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女人聞言收回了目光, 她手握成拳輕攢了一下鑰匙, 又衝陸陽恭敬的點了下頭：「陸總一直聯繫不上您, 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陸總？
　　林靜陽聽到陸總這個稱呼，一時半會還沒有反應過來, 在腦海裡轉了幾圈後才反應過來陸總指的應該是陸陽的父親陸久城。
　　陸陽蹙眉：「我問的是你為什麼有這裡的鑰匙。」
　　女人微低著著頭，語氣恭敬，但林靜陽覺得她嘴裡的話卻不怎麼恭敬：「陸總只是給了我這把鑰匙, 讓我過來看看, 至於鑰匙怎麼來的，我想，您應該親自去問問陸總。」
　　看女人的態度和語氣, 應該是陸久城的助理，雖然陸久城是這個女人的上級, 但陸陽卻不是，大抵也是知道陸陽和陸久城關係並不好, 所以女人的態度頗有些狗仗人勢。
　　方纔看林靜陽的眼神也是, 那種輕蔑。
　　活像看一隻鴨。
　　現在的氣氛有些緊張，林靜陽站在陸陽身後，手指尖動了一下。
　　自己現在是不是該當個和事佬緩解一下氛圍？
　　怎麼可能。
　　陸陽正要說話, 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你拿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鑰匙，不敲門就擅自打開別人家的門, 你知道你的行為已經犯法了嗎？」
　　初見時輕蔑的一瞥之後, 女人終於第二次把目光投到了林靜陽身上。
　　她扶了下自己的眼睛, 看了一眼林靜陽, 又將目光放回到陸陽身上：「陸總希望您週六晚上能回一趟陸家，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找您。」
　　無視，徹底的輕視。
　　這個女人在職場一定是刻薄到骨子裡的那種人。
　　林靜陽下了判定。
　　她深知徹底的無視比惡言相向更能將一個人的面子踩在地心，還能讓她驕傲的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
　　林靜陽道：「女士，你是準備讓我報警嗎？」
　　女人頭也不回不耐煩道：「你看不明白？陸總是陸陽的父親。」
　　林靜陽搖頭道：「看不明白的是你吧？陸總是陸陽的父親，你又是陸陽的誰呢？怎麼，得了陸總的命令，迫不及待來別人家裡拿雞毛當令箭了？這裡是陸陽的房子，不是陸久城的，從任何角度上來講，你的行為都是私闖民宅。」
　　女人驚訝於林靜陽對陸久城的直呼其名，她瞥了一眼陸陽的神色，卻見陸陽臉上確實有一絲厭惡，女人以為林靜陽觸到了陸陽的逆鱗，她稍稍停止了腰板，又恢復了方纔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這位先生，我恐怕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是你吧，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是陸總和陸陽先生父子倆之間的事，我是來代表陸總傳達他的意思，而你？請問你又以什麼立場來插手這件事？」
　　林靜陽歎道：「說你拿雞毛當令箭，你的雞冠子還真抖上了，不如你問問陸陽我是以什麼立場來插手的吧？」
　　女人將目光投到了陸陽身上：「陸...」
　　女人的話還沒說完，陸陽已經道：「滾。」
　　女人楞了一下，她嘴唇動了一下，依舊保持著高傲的姿態，她的頭高高昂起，背挺直道：「來之前，陸總說要你務必在週六晚上回去一趟，是很重要的...」
　　陸陽不耐煩道：「聽不懂嗎？滾。」
　　女人被氣得面色漲紅，臉色也變得不大好，她的語氣變得有些生硬：「是很重要的事。」
　　林靜陽輕笑一聲，這聲輕笑在寂靜的房間裡異常響亮，然後是他輕柔的聲音：「這位...陸總的傳話筒女士，陸陽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那我直白一點？您哪來的回哪去吧，以您的份量，做一個傳話筒都高估了你的價值。」
