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猜...籐原信跟秦墨的關係應該不止於此吧。」林靜陽道。
　　「劇本裡雖然沒有明說，但有幾個小細節, 有一段戲是籐原信就餐之後準備去休息, 卻有下屬來找他議事，他隨口便讓秦墨去房間裡等他, 嗯...那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一個男人讓另一個人去房裡等他，這很難不讓人多想。」林靜陽道：「劇本裡諸如此類的地方還有幾處, 我去瞭解過，解放前, 面容姣好而又身份低賤的戲子很多都會淪為有權勢的人的玩物，所以他跟籐原信...很可能還有情人關係？」
　　秦思明點點頭：「聽起來很有道理。」
　　林靜陽又道：「籐原信是個老奸巨猾，冷血又殘忍的劊子手，他謹慎的同時也非常自大, 從他的一些台詞和情節可以推斷他是個非常大男子主義, 對自己的原配夫人都不怎麼尊重的人，但這樣的人, 卻也會對一種人放鬆警惕。」他一頓：「那就是女人, 尤其是自己的女人, 籐原信倒不一定會對秦墨有什麼特別的情愫，也許只是把秦墨當初如同女人一樣供自己褻玩的小東西, 但在秦墨的一些台詞上可以看出, 他會有意無意表現出對日本軍國主義以及對籐原信的病態崇拜, 當然, 這只是秦墨為了取信籐原信的一些小伎倆, 但很顯然，他成功的吃透了籐原信這個人，籐原信以為自己把秦墨牢牢操控在自己手上，但實際上，在某些方面，他卻被秦墨玩弄在股掌之上。」
　　林靜陽抬頭看向秦思明：「當然，這都是我從劇本裡一些讓我有疑惑的地方，推論出來的，這樣的假設，讓我能更流暢的讀完劇本，現在碰上了正牌編劇，我很想知道，這些我個人的猜測，與編劇想表達的，是否有重合的地方？」
　　秦思明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你問我為什麼要選你，其實答案很簡單，除了你的外表的確符合秦墨這個角色的設定外，最重要的是，你會動腦子。」
　　「動...腦子？」
　　秦思明點點頭道：「你知道留白嗎？」
　　林靜陽道：「就是在作畫上留有空白，給觀看者想像的空間？」
　　秦思明點了點頭：「我認為藝術的創作是相通的，好的作品，不是把你想的，一股腦的，全無保留的強塞給觀眾，而是觀眾自己主動的去探究，去瞭解。」
　　林靜陽道：「所以我的疑惑，就是你的留白？」
　　秦思明打了個響指：「bingo。」他對著林靜陽笑道：「你已經做到了成為一個好演員的第一步。」
　　秦思明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這一步，就是用腦子去想，我的想法會糅雜在劇本裡，而導演的想法融合在拍攝過程中，你的想法會體現在扮演這個角色的過程中，任何一個好作品所展現出來的人物都不會是單一的，二維化的，我們的想法糅合在一起，最後展現出來的，才是一個複雜卻又不矛盾的成品，是一個豐滿立體的作品。」
　　經典而具有吸引力的作品，往往會誕生很多的衍生作品，很多經典的影片，往往會有很多解析，這些解析就是從劇裡的小細節或者伏筆入手，推測出一些細思極恐，原劇裡沒有明確的表達出來的內容。
　　他看向秦思明，又道：「所以我理解的東西，會成為我在演繹秦墨這個過程中，讓秦墨更豐滿的佐料，對嗎？」
　　秦思明道：「你說秦墨和籐原信有情人關係，可我有寫嗎？你又會演出來嗎？當然不會，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但是會有觀眾跟你想的一樣嗎？誰知道呢，但是當他們會主動去猜測時候，我們就成功了。」
　　林靜陽若有所思點點頭，這時他的微信提示音響了，林靜陽掏出手機，是陸陽發來的消息。
　　陸陽發的是一張圖片。
　　一張滿天繁星的照片，這張照片是由下至上拍攝的，拍攝人應該是站在一片參天的大樹下，鑽石似的星星在錯綜的枝葉間閃爍。
