開始不是。」狄萊拉的聲音變得更加急切。「蜘蛛男付錢要女孩子去……就是跟他的寵物玩。妳知道的,如果妳摸捕鳥蛛就給妳美金十元。如果妳讓捕鳥蛛爬到妳手臂上,就拿三十元。類似這種詭異的玩法。」

「跟他的寵物玩?」

「喔,妳知道,捕鳥蛛的毒液沒有強到可以傷到妳。」狄萊拉聽起來很認真。「牠們其實非常害羞,而且有點……脆弱。妳必須很小心拿著牠們。要不然,妳會弄傷捕鳥蛛。」

金柏莉不再說話了,大半是因為她想不出什麼話好說。

另一方面,狄萊拉終於講得來勁了:「所以妳懂嗎,起初他要求的事情是跟他的寵物互動。但接下來他不只想要讓他的蜘蛛在妳手臂上走來走去了。他想要看著牠們走遍其他地方。而且,呃,那樣子讓他很亢奮。所以接著他就想要做些別的活動,而且沒錯,也許那有點不一樣,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想做,但話說回來,他付錢相當慷慨。」

「什麼叫相當慷慨?」

「幫他打手槍一百元,口交一百五。如果妳讓蜘蛛看著就兩百。」

「看?」

「當然,從牠的籠子裡面看。我的意思是說,妳不能在毫不注意的狀況下放任一隻捕鳥蛛到處亂跑。妳可能會把牠壓扁。」

「我就怕這樣,」金柏莉喃喃說道。就在妳以為妳什麼都聽過了的時候,就會有某個變態讓妳再度大開眼界。「好,所以妳跟丁查拉在做些小生意。」金柏莉又瞄了那女孩的刺青一眼。「我必須誠實說。聽起來你們兩個好像是絕配,而且就像妳說的一樣,他給錢很慷慨。那妳為什麼在這裡?」

狄萊拉目光移向別處。讓她打開話匣子的咒語結束了,她們又回到沉默國度。「有些事情不對了。」那女孩總算囁嚅著說道。

「可不是。來吧,這一晚不會變得更長了。妳為什麼要求見我?」

女孩的嘴唇顫抖起來。「因為珍妮。珍妮.瓊斯。她跟著他走了。後來再也沒有人看到她。」

金柏莉坐了下來。拿出筆記本跟筆,打開迷你錄音機。女孩緊張地看著那個機器,但她沒有抗議。「我需要保護。」她脫口說道。

「妳需要保護?像是哪種保護?」

「一……一間安全屋。警方保護。妳在電視上可以看到的任何保護。」

「狄萊拉,那是電視。在真實世界裡,事情不是那樣運作的。妳必須付出代價才能玩這個遊戲。」

「付出代價來玩遊戲?那是什麼意思?」

金柏莉態度很嚴肅。「意思是妳必須提供關於真實犯罪的真實情報。某種具體而精確的情報。如果我可以驗證那一點,那我們就可以談談有哪些選擇了。」

「要多具體?」

「咱們從名字開始吧。珍妮.瓊斯。真名或假名?」

「維珍妮亞,」女孩悄聲說道:「她的真名叫做維珍妮亞.瓊斯,不過每個人都叫她珍妮。她人很好。不吸毒,偶爾用點妳看到的那種東西。只是……我不知道。她在某個地方出事了。」女孩露出微弱的笑容。「一向如此,不是嗎?」

「妳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三個月前。在一個週三。也許是週四。我無法更確定。她以前就跟那個人走過。她,嗯,就是她告訴我他的事倩。妳懂吧,在她看到我的刺青時說的。她說可能有某個人,有點詭異,不過看起來沒有什麼我應付不了的,而且說真的,付錢很慷慨──」

