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陳威掃了一眼那杯酒，嘴唇稍微抿起了一點, 他又抬眼將目光放在林靜陽身上, 林靜陽能從陳威細微的表情間捕捉到他那一霎那被打擾的不悅。
　　那看著林靜陽的眼神意思很明顯。
　　你算哪根蔥，還想英雄救美不成？
　　陳威是個人精, 做事滴水不漏的老油條, 他嘴上當然沒有說，只是看著酒沒有接, 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敬酒怎麼能沒有由頭？沒有由頭的酒我可不喝。」
　　林靜陽道：「陳總，這杯酒我可是想敬您很久了, 打從我接到這部戲時起，我就想敬您了，可您一直跟霓小姐喝酒，我想我要是再不來敬您, 怕是這頓酒結束都找不到機會了。」
　　「哦？」陳威抿著的嘴角微微送了一點。
　　林靜陽空出一隻手來一拍頭道：「哎, 你看看我，一遇到陳總連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陳總問的是由頭, 我怎麼扯到這上面去了, 當然有由頭了，這杯酒呢, 是答謝酒, 敬的是陳總給我這個機會。」
　　陳威瞥了眼林靜陽, 林靜陽的臉上是他熟悉的, 在酒場上, 名利圈裡常見的，下位想要結交上位的笑。
　　這熟悉的笑其實是有這些虛偽的，是那種笑意遠遠達不到眼底，感受不到多少高興的笑意，但這種笑卻讓常在商場裡打滾的陳威有幾分受用，甚至還放下了一點戒心。
　　商場裡打滾出來的老男人，思想早已被經年累月的勾心鬥角侵染的與年輕人大不相同，年輕人最喜歡看那些英雄救美，逞英雄，出風頭的爽快戲碼。
　　老男人們卻最討厭這一套打破井井有條的社會秩序，看不清彼此階級層次的小把戲，在他們看來，這種認識不到自己幾斤幾兩的善良舉動，是蠢到極致的愣頭青才會幹的事情。
　　而這種虛偽到已經成為套路的日常，才是他們熟悉的，讓他們感到愉悅的重要途徑。
　　陳威道：「這個機會怎麼能說我給的呢？當初可是高導力挺，才敲定的你，難道你不應該感謝高導嗎？」
　　林靜陽笑道：「高導當然得謝，可這酒得一個一個敬不是？這杯酒，是感謝您投資了這部劇，這才讓我有了這個榮幸，來參演到這部戲裡。」
　　按照座次，敬酒從主位開始，是酒桌上的規矩，所以林靜陽的舉動也不無什麼錯漏。
　　陳威的臉上是受用的笑，跟著陳威已久的下手敏感的把握到陳威情緒的變化，這位久經酒場的下屬熟練的按照酒席上的套路走了下去：「這一杯怎麼體現的了誠意？要表達謝意，當然是喝的越多，謝意越深了不是？」
　　有人敬酒，有人勸酒，被勸的人喝的越多，這勸酒的人就功德圓滿了。
　　林靜陽笑道：「您說的是，既然如此，為表示我對陳總的謝意，陳總喝一杯，我喝兩杯，如何？」
　　言罷，林靜陽打了個響指招來服務員：「多拿個杯子，滿上。」
　　服務員又拿了個酒杯上來滿上，林靜陽將酒杯往前一送，看向陳威，陳威也看著林靜陽，他笑了下，將酒杯往前送了下，林靜陽會意，將杯子拿低，與陳威碰杯。
　　兩杯酒，一飲而盡，飲罷，還將杯子倒扣過來倒了倒。
　　陳威哈哈一笑道：「兄弟爽快！」
　　酒桌上向來如此，一杯酒下肚，初次見面的人已經可以互稱兄弟了。
　　若林靜陽是什麼小公司的十八線，陳威未必會給他這個面子，但林靜陽背後是明澄，明澄在娛樂圈裡也許不是什麼上的了檯面的公司。
　　但孟嘗...