　　這樣的星星，在城市已經很難看到了，林靜陽記得，陸陽這兩天似乎已經進組了。
　　這應該是雨林的夜空吧。
　　「笑什麼呢？」有人把他的思緒從這種照片里拉了回來。
　　是秦思明，秦思明坐在馬扎上正盯著他，看到他回過神，秦思明笑道：「笑的這麼淫蕩，女朋友發的啊？」
　　林靜陽白了眼秦思明，將手機重新踹回了兜裡：「我去給你借個鏡子吧。」
　　秦思明不明所以：「借鏡子幹嘛？」
　　林靜陽道：「好讓你看看什麼叫笑的淫蕩。」
　　「......」
　　林靜陽回到酒店的時候，司北正在房間裡等他。
　　看到他回來，司北開門見山：「你拍戲的這段時間，我就不跟你了，最近公司新出道的那個男團，是我們下半年的重點項目，我得多盯著那邊，小錢他們幾個這段時間跟著你，有事及時跟我聯繫。」
　　林靜陽點點頭。
　　司北找了個板凳坐下，示意林靜陽在他對面坐下。
　　司北開口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靜陽搖了搖頭：「你們大家都辛苦了。」
　　曾經的明澄是個草台班子，林靜陽作為一個頂級流量，其團隊連個草台班子都不如，一個成熟的藝人團隊，人數可能能達到幾十人，經紀人，助理，宣發，商務，公關，造型師等等，缺一不可。
　　而林靜陽曾經的團隊，只有不到十個人，其中兩個還是保鏢，旁的幾人還是沒有任何技能和經驗，蔣銳強塞進來的關係戶。
　　司北被挖來後，不僅帶來幾個心腹，還依靠自己的人脈和老道的眼光，迅速組建了新的團隊。
　　這支團隊的確很給力，從宣傳上就看得出。
　　曾經的林靜陽幾乎沒什麼宣傳和營銷，所謂的宣傳完全憑其自身自帶的巨大流量，連熱搜都沒有幾個是正面的。
　　而現在，新團隊一上位，迅速將幾個林靜陽口碑觸底的地方，強行控住，想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北道：「相輔相成罷了。」司北頓了一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雜誌銷量也破了紀錄，預售不到一秒被搶空，雜誌那邊又加售了。」
　　林靜陽點點頭，陽光一向給力，沒的說。
　　司北又道：「還有，許西林那邊，應該已經吃到教訓了。」
　　林靜陽一愣：「你已經出手了嗎？」
　　司北點點頭：「他不是踩著你營銷自己，吹自己的實績嗎？那就好好比一比好了。」
　　司北掏出手機來，點了什麼，將手機擺到林靜陽面前。
　　這個界面很熟悉，正是上次將林靜陽猜到塵埃裡的論壇。
　　——頂流就是頂流，天資天賦沒的說，人家林靜陽不努力是一回事，一努力許西林拍馬都追不上。
　　林靜陽嘴角抽了下。
　　「一個月前你站還說人家出道七年實績為零，被一個新人吊著打，一個月後人家立馬啪啪啪打你臉，樓主最喜歡打臉的劇情，於是總結了一下兩個人的實績情況。」
　　「首先是最抬咖位，最抬逼格的電影方面，許西林電影票房為零，林靜陽拍過四部電影，其中一番兩部，二番一部，三番客串一部，總票房3.32億，電影方面林靜陽碾壓式完勝。」
　　「然後是時尚方面，許西林雖然有兩本一線刊，但都是普通月份，還有一本是他和宋黎一塊上的封面，而林靜陽雖然只有一本，但是九月的封，大家稍微瞭解時尚圈就知道，九月刊是除了週年慶那一月外，最重要的一刊，風尚九月刊就是週年刊，可謂是重中之重，而且還是Erik掌鏡，這份量就更重了，而且林靜陽粉絲在雜誌上的購買力簡直把許西林吊著打，所以我認為林靜陽略勝一籌。」
　　「代言方面......」
　　「電視劇方面......」
　　「......」
　　「總而言之，林靜陽畢竟是老流量，底子厚，實績這方面真拿出來說可以說是碾壓式完勝許西林，所以說呢，話真的不能說的太滿，人家紅了八年還沒倒，肯定是有道理的。」
　　熱評如下。
　　——辱林靜陽了。
　　——頂流做錯了什麼，要被拿來和糊咖比較了？
　　——我認為這兩個人不配放在一起比較，從各種方面上來講，都辱林靜陽了。
　　......