「所以珍妮認識丁查拉?」

「是啊,我猜是這樣。我的意思是,大概吧。」

「而且她也還可以接受八條腿的觀眾?」

狄萊拉聳聳肩。「珍妮說蜘蛛不會對她造成困擾。她以前就告訴我她什麼都不怕。至少是再也不怕了。」

「所以妳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一陣子以前了。」

「狄萊拉。」

「嗯──幾個月前,也許是凌晨一點半。丁查拉開著他的休旅車來了。」

「形容一下。」

「黑色的。有銀色鑲邊。很時髦。我想是一輛豐田,不過是馬力加強的版本。妳知道嗎,他們有時候會升級那些車?這輛車有比較花俏的鋼圈,有皮革座椅。是限量版。」

「汽車牌照?」

「我不知道。」女孩立刻說道。

金柏莉花了點時間再度打量她。這答案來得太快,特別是在現在這個年代,連妓女都看《CSI犯罪現場》,又了解情報的價值。「是喬治亞州車牌嗎?」

「是啊,對啦。」

「開頭字母?」

「我不知道。我說真的。」現在她防衛心更重了。「我試著不要知道太多,可以嗎?扯進那種事的女孩子……這樣只是自找麻煩。」

「形容一下他。」

狄萊拉的視線往下垂。她咬著她的下唇。「嗯,中年白人。棕髮。可能算是滿結實的,就像木匠,像是用雙手工作的那種人。他身上也有某種味道。某種化學藥劑。我總是猜想他在做某種生意,但我從來沒問。」

「有任何容易分辨的記號嗎?」

「像什麼?」

「疤痕、刺青、胎記。」

「呃,妳知道的,那傢伙不是會花時間脫衣服的那種……」

「那他臉上呢?」

可是狄萊拉就只是聳聳肩。「我不知道。他們在我看來都一樣。」

「他們?」

「男人、嫖客、變態,隨便妳想要怎麼稱呼他們都行。他們全都一個樣。」

金柏莉給她一個懷疑的眼神。

狄萊拉終於打起精神了。「嘿,還有一件事。他的帽子。他總是戴著一頂紅色棒球帽。我從來沒見過他沒戴那頂帽子。他甚至連,呃,妳懂吧,連那種時候都不脫帽的。所以,有頂紅色棒球帽。這樣有點意思,不是嗎?」

「是有點意思,」金柏莉讓步了,也盡責地做了筆記。「其他的衣著呢?」

「牛仔褲,」狄萊拉補充道:「長袖上衣。我猜是有點像艾迪.包爾休閒服的風格。戶外型的,不過是大學生式的戶外型。我想他滿有錢的。」

「妳為什麼這麼說?」

「那輛車、那種衣服,還有他付的那種時薪。不是隨便哪個蠢蛋都付得起那種錢。」

「形容他的聲音。」

「嗯,就是男人的聲音?」

「口音?」

狄萊拉思考了一下。「南方口音。有點緩慢,不過口音不是太重。」

「狄萊拉,妳是從哪來的?」

可是那女孩不肯回答。

「口音?用詞如何?妳覺得他教育程度高不高?」

「他對蜘蛛懂得很多。」

「妳也是。」

狄萊拉羞紅了臉。「很久以前我哥哥養了一隻當寵物。他叫牠伊芙。我以前會幫他抓蟋蟀給牠吃。真的很漂亮。蜘蛛男……他不只是寵物的主人。他有一隻白色蜘蛛,我有一次說那是捕鳥蛛,結果他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牠才不只是某隻捕鳥蛛,牠是一隻智利火玫瑰……』──某種智利產的捕鳥蛛,或者類似的東西。他很火大我竟然不知道差別在哪。他有點……」

「有點怎樣?」

「他嚇到我了。」

「怎麼說?」

「就是說,他臉上的那種表情……我不知道怎麼講。」女孩聳聳肩。「有一會兒,我差點覺得……或許我也是個品種樣本。妳知道的,某個品種的妓女。」狄萊拉對自己的笑話露出暗淡的笑容,不過她眼裡沒有笑意。