　　女人被林靜陽刻薄的話氣的一噎。
　　林靜陽笑了下，將手機掏了出來，按下了幾個鍵。
　　「喂，區公安局嗎？是這樣的，有個女人拿著鑰匙打開了我男朋友的家門，哎，對，我不認識她，我的地址是嗎？是...」
　　女人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波動，她的目光從進這個門開始第一次放在了林靜陽身上，她皺眉看向林靜陽。
　　等林靜陽掛斷了電話，女人才道：「你在做什麼？」
　　林靜陽似乎是怕女人不相信，還將110的撥號界面在女人眼前晃了一下：「報警啊。」
　　女人道：「是陸總給我的鑰匙，他是陸陽的父親，就算是警察來了，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林靜陽道：「陸總？不好意思，警察來了只看產權證上的姓名，這棟房子的戶主是陸陽，不是陸總，這位女士，進來喝杯茶，跟我一塊等警察來？」
　　女人瞪了林靜陽一眼，又將目光投向陸陽，冷硬道：「陸總說了，如果您不回去，後果自負。」
　　她沖陸陽一點頭，轉身準備離去，卻被一隻手擋在了面前，女人抬頭，是林靜陽的手橫在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不悅道：「怎麼？」
　　林靜陽擋在女人身前的手臂一翻，掌心朝上攤在女人面前：「鑰匙。」
　　女人握著鑰匙的手一緊道：「這是陸...」
　　「陸總給你的鑰匙是吧。」林靜陽翻了個白眼，打斷了女人的話：「說你拿著雞毛當令箭你還不承認，從你進這個門前你算過自己說了多少次陸總嗎？」
　　女人又被林靜陽的話氣的一噎，她瞪了一眼林靜陽，想掰開林靜陽的手走，卻有另一個更高大的人擋在了她的面前，那是陸陽，陸陽面無表情，站在她面前，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這種氣勢她不是沒見過，不過卻不是在陸久城身上，而是在陸老爺子身上。
　　在女人還是一個剛剛畢業沒多久，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的時候，陸老爺子還活著，她見過陸老爺子一面，那時陸老爺子正在訓人，陸老爺子餘光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她卻驚的差點平地摔。
　　一方面是因為陸老爺子身居比她高太多的高位，另一方面是因為那眼神實在太過於可怕。
　　陸老爺子走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種眼神，至少，再陸老爺子唯一的親兒子，陸久城身上不曾見過。
　　私下有傳言，傳言說陸老爺子是隻虎，威風凜凜了一輩子，卻生了一個貓一樣的兒子，陸家這一脈，也只體面了兩代，就要砸到陸久城手裡了。
　　陸久城脾氣不小，又身居高位，一有讓他不順心的事，手底下的人便成了他的瀉火桶，這些人懼他，這種懼怕不是來自於他本身的威嚴，而是他隨隨便便便會被點著的臭脾氣。
　　貓可以學老虎的樣子，但卻終究只是貓而已。
　　女人此刻卻又一次看到了久違的這種眼神，這種感覺彷彿讓她回到了多年以前，那個她剛出社會的時代，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腦袋：「怎...怎麼了？」
　　這一次，陸陽伸出了手。
　　女人咬唇，手指握拳緊緊攥了一下鑰匙，卻又不敢說什麼，她頓了一下，還是將鑰匙放到了陸陽的手裡。
　　女人匆匆離去，林靜陽看到女人的背影笑了下，回過頭來沖陸陽道：「看你的樣子...你似乎也不知道陸久城為什麼會有你家鑰匙？」
　　陸陽沉默了一會道：「不，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
　　林靜陽沒說話，等著陸陽說下去。
　　「這棟房子有三把鑰匙，一把在我這裡，一把在你那裡，還有一把我給了爺爺。」陸陽道。
　　爺爺，指的就是陸老爺子了。
