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迷蹤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18 18:56
星期二 上午十一點十九分
昆西起初沒有注意到。金凱德也是。但是定睛一看,十字架形墓碑臺座周圍的羊齒草並非生而平等。其中四株是普通的林地蕨類,個子矮,葉片被太陽曬得泛黃,邊緣有些小點。第五株比它們還綠、還旺盛,毫無汙點。昆西細看後,判斷這是有人照料的羊齒草。可能是從哪間花店或是溫室買來,丟在墓碑旁掩飾最近被挖掘過的痕跡。
他用手指摸摸長出羊齒草的地面,沒有摸到塑膠花盆。這裡的土比較鬆,比較肥沃,是市售的盆栽用綜合泥土。
昆西伸手挖了起來,羊齒草一下就脫離地面,根系還保存著花盆的形狀。他害怕的事情發生了,鬆散的泥土同時滾回洞裡,蓋住深處。
金凱德帶著一把中型鏟子回來,很多小小孩手邊都有一把。他看到昆西投來質疑的眼神,聳聳肩。「有時候需要到處挖東西,這個大小放在後車廂剛剛好。」
「還需要塑膠布,」昆西說,「兩張。你車上有蒐證工具組嗎?」
「嘿,我可是州警局的警官。車上什麼都有。」
金凱德再次消失。昆西趁這個空檔將手指插回洞裡。他悄悄地、迅速地摸了一圈,覺得有點罪惡。他還不確定要找的是什麼,金凱德身為本案的指揮官,證物歸他所有;可是昆西更需要那樣東西,那是他與芮妮之間唯一的牽繫。
他的手指終於碰到某樣東西,很硬,像顆石頭。他摸過那塊物體的邊緣,直到對它的外型瞭然於心。
他往後退開,啪地坐倒在溼答答的草地上。他雙手沾滿泥巴,一塊塊苔蘚黏住褲管。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溼衣服、溼頭髮、永無止盡的無眠夜晚。
他的眼睛好痛。他想抹抹眼睛,想在金凱德回來之前打起精神,卻只是在臉上塗了更多泥巴。
金凱德回來了,抱著一個箱子,以費解的眼神望著他。昆西清清喉嚨。眼睛依然刺痛;他擠出粗啞的聲音。
「你以前有沒有挖過證物?」
「有。」
「要訣是一口氣挖開洞穴的側邊,一次挖一鏟。然後把土壤倒在塑膠布上,露出洞穴側邊。我們用另一塊塑膠布蓋住裸露的洞口,方便蒐證人員後續作業。你不會知道那個未知嫌犯對這個地方做了什麼事。來自他的鏟子的土壤樣本、少許毛髮、他車子後車廂內地毯的纖維──」
「我知道。」
「謹慎行事很重要。」昆西低語。
「我知道,老兄,我知道。」
金凱德接管現場。昆西像是哽在喉中的硬塊般坐在原地。他應該起身,卻喚不醒半點力氣。他只能聽著鏟子挖土的規律沙沙聲,看著雨雲在北方天際凝聚。他看得到地平線上成形的憤怒灰色線條,看似濃密霧氣的雨牆即將橫掃谷地。雨下過一夜,現在連白天都不放過。
他感覺臉上有點溼,告訴自己那只是雲朵在哭泣。
「找到了。」金凱德說。
昆西轉頭。警司站在擺成弧形、堆滿泥土的塑膠布前,他跟前放了兩樣東西:一個是塑膠容器,另一個是一把槍。
金凱德掏出一雙乳膠手套,手先指向那把槍。
「她的?」
「對。」
「你確定?」
「得要確認序號才能下定論,但這是一把點四〇克拉克,比較舊的型號……」
「喔,可以了。」金凱德往塑膠容器進攻。「佳能保鮮盒。」他開口報告:「防水,不過可拋棄又便宜。那傢伙想得真周到。」
昆西只是點點頭。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希望芮妮還帶著她的槍。如果真是隨機綁架,如果綁匪真的是愛看現場情境劇的外行人,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誰……
說不定她喝醉了,這個臆測一直放在昆西的心底。但只要她發現事情不對,喚醒理智……
他緊抓住妻子身為鬥士、身為存活者的回憶影像。當然了,開始偵辦亞斯托里亞的案子後,他已經無法確定那個女人是否還存在。
「還有一封信。」金凱德說:「小混帳。」
昆西站起來,抖掉風衣上的雨滴,逼自己走向金凱德。「上面寫了什麼?」
「另一組時間地點,下午四點。遵循指示交付贖款。」
「這是他用來確認我們有認真看待第一封信的方式。」昆西低聲說:「沒有這個,我們不知道要去哪給錢。」
「還算合理。」
「為了一萬元,這倒是有點大費周章。」
「不過這對我們有利。」金凱德得意地揚起紙張。「你看──這張是用手寫的。我們找到更多證據啦。」
昆西卻猛搖頭。「不用麻煩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寫這封信的人是誰。畢竟這是他證明人質存活的證據;這是芮妮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