「他有威脅妳嗎?」

「沒有。他用不著威脅。妳可以從他臉上看出那一點。有些男人就像那樣,妳懂吧。他們要妳看出大難就要臨頭。」

金柏莉沒對這句話發表意見。她加入執法單位夠久了,足以理解狄萊拉說得有理。「所以他怎麼接近那些女孩子?坐在他車裡嗎?」

「不總是這樣。我是說,現在外面不盡然都是在街角做生意的情況了。倒比較像是妳去對了地方,也許就會碰到對的男人。」

「妳去的是一家夜店,」金柏莉補充道:「妳踏出一步,他也踏出一步。接著發生什麼事?」

「妳跟著他出去。也許上一輛車,或者到某個……比較安靜的地方。你們會在路上喬好細節。先拿錢,做妳該做的事,然後好啦,完工了,妳就閃人。」

「而在丁查拉先生的狀況下,他會帶你到哪裡去?」

「他的休旅車。」

「妳要離開的時候有發生過問題嗎?」

「沒有,不過我動作很快。如果妳先拿到錢,那妳就可以在他還……還開心的時候就退場。這樣比較容易溜走。」

金柏莉揚起一邊眉毛。「所以基本上,在—伙的褲頭還在腳邊的時候,妳就已經下臺一鞠躬了。」

「這方法屢試不爽。」

「所以妳認識丁查拉先生,珍妮.瓊斯也認識丁查拉先生。現在呢,為什麼妳認為丁查拉先生跟珍妮不見有關係?」

「因為上次我看到她的時候,她跟他在一起。我看到他們沿著街道往前走,離開了一間夜店。妳知道嗎,我其實有點火大。我的意思是,說真的,他付的錢可以抵半個晚上的工作。」

「還有呢?」

「還有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珍妮。」

金柏莉花了點時間在腦筋裡組織這些情報,構思她的下一句話。「狄萊拉,這一切全都非常有意思,不過我什麼都做不了。」

「為什麼做不了?」

「沒有犯罪證據。」

那女孩神情古怪地看著她。「妳不相信我嗎?我是在說實話。珍妮是我的朋友。他傷害了她。他應該付出代價!」

「在過去三個月裡,」金柏莉單刀直入地問道:「妳有再見到蜘蛛男嗎?」

狄萊拉凝視的目光滑向一邊。「也許有。」

「妳有跟他做任何生意嗎?」

現在幾乎只是耳語。「可能有。」

「就像妳說的,」金柏莉低聲嘟噥:「付錢慷慨。妳還是願意跟他獨處,狄萊拉。他能有多壞?」那女孩過了很久都沒答話。在她終於回答的時候,金柏莉必須靠上前去才能聽見她的話。「上次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跪著的。在做什麼,妳知道吧。而且就在最後一刻,他的雙手突然間握住我脖子,掐了下去。我不能呼吸。我嗆住了,揮手打他。然後我聽到他……聽到他悄聲說,珍妮。然後他突然就放開我的脖子,我就逃出那裡。

「問題是,我不認為他知道他說了那個名字。我想那一刻他失神了。可是我不確定。也許他後來想到了。也許他知道我知道了。我不能……我現在覺得許多事情再也不對勁了。因為要是他真的傷害了珍妮呢?像那樣勒得她不能喘氣。還有,要是只有我能從她聯想到他呢?妳必須幫我。這不只是跟珍妮有關。也跟我有關。我需要警方的保護。」

金柏莉嘆息了,摩挲著她的鼻梁。「妳想得到我的信任?那咱們先從妳的真名開始。」

「狄萊拉.羅斯。妳可以查這個名字,警方就查過了。」

「名字,出生年月日。」

「為什麼這老是跟我有關?我總是必須證明、證明、再證明。我剛剛把一個變態擺在銀盤子上端給妳,也許妳該換換口味,向我證明妳是什麼人。」

「這讓我想問我的第二個問題:為什麼妳打給我?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狄萊拉這次沒有用一樣快的速度回答。要說有什麼變化,金柏莉會認為是這女孩子變狡猾了。

「妳抓到環保殺手。我在新聞上看到了。一個新探員,一個不折不扣的女生。我想如果蜘蛛男殺了珍妮,妳就會是為此伸張正義的人。」

「狄萊拉,我沒辦法為此伸張正義。現在沒有罪行發生的證據,就算有,也不是我能管的。妳必須跟沙地泉警察局談。」

「不。必須是妳。妳抓到環保殺手,妳會幫助珍妮。」

「狄萊拉──」

「我有某樣東西。」

金柏莉不動了,更加小心謹慎地看著那女孩。「某樣東西是什麼?」

「那天晚上,在他勒住我的時候,我剛好注意到這個東西在座位旁邊的地板上。趁他不注意,我把那個東西撈起來了。」狄萊拉環顧房間,好像要確定她們真的是獨處一室,然後她才伸手到她的露背背心裡面去,從左邊罩杯拿出一個沉重的金戒指。