　　最後，是許西林的粉絲，小小的的抵抗。
　　——抱走許西林，小糊咖不配跟頂流一起比。
　　再退出這個頁面，點開這個論壇其他貼。
　　——許西林團隊在你站拉踩林靜陽這麼久，終於得到反噬了吧？活該，這就是強行控場的下場。
　　——看了這麼久，不得不感歎，頂流還是頂流，只能說有些人還是太嫩了。
　　——所以七八年前那一批老流量確實能打吧？中間都換了幾茬了，人家還沒倒。
　　其中還夾雜著還有別的跟林靜陽同期的流量，跟旁的新流量的實績對比貼。
　　林靜陽抬起頭，看向司北，猶豫道：「這...都是水軍嗎？」
　　司北笑道：「民意罷了。」
　　「......」你睜眼說瞎說的本領還真強呢。
　　司北道：「看到那些扯到別的人的帖子了嗎？看見你得勢，他們也開始坐不住了，這些跟你同期的老流量，也被這些新人們的拉踩煩的夠嗆，有了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林靜陽搖頭道：「合著這是好幾家水軍一塊下場的混戰，怪不得這個論壇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現在是水軍，以後可就不一定了。」司北道：「現在很多人上網根本不帶腦子，聽風就是雨，水軍黑他們就會跟著黑，水軍捧他們就會跟著捧，你的口碑觸底，除了你自己的原因，也是拜了那些希望你倒台垮掉的人所賜，你以為明星的團隊只是宣傳自家明星嗎？」
　　「額。」林靜陽頓了一下:「難不成還要兼顧黑別家明星嗎？」
　　司北瞥了一眼林靜陽:「業內有個很成功的公關案例，你知道姚林嗎？」
　　林靜陽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姚林也是個流量，和他差不多，屬於那種幹什麼什麼不行的廢物，曾經也被狠狠黑過一陣子。
　　「姚林曾經被黑的很厲害你知道吧？最厲害那陣子，被黑的程度比你還厲害，但現在，他實力依舊沒什麼提升，真情實感黑他的人卻少了很多，甚至還有人轉粉。」司北道。
　　「說來也巧，姚林被黑的最狠那陣子，有個跟他撞型的新人，風頭挺勝的，那新人實力其實跟他半斤八兩，粉多黑也多，但姚林團隊想出個招，讓姚林自黑，自嘲，還給他營銷個通透耿直的人設。」
　　「這……？」林靜陽有些疑惑:「難道那些黑他的人，還真吃這一套？」
　　司北道:「不然呢？」司北的語氣透露著幾分不屑:「連那些被誇獎通透的採訪，都要靠著提前準備好的稿子的人，卻被誇通透耿直，真是諷刺。」
　　林靜陽道:「這跟那個新人又有什麼關係？」
　　司北道:「好的東西總要壞的來襯托不是？」
　　林靜陽愣住。
　　然後冒出一個讓他感到有點不舒服的念頭。
　　「你是說……姚林團隊通過踩這個新人，來立住自己的人設？」
　　司北點了點頭，看向林靜陽:「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提高警惕，在這個圈裡，一步錯，步步錯，也許你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但是盯著你的人，想拉你下馬的人數不勝數。」司北一頓:「現在的你，每一步都是向著好，積極的一面去發展，我希望會一直朝著這樣的方向發展。」
