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的小姑姑。」白子杭一頓：「就是陸陽的母親。」
　　白子杭娓娓道來。
　　「小姑姑是我家老爺子老來得女得來的掌上明珠，我家老爺子這輩子生了四個兒子, 就盼著一個女兒, 小姑姑生下來後，全家都高興的不行, 我爹是我家老爺子最小的兒子, 只比小姑姑大了七八歲，但那也是拿小姑姑當女兒一樣寵的，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小姑姑被嬌寵著長大，她漂亮又聰敏, 多才多藝，成績也很好, 一路進入了最高等學府，卻一點也沒有那種被寵著長大的任性。」白子杭似乎想到了他的小姑姑, 臉上露出了一點懷念來：「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白子杭一頓, 他的眉目中都透露著一些怨恨：「被陸久城毀了。」
　　林靜陽揪住了被角。
　　陸久城, 是陸陽的父親。
　　「小姑姑大學畢業後又出國讀書，然後遇到了陸陽的父親, 就是陸久城, 陸久城是他的學長, 只看外表的話, 他同樣是個很優秀的人，他們很快就在一起了。」
　　「我們家不是那種需要靠聯姻維護家族繁榮的家庭, 不過白家和陸家...從家境上來說也算門當戶對吧, 他本人很優秀, 陸家又家風清正，所以我們家長輩對這件事都是樂見其成的。」白子杭頓了一下：「除了我家老爺子。」
　　林靜陽點點頭，其實陸久城和白明茜的結合才是正常的，他曾經其實也算是那個圈子的人，所謂聯姻，其實並沒有電視劇裡那麼誇張，不過是有錢有權人的圈子比較一致，有錢人有機會結交的，也大多其實有錢人罷了。
　　白子杭撓撓頭：「其實就連我小時候也覺得陸久城是個很優秀的人，也不知掉老爺子是怎麼看出來的，老爺子當時說他心思不正，不是良配，現在看來，果然是薑是老的辣。」
　　「但是小姑姑是一門心思就看上了陸久城，那麼一個聰明的人，一遇到陸久城就像變了個人似得，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就使得出來。」白子杭道：「不過也是，我那幾個伯伯是什麼人？他們都看不出來陸久城本性，小姑姑又那看得出來？」
　　「他們最後還是在一起了，一開始他們過的還是很幸福，金男玉女，門當戶對，陸久城對小姑姑很好，很快，陸陽出生了，但是大概在陸陽七八歲時，我的小姑姑開始懷疑陸久城出軌，陸久城其實隱藏得很好，但你知道，女人嘛，在哪方面一向敏銳，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的確是很靈敏的。」白子杭皺眉：「陸久城因為工作的原因經常出差，小姑姑這輩子只在陸久城身上犯過傻，但她一旦理智起來，也聰明到可怕。」
　　「小姑姑很快查到了證據，陸久城的工作重心都在內地，和香港那邊並沒什麼往來，但他卻每個月都要去香港，而他在香港的那幾天，他給小姑姑的借口是在內地不同的地方出差，查到陸久城在香港以後，小姑姑誰也沒有說，一個人殺到了香港，小姑姑直接衝到了陸久城落腳在香港的別墅。」
　　林靜陽屏住了呼吸，他預感，接下來白子杭要說的才是重點。
　　白子杭皺眉，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又深惡痛絕：「小姑姑在別墅前蹲守了三天，終於蹲到了陸久城，但他想像中的狐狸精卻始終沒有露面，第三天，她終於蹲到了自己想看的真相。」
　　「陸久城要離開香港的那天，他的情婦終於出現了，他們依依惜別，情不自禁，甚至在門口吻了起來，但那個跟陸久城擁吻的人，卻不是什麼花枝招展的女人，而是個男人！」白子杭咬牙道：「陸久城是個GAY，他騙了小姑姑，騙了所有人。」
　　竟然是這樣！
　　林靜陽猜到了一定是有什麼驚天的變故，才讓白明茜這個明媚優秀的女人走上了那樣一條絕路，卻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陸久城竟然是個騙婚的gay！