　　陸陽又道：「爺爺的那一把，他下葬之前，我放到了他的棺材裡。」
　　林靜陽心裡一驚，看向陸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陸陽繼續道：「我想是陸久城在爺爺下葬前，從棺材裡把那一把鑰匙拿了出來。」陸陽笑了下，那笑有些自嘲：「這麼多年了，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林靜陽驚訝於陸久城竟然如此變態：「這...太過分了吧。」
　　陸陽搖了搖頭：「他的為人，我早該想到了。」陸陽似是不想在多提到陸久城，他抬頭看向林靜陽道：「你真的報警了？」
　　林靜陽搖了搖頭：「哪能呢？我按了一下就掛了，根本就沒接通，你沒看我就在她跟前晃了一下，沒敢讓她細看嗎？我就是想著她既然是按陸久...額不，你爸的通知來找你的，如果通知到公安局去了，你爸這麼一愛面子一人，肯定會怪罪她，所以我就想嚇嚇她。」林靜陽哼了一聲：「蠢貨，狐假虎威。」
　　陸陽看著林靜陽喋喋不休的樣子也笑了下：「的確是個蠢貨，如果不是個蠢貨，陸久城也不會留著她。」
　　林靜陽抬頭瞥了一眼陸陽，表情有點疑惑。
　　那個老闆會留著蠢貨下屬呢？
　　陸陽不屑道：「她一直做著能上位成為陸夫人的夢。」
　　林靜陽表情更疑惑了：「陸夫人...但...」
　　但陸久城不是個GAY嗎？
　　按陸陽之前所說，陸久城這些年在外面和男人廝混，一直沒有停過，助理應該是他最貼身的人，再蠢應該也不至於發現不了陸久城的真實性向。
　　陸陽卻一點都不掩飾，語氣充滿嘲諷：「她心裡明白，如果陸久城不是gay，再過一百年，她都沒可能上位成為陸夫人。」
　　林靜陽不是個蠢貨，他靈光一動：「你是說，她知道陸久城是Gay，她自願嫁給陸久城，給他當掩護？」
　　陸陽點了下林靜陽的鼻子：「沒錯。」
　　林靜陽打了個顫。
　　他大概明白這助理怎麼回事了，陸夫人的確不好當，陸陽的母親是大家出身，才貌雙絕的大小姐，雖說現在不是古時候了，但嫁娶這回事，從古至今都逃不過一個詞兒。
　　門當戶對。
　　小助理想上位成老闆娘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像陸家這種門第，其實是很難擠進去的。
　　陸久城長得不差，家世顯赫，就算是二婚，上趕著想給陸陽當後媽的也不少，比這助理優秀的女人肯定也海了去了。
　　小助理的優勢在哪呢？
　　就在於她是唯一一個知道陸久城性向的人。
　　她會做一個賢妻良母，扮演好陸夫人的角色，同時，還會替和男人胡天海地亂搞的陸久城打好掩護。
　　真可謂是。
　　忍常人所不能能忍，方成大事。
　　林靜陽不由得乾嘔了一下。
　　真他媽噁心。
　　陸陽道：「怎麼了？」
　　林靜陽道：「有點噁心。」
　　陸陽笑道：「這麼快？」
　　林靜陽一愣：「什麼快？」
　　話一出口，林靜陽已經反應過來陸陽是開了黃腔。
　　他呸了一聲：「呸呸呸，你才有了呢。」林靜陽又似突然想起來什麼道：「對了，那她剛剛不是發現了我們的事？她肯定會告訴你爸呀。」
　　陸陽卻將林靜陽一把摟到懷裡，在他嘴上啵了一下。
　　林靜陽在他懷裡扭了兩下：「幹嘛？」
　　陸陽又在他左臉右臉分別啵了一下：「告訴就告訴。」陸陽一頓又道：「你剛才氣勢洶洶懟她的時候。」
　　林靜陽抬頭看向陸陽：「嗯？」
　　陸陽在鼻尖上又啵了一下：「我就想親你了。」
　　林靜陽道：「你腦子裡想的...」
　　他的話沒說完，門口卻傳來一聲輕咳。
　　林靜陽一回頭，是司北正站在門口，頭扭向另一邊。
　　林靜陽老臉一紅，立刻從陸陽的懷裡掙脫了出來：「北哥。」
　　司北又咳了兩聲才回過頭來。
　　他看了一眼陸陽，又看了一眼林靜陽，頗有些沒眼看的意思：「你們兩還記得自己是公眾人物嗎？雖然這層只有一戶，但就算要親熱，好歹也把門關上吧。」
　　剛才女人出門的時候匆忙離去，只是把門捎帶了一下，還留著個大縫，還沒來得及關就被陸陽調戲了一番。
　　林靜陽擺手道：「沒沒沒，剛剛是有意外。」
　　司北想到了剛剛撞了一下自己，匆忙上了電梯的女人，他沒有多問，只是順手把門帶上了。