「這是珍妮的,」她悄聲說著,就把戒指擺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金屬聲響。「她以前把戒指用一條鏈子串好掛在脖子上。她從來不拿掉。我是說,絕對不拿掉。所以妳看,這證明珍妮曾經在蜘蛛男的休旅車裡。」

金柏莉揚起一邊眉毛,但還是用她的筆尖把戒指挪到靠她近一點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避免摸到。她覺得這是一枚班級戒指。中間鑲的石頭是藍色的。內側刻了某些字,不過很難看懂,因為上面黏了一層油污。

「還有誰看過珍妮掛著這個戒指?」

狄萊拉聳聳肩。「不曉得。我從沒問過。」

「她有跟妳講過她怎麼弄到的嗎?」另一個否定。

「有別人知道妳在丁查拉先生車裡找到這枚戒指嗎?」

「媽的,當然沒有!現在聽好,這種事情真的會害一個女孩子受到傷害──」

「對啦,對啦。我懂這點。」金柏莉皺起眉頭,仔細看著那個戒指。又再度皺眉。最後,她往後坐。「我可以拿走這個戒指嗎?」

「當然,拿啊,我就是因此帶著戒指來。妳現在可以開個新案件了,對吧?」

「不盡然。」

現在輪到狄萊拉擺出怒容了。「嘿,妳要求證據,我就給妳證據了!」

「狄萊拉,嚴格說來,這枚戒指還不算證據。沒有證據連續性,就表示這個證物在法庭上永遠站不住腳。戒指屬於珍妮的說法還沒有獲得證實。戒指是在某人的休旅車裡發現,這一點也同樣含糊不清。就現在來說,它只是一枚很髒的班級戒指。」

「我不喜歡妳這種態度。」狄萊拉說道。

「相信我,我對妳也有同感。」金柏莉在桌上迅速地敲了她的筆三次。「狄萊拉,我們要做的是下面這些事。記得我說過什麼嗎?妳必須付出代價才能玩。我們會把這枚戒指當成頭期款。」她拿出一張名片,圈出前面的調查局主要號碼。「帶更多情報來給我。時間、地點,甚至是能作證說珍妮.瓊斯以前在這一帶工作、戴過這枚戒指、現在已經失蹤的其他人。如果妳運氣好,也許妳可以找到夠多證據,可以讓本地警方成案。我會幫妳走完這些步驟,但我必須實話實說:以現有的證詞來看,這是本地警方的案子,不是FBI的案子。」她又開始收拾她的家當了。這回狄萊拉沒打算阻止她,只是把雙臂橫抱在胸口,一臉氣餒的受傷表情。

直到金柏莉站了起來,狄萊拉才又開口。

「還有多久?」

「什麼?」

那女孩盯著金柏莉的腹部。「妳什麼時候生?」

有一會兒,金柏莉不知所措。隨後她恢復鎮定。她現在正處於其他人註定要發現的時間點上。她說:「夏天。」

「妳覺得還好嗎?」

「我覺得很好,謝謝妳。」

「味道讓我很困擾,」女孩很實事求是地說:「我也會疲倦。不過我避開酒精跟藥物。我拉客維生,並不表示我就不想要替我的寶寶製造最好的環境。」

那女孩敞開她的夾克,而金柏莉這才第一次看到那個緊繃、渾圓的腹部,跟她自己的差不多。狄萊拉把手伸向金柏莉的迷你錄音機,拿了起來。

「我可以拿這個去嗎?」

「不行。政府財產。妳得自己買。」

狄萊拉又把機器放回去。「可是如果我能夠從蜘蛛男那裡多弄到一點情報,也許錄下他講起珍妮的某些事,那麼妳就會幫我吧?」

金柏莉還在看那女孩的肚子。她突然間後悔來到沙地泉警局。她不想處理一個年輕又非常容易受到傷害的懷孕妓女。

她的名片仍然躺在桌子上。最後她拿起名片,在背面寫下她的手機號碼。

「如果妳錄到他說的話,打這個號碼找我。」然後,她補上一句不真的算是馬後砲的話:「狄萊拉,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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