　　林靜陽對陸久城是有印象的人，單看陸陽的外表如此優越，他的雙親外表自然是不會差的。
　　印象裡的陸久城是個英俊貴氣的中年男人，待人隨和，儒雅斯文。
　　如果單從林靜陽的記憶裡來講，漂亮溫柔的白明茜與儒雅英俊的陸久城的確是天造地設，令人艷羨的一對。
　　林靜陽完全能理解白明茜的飛蛾撲火，陸久城那樣的男人，單看外在，的確很容易讓人一頭扎進去走不出來。
　　但白明茜自殺時在陸陽高二時，如果她是因為陸久城騙婚而自殺，為什麼會在那麼久之後，才選擇走上那一條絕路呢？
　　的確，事情沒有結束。
　　白子杭又道：「當時小姑姑沒有衝上去揭開陸久城虛偽的面具，她選擇一個人悄悄的離開香港，她誰也沒有告訴，繼續和陸久城維持著以前的生活，直到現在，我們也都不知道她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一直到兩年後，陸久城出軌的那個男人來了內地，她偽裝成那個人的粉絲，拿刀捅了他，那個時候安保制度還沒有這麼嚴苛，但她那麼一個嬌生慣養的女人，竟然能揪住機會捅了他一刀子。」
　　林靜陽一愣：「粉絲？那個男人...是孟舟？」
　　白子杭點點頭。
　　十幾年前在內地機場被捅了一刀子的港星，還是個GAY，任誰都猜得出是孟舟。
　　白子杭又道：「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那時候陸老爺子還在，白家和陸家連手保住了小姑姑，當然。」他一頓：「孟舟他並沒有追究這件事，實際上，孟舟也是被騙的，他對內地不怎麼熟悉，陸久城騙他自己是個鰥夫，他信了陸久城，一直以為自己和陸久城是正經的情人關係。」
　　「我家人都很憤怒，老爺子甚至氣出病來，後來我家人要小姑姑和陸久城離婚，帶她回家，但...小姑姑卻不願意離開，強行把她帶回家，她甚至以割腕來要挾我的家人，沒辦法，我們只能讓小姑姑回到陸家。」
　　林靜陽問道：「那...陸陽呢？」
　　「陸陽？一開始，陸老爺子是不同意我們帶陸陽走的，但在這件事上，陸家虧欠我們白家太多，陸老爺子是個正派人，他最後還是讓陸陽跟我們走了，陸陽在我們家住了大概半年啊，小姑姑又將他接了回去，你說，母親想接自己兒子回去？我們哪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當時大家都覺得有陸陽的陪伴，小姑姑能想開一點。」
　　白子杭皺了皺眉：「那時的小姑姑，像是變了一個人。」
　　「一開始，她雖然在外面還是保持著那個溫柔的模樣，但私下裡卻開始變得多疑，易怒，脾氣暴躁，反覆無常，這跟陸久城那個王八蛋拖不了干係，孟舟跟他斷了，但他自己忍不住還在外面偷腥，那個時候，小姑姑的精神狀態其實已經不太對了。」白子杭道：「她跟陸久城天天吵架，甚至善用暴力，歇斯底里。」
　　「陸陽非但沒讓她的狀況變好，反而讓她病情更嚴重了，陸久城其實不怎麼在家，小姑姑好像把陸久城的怨恨都發洩到了陸陽身上，那時候陸陽也不過十來歲，辱罵都是輕的，她...經常對陸陽動手，一開始還只是在衣服底下，那些看不見光的地方，後來就是在明面上也這樣，陸陽額頭上有個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仔細看，還是能看見的，最嚴重的一次，她把陸陽的腦袋按在浴缸裡，陸陽差點淹死。」
　　林靜陽的拳頭在被子下攥的很緊，他咬著唇，下唇被他咬的幾乎沒有血色，林靜陽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最疼的，還是他的心，那種酸澀，讓他痛到幾乎喘不過氣。
　　「我們也不知道小姑姑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對陸陽，她...好像是真的恨陸陽的，我們想，她大概是把對陸久城的恨轉移到了陸陽身上。」白子杭道。
　　「那你們...就一直讓她這麼對陸陽？」林靜陽的聲音顫抖著。