　　不是個好惹的。
　　最重要的是，陳威很清楚林靜陽作為頂流在娛樂圈的價值，所以很大一部分業務都在娛樂圈的陳威，願意林靜陽一個結交的機會。
　　兩杯酒下肚，林靜陽卻沒有去敬下一位，他又給自己倒了兩杯：「第二杯，還是敬您，這次是感謝您願意給我機會拍這部戲。」
　　陳威挑眉道：「這第一杯不是謝過了嗎？」
　　林靜陽搖頭道：「第一杯是感謝您投資這部劇，您說，沒有投資商，這戲也拍不成不是？第二杯嘛，是感謝您接受了高導的意見，給我參演這部機的機會。」
　　陳威聞言哈哈大笑，將酒杯和林靜陽一碰：「好，喝。」
　　林靜陽又是兩杯酒下肚，陳威歎道：「真沒看出來，你酒量不錯啊。」
　　林靜陽笑道：「那裡，我聽說陳總才是海量，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跟您一起喝酒，現在可終於讓我逮到機會了，陳總，我再敬您？」
　　林靜陽又是給自己倒了兩杯酒，陳威也沒推脫，跟林靜陽幹起杯來，就這樣，兩人你一杯，我兩杯的喝了不知多少杯。
　　不知喝了多久，程林看著已經跟林靜陽喝的正酣的陳威吸了口氣，不知道是誰給找了把椅子，林靜陽已經在陳威的左手邊落座，跟陳威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而剛剛被陳威按著灌酒的霓西音也已經找了個機會悄悄溜了回來。
　　程林歎道：「牛逼啊林靜陽。」
　　這才多久一會，已經跟陳威這種年齡能當他爹的老油條哥倆好起來了。
　　霓西音情緒不怎麼高的戳著盤子裡的菜，她抬眼看了那邊喝個不停的林靜陽，擔憂道：「他這樣沒事吧？」
　　程林看著林靜陽道：「應該沒事吧...你看陳威臉都紅成那樣，說話都大舌頭了，林靜陽臉色看著還挺正常的啊，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挺能喝的。」
　　那邊陳威臉色漲紅，時不時還打了個酒嗝兒，這會兒不知道又吹了什麼牛，只見林靜陽豎了個大拇指，然後那一圈的幾人都笑了起來，而林靜陽臉色倒是沒怎麼變，看著不像上頭的樣子。
　　霓西音還是不怎麼放心，她將筷子一丟，看著似乎有點坐立不安：「那他把陳威喝趴下了，也不行吧？那得多下陳威面子啊，陳威能行嗎？我是不是...」霓西音突然一頓：「不是，你看他手都抖了，他肯定也喝大了。」
　　霓西音屁股稍微離開座位，好像是想去看看的樣子。
　　程林勸道：「你就別去了吧，萬一一會又拉著你喝。」
　　霓西音道：「可...」
　　「行了，大小姐，你就坐著吧。」一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向下壓。
　　霓西音抬頭，是秦思明，秦思明正端著一杯酒，看著她笑：「我幫你去吧。」
　　霓西音點點頭，秦思明去也好，總比林靜陽一個人孤軍奮戰好。
　　秦思明端著酒杯正準備去陳威那邊，包廂的門卻突然打開：「哎呀，好像來的太晚了，這酒似乎都快喝完了。」
　　來人是周言。
　　席上的眾人同時一愣，周言有行程，還沒進組，說是還得過上兩天，所以他出現在此，大家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周言掃了一眼席間，在林靜陽身上頓了下然後又略過，周言徑直走到陳威面前：「陳總，不好意思來這麼碗，我自罰三杯。」
　　周言話音剛落，立刻有人會意，倒上了三杯酒，周言將三杯酒一飲而盡。
　　秦思明笑道：「看來不用我去了。」
　　霓西音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松完，酒桌那頭發出了匡的一聲響。
　　「哎呀。」程林道。
　　方纔還跟陳威你一杯我兩杯，被稱讚海量的林靜陽匡的一聲，頭砸在桌子上，似乎是醉了過去。
　　霓西音又提了口氣，生怕陳威因此而生氣。
　　陳威卻並沒有生氣，非但沒有生氣，看起來還很高興，看著林靜陽笑道：「哈哈哈哈，看來我還是略勝一籌啊。」
　　周言笑道：「陳總向來海量，這些年輕人怎麼喝的過您，小輩讓您見笑了。」
　　他抬頭沖服務員道：「麻煩把他扶去醒酒。」
　　陳威沒有挽留，周言在林靜陽坐過的地方坐下：「陳總...」
　　接下來，就是周言和陳威的場子了，霓西音擔憂的看向林靜陽出去的方向。
　　酒店某間房間，被服務員扶著到休息室裡，本該一醉不醒的躺倒在床上的林靜陽卻突然睜開了雙眼，那眼睛很亮，絲毫沒有喝醉喝到失去神志的痕跡。
　　他將手臂撐在額上，盯著天花板，良久，歎了口氣。
　　林靜陽就這樣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躺了會，門外傳來敲門聲，林靜陽沒有吱聲。
　　那門卻被推開了。
　　林靜陽一愣，繃緊了身子。
　　門外是探頭探腦的霓西音和程林，林靜陽鬆了口氣。
　　他們倆推門進來，走到床邊，程林看著林靜陽道：「他喝醉了竟然一點都不上臉，臉一點都不紅。」
　　霓西音在床邊蹲下身子，看著林靜陽道：「有些人就是不上臉。」她扭頭看了看這間休息室：「服務生呢？怎麼沒見人？他們就把喝醉的客人這麼扔到這兒？不行，我得投...」
　　正說著，床上的人卻猛地坐了起來。
　　嚇得床邊的兩人皆是一驚，霓西音直接摔了個屁股蹲。
　　林靜陽扭頭看向兩人：「是我讓服務生出去的。」
　　兩個人盯著林靜陽看了一會，程林疑惑道：「你...你沒喝醉？」
　　林靜陽搖了搖頭：「還差一點。」
　　蔣銳之前也拉他去過飯局，在那次飯局裡，他偶然的發現了林靜陽的身體其實很能喝的事實。