　　林靜陽迎著司北坐到了沙發上，又給他倒了杯茶。
　　司北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沓文件擺到桌面上：「這次是有三件事，一個就是我電話裡說的，給你爭取到一個不錯的試鏡機會，另一個是申城往事的檔期已經定下來了，這個月月底，青果台八點檔獨播。」
　　青果台黃金檔的收視率一向高，更別說是黃金檔中的黃金檔，暑期的黃金檔，青果台的黃金檔，基本只要質量不是太差，收視基本都是穩破1了，更何況這部劇林靜陽甚至其質量。
　　破2破3可能都不是妄想。
　　林靜陽面上也有些喜色，他又道：「那第三件事呢？」
　　司北道：「洛神和希望跟你合作。」
　　「洛神？」林靜陽一愣。
　　洛神是一線美妝品牌，其名下的彩妝產品深受現在年輕女性的追捧。
　　林靜陽道：「那你答應了嗎？」
　　司北道：「現在美妝品牌的主力消費群體是年輕女性，所以這些美妝品牌為了刺激銷量會找男性代言人，不過我還是想再徵求你的意見。」
　　林靜陽明白司北的意思，雖然現在男星代言美妝品牌屢見不鮮，但林靜陽的形象一直和娘炮掛鉤，如果又代言美妝產品，可能一個差錯，又會被嘲娘，司北這是擔心他有顧慮。
　　林靜陽道：「代言人？」
　　司北愣了一下，點了下頭：「現在給的是亞太區代言人的title，不過再努力一下，應該能拿下全球代言人的頭銜，因為他們對你很滿意的樣子。」
　　林靜陽道：「那就合作吧。」
　　司北看向林靜陽，試探道：「你是因為代言人的頭銜才想接的？」
　　林靜陽笑了下：「白拿個代言人頭銜，又有錢拿，我又不傻，為什麼要拒絕。」
　　司北也一笑，明白林靜陽並不在意洛神是彩妝品牌這件事：「好，我回去就讓賈曦和他們談。」
　　他又將桌面上那一沓文件拿了出來，放到林靜陽面前：「接下來說說這個劇本吧。」
　　他將劇本遞到了林靜陽面前。
　　「導演是趙博遠，你知道，每年拿獎大拿了。」
　　趙博遠的確是拿獎的熱門人物，他擅長指導那些黑色幽默的，來自於底層人民的荒誕喜劇，多年前一部系列片連拍了三部，部部都拿了當年的大獎。
　　林靜陽翻了幾頁，手一頓：「編劇不是江溪河？」
　　司北看了一眼劇本道：「嗯，這次趙博遠是想轉型了，這次不是喜劇，是都市職場輕喜劇題材的電影。」他低聲道：「趙博遠和江溪河，好像掰了。」
　　林靜陽眉尾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趙博遠是大導沒錯，是那種你看了他的名字就想買電影票進場去看的導演，但這不是趙博遠一個人的功勞。
　　趙博遠，江溪河，這兩個名字一向是擺在一起的，江溪河是趙博遠的御用編劇，這兩人堪稱電影屆的黃金搭檔。
　　趙博遠和江溪河的故事其實很多人都知道。
　　兩人年輕時都是浮浮沉沉沒混出什麼名堂的北漂一族，趙博遠在劇組裡四處輾轉打下手，江溪河寫了無數的本子都被人退了回來，只能給三流雜誌寫點曖昧的擦邊球三俗文學謀生。
　　後來這兩個不得志的人認識了，趙博遠看了江溪河的本子驚為天人，賣了老家的房子貸款湊錢拍了自己的處女作。
　　結果就這麼拿了獎，票房大爆。
　　趙博遠和江溪河，就這麼火了。
　　兩人你寫我拍，合作了十來年。
　　就這麼散了？
　　司北看了一樣林靜陽的表情又道：「你知道趙博遠之前那些戲，那肯定不是你的戲路，一個演員是演什麼像什麼沒錯，但你覺得你現在二十多歲一花美男去扮邋遢，演底層人民，那像嗎？所以如果是他以前的戲，趙博遠是肯定不會考慮你的，就是因為他想轉型拍不一樣的，這才選了你，我知道你可能對他轉型心裡沒底，但趙博遠的圈...的確是不好進的，如果你這次跟他合作愉快了，你討了他的喜歡，他願意帶一帶你，把你帶進電影圈也好，我是怕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林靜陽的手在紙上點了幾下。
　　司北是個為他著想的好經紀人，他的話，字字都在為他考慮。
　　現階段來說，趙博遠的確是他邁進電影圈最好的一階階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