　　「陸老爺子自然會阻攔，但他對小姑姑更多的是愧疚，他能做的，只是從小姑姑手上把陸陽一次又一次救下來，卻不能教訓小姑姑。」白子杭道：「陸老爺子最後主動把陸陽送到了我們家，但只要他一把陸陽送回了，沒多久小姑姑又會把他接回去，精神病人的世界...是無法用常理去解釋的，她一次又一次把陸陽接回去，然後週而復始的折磨他。」
　　林靜陽的聲音染上了一點怒意：「那你們就讓她把他接回去？？」
　　白子杭似乎也覺得理虧，他有點難以啟齒的道：「陸陽身體裡留的是陸家的血，但小姑姑，留的是白家人的血，縱然虧欠陸陽，但...」
　　「但你們也不願意虧欠陸陽的母親。」林靜陽森然道。
　　白子杭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道：「最後小姑姑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她那時候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有嚴重的暴力，自毀，自殺傾向，整日整夜的睡不著，吃不下飯，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林靜陽扣著自己的掌心，那個時候，陸陽已經上了高中了，高中時的陸陽那麼耀眼，原來童年卻是這樣的嗎？
　　「後來...她跳樓了，在陸陽的面前，那天是中秋節，陸陽去醫院看她，她爬上了天台，然後落到了陸陽的面前。」
　　「因為小姑姑的事，爺爺一直覺得自己虧欠陸陽，陸陽畢竟是小姑姑留下的唯一的血脈，但同時，他又在忌憚陸陽，畢竟，陸陽的另一半血脈，來自於陸久城，陸陽雖然從來沒有怪過白家什麼，我們也加倍的對他好，但，我們始終覺得我們之間隔了層什麼。」
　　他盯著天花板，咬著唇，他的話幾乎是一字一字擠出來的：「那你，跟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白子杭抿唇，良久，他道：「雖然陸陽也是個GAY，但當他坦誠的跟老爺子坦白時，老爺子的心結才算徹底解開了，陸陽，跟他的父親，的確是不一樣的，陸陽這些年，過得太苦了，縱然我們努力補償他，但...那些補償，從未走到他心裡，但是你不一樣，你是這些年，第一個走進他心裡的人，只有你，能彌補他。」
　　「所以你希望我對他的過去瞭若指掌，對他的創傷也瞭若指掌，讓我去承擔他的傷痛，然後去替他療傷，讓他走出那些過去的陰影，是嗎？」林靜陽道。
　　白子杭沒說話。
　　「憑什麼？」林靜陽道：「陸陽的傷害難道不是在你們的默許之下產生的嗎？現在打著受害者的旗號？因為你們心疼女兒，然後你們就要推一個小孩子去承受這些痛苦？這個孩子還留著你們的血？偽善，你們真是我見過最偽善的人。」
　　白子杭慍怒：「這一切都是陸家的錯！」
　　「陸久城是人渣，但你們明明能把他從那種環境裡解救出來，白明茜也能。」林靜陽道：「你們明明可以早就把白明茜強行帶回來，然後送她去做心理疏導，如果你們早一點行動，也許結局不會是那樣，腐肉明明可以盡早剔除，然後長好，可你們因為她怕疼，就放任著看那團腐肉一點點完全侵蝕了她，讓她整個人都那樣腐爛。」
　　「你什麼都不明白，你只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闡述這件事，你根本就沒有經歷過，你又怎麼知道我們的感受。」白子杭道。
　　「我不懂，所以你幹嘛要和我說這些，我本來就是一個旁觀者，可你偏偏要把我拖下來，你們真是自私，一如既往的自私，就像當初對陸陽的那樣，一點點援手和善意都不願意給他，任由他陷在那團泥團裡，你們是吃人的怪獸，我心疼陸陽，我永遠站在陸陽的立場上，我會盡我所能幫他走出來，但不是為了讓你們好受點，而是因為我愛他。」林靜陽冷聲道。
　　「你！」白子杭怒道，他正想說些什麼。
　　門卻猛然被人推開。
　　陸陽目光冰冷，正看向門內，不知道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