　　霓西音盯著他道：「那你其實是裝醉？」
　　林靜陽道：「是你說的。」
　　程林嘖嘖稱奇：「你這演技，科班水準了。」
　　林靜陽道：「哪裡哪裡，業餘水平，還是比不上各位專業演員。」
　　霓西音歎道：「還好周言來了，他要是沒來，那你是準備一直跟陳威喝下去，把他喝下去不成？」
　　林靜陽搖頭笑道：「誰敢把老闆喝道？不想混了不成？」
　　霓西音道：「難不成你知道周言會來？」
　　林靜陽道：「不知道。」頓了一下他解釋道：「我還是會醉，不過醉的時機會推遲一點，遲到陳威離徹底喝醉，只差這麼一點，醉到他沒空顧忌其他的事。」
　　林靜陽伸出手指，比了個大概幾毫米的距離。
　　霓西音盯著林靜陽的動作道：「醉到他沒有精力再把我灌醉？」
　　林靜陽看著霓西音笑道：「男人被灌醉，總比女人被灌醉好吧。」
　　霓西音一愣，歎道：「陳威這樣的投資商我見多了，他們不會用強，但會用更陰損的招數得到自己想要的。」
　　霓西音沒有說明白，但是在場的人都已經明白霓西音說的意思。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
　　此時，林靜陽的微信震了一下，林靜陽將手機拿出來，是錢皓髮來的微信。
　　「哥，我真是服了，這些人怎麼沒完沒了呢？？！」
　　點開錢皓髮來的鏈接。
　　是一個人發的微博。
　　——藝術創作者的墮落，從啟用林靜陽開始。
　　這個人微博名叫周杭，認證是知名編劇。
　　底下的留言也已經不少了。
　　林靜陽的手指頓了下，大概是喝了酒，他沒由來的一陣煩躁，看著這條微博，甚至有幾分想直接轉發懟人的衝動。
　　霓西音敏感的察覺到林靜陽情緒的變化：「怎麼了？」
　　林靜陽擠出一個微笑：「我只是在想，人生，還真是不易啊。」
　　霓西音愣了下，聯想到今晚的事，良久道：「人活著的確挺不容易的。」
　　一時，休息室的氣氛有些低落。
　　最後是一道鈴聲打破了這段沉默，是林靜陽的電話，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林靜陽看著號碼，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接了起來：「喂？」
　　「您好，林靜陽先生，有您的禮物。」
　　「禮物？」林靜陽一愣：「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最近不過生日啊。」
　　「不是生日禮物，請問您現在方便讓我送過去嗎？」
　　林靜陽沉默了一下，道：「額...那你送到麗思酒店把。」
　　掛掉電話，林靜陽還有些懵。
　　霓西音問道：「怎麼了？」
　　林靜陽道：「有人說有禮物要送給我，可我最近又不過生日...」
　　程林聞言突然道：「別是私生吧？或者是黑粉？」
　　霓西音道：「很有可能，之前不是有個剛出道的流量，收粉絲送的禮物，結果裡面有毒嗎？」
　　林靜陽猶豫了一下：「是嗎？」
　　話音剛落，電話又響了起來：「林先生，不好意思，剛剛忘了跟您說，這份禮物，是陸陽先生送您的，這份禮物，一定要親手交到您的手上。」
　　掛掉電話，林靜陽還有點愣，他扭頭沖霓西音道：「這個禮物，我好像非拿不可。」
　　三十分鐘後，林靜陽從一位穿著西裝的男人手上接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和一束玫瑰。
　　林靜陽將小盒子拿到手裡晃了晃，又打量了幾眼，抬頭沖男人道：「你們....現在送快遞還必須得穿西裝？」
　　那男人愣了一下，笑了笑，對林靜陽道：「林先生，您打開看看吧。」
　　林靜陽將包裝打開，這是一個戒指盒，裡面是一顆外觀簡潔卻又別緻的男士戒指。
　　男人道：「這是陸先生送您的禮物，promise系列的對戒，這對戒指的名字，叫timeless，另一顆，在陸先生手上。」
　　林靜陽一愣：「什麼的禮物？」
　　男人搖搖頭：「這個，他會親口告訴您。」
　　男人走後，林靜陽想起男人說的話，點開了搜索。
　　Promise，由全球頂級珠寶品牌格雅推出的高端定制系列，由格雅的首席設計師親自設計，一人一生只能定制一顆promise的對戒，promise的含義是承諾，寓意承諾一生只許一人。
　　這個系列的戒指，價值不菲，究其原因，是因為這個系列下的每一對對戒都有與之對應的名稱，而相應的，還會有一顆小行星以這顆對戒的名稱來命名。
　　這個系列的對戒，在全球不超過二十對。
　　而陸陽送的這一對，名為timeless，即為永恆。
　　林靜陽看著手上的戒指，半天沒有回過神。
　　最後，他是被微信的提示音喚回神志的。
　　是陸陽發來的視頻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
　　林靜陽：心情不爽
　　陸陽：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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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閒人皈依 10瓶；居居的小蚊子、nancy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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