　　林靜陽看向司北的雙眼，司北的話似乎意有所指，但似乎又沒有。
　　他點了點頭，司北沒有多說什麼。
　　他站起身來:「我明天一早的飛機，你好好拍戲，有事及時聯繫我，早點休息吧。」
　　司北說完，看了一眼林靜陽，推門出去。
　　林靜陽看著合上的門，蹙了下眉。
　　司北應該不知道他和陸陽的事……
　　吧？
　　司北走後，林靜陽想著白天高航和秦思明的話，又溫習了下明天的戲。
　　良久，林靜陽伸了個懶腰，將劇本合上。
　　他推開窗子，看著外面的星空發了會呆。
　　說是星空，實際上並沒有幾顆星星。
　　城市的夜空，星星少的可憐。
　　就這樣發了會呆，林靜陽打開相機，拍了一張星空的照片，打開微信，發送給陸陽。
　　縱使相隔千里，卻依然是在同一片星空下。真好。
　　接下來的幾天拍攝都比較順利。
　　幾天後，投資商組了個飯局，以慶祝開機的名義請了幾位主創人員。
　　林靜陽不是很喜歡這樣的飯局，但該去還是得去。
　　飯局在當地一家五星級酒店，赴約的除了導演組的人，還有霓西音和程林，他們早早到了酒店，資方的人卻姍姍來遲。
　　霓西音讓服務生將紅酒換成了白開水，歎道:「拍了幾天夜戲，好不容易能稍微睡個美容覺，泡湯了。」
　　林靜陽要了杯果汁，也抿了一口，他看了眼手錶:「估計還能睡半個美容覺。」
　　霓西音瞪了眼林靜陽。
　　程林盯著擺好的飯菜道:「我都餓了。」
　　霓西音長歎一聲:「生活不易。」
　　過了十幾分鐘，資方的人終於姍姍來遲。
　　資方的負責人叫陳威，有著中年老闆特有的啤酒肚和地中海，他姍姍來遲後坐在上位，掃了一下座次，眼神瞥向霓西音，臉上浮現出一種在酒桌上常見的熱情過度卻帶著虛假的笑意，並衝著霓西音招手:「哎，怎麼能讓我們這裡唯一一位女士坐的那麼遠？來，來，來，西音來坐我旁邊。」
　　霓西音本來是與程林，林靜陽坐在一起，三人來時，很默契的選擇了同坐在下首，聞言三人皆是一愣，三人對視一眼，林靜陽本能的從霓西音眼裡看到了抗拒。
　　陳威的右手邊坐的是天河高層，左手坐的是資方的人，左手邊那人聞言很利索的讓出了位置。
　　陳威看著霓西音沒動，又道:「看來西音小姐是嫌棄我了？」
　　陳威臉上依然帶著笑，好像只是開玩笑似得。
　　從林靜陽的角度看過去，能很明顯看到霓西音眼底的不情願，霓西音將表情控制成一個營業性的笑意，端著白開水坐在了陳威的旁邊。
　　陳威滿意的笑了下，端起酒杯:「今天的酒席呢，算是遲來的開機宴，一是為了慶祝我們申城往事開機，二呢，這幾天拍攝大家也辛苦了，這也是為了犒勞一下大家。」
　　林靜陽聽到耳邊的程林小聲吐槽道:「真犒勞人就應該放人回去睡覺，而不是在這裡逼人喝酒。」
　　林靜陽嘴角微微勾起，和程林交換了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眼神。
　　陳威講了一大段祝酒詞，他左右兩邊的人又依次發了言，宴席才算正式開始。
　　程林長出一口氣:「終於能吃了。」
　　兩人在下首埋頭苦吃，酒席那邊的人開始舉起酒杯說著無趣卻總是能讓除兩人外爆發出巨大笑聲的玩笑話。
　　陳威似乎找到新的樂趣，他瞥了一眼霓西音的酒杯，招手叫來服務員:「怎麼回事？怎麼給霓小姐上的水？去，給霓小姐上酒。」
　　霓西音擺擺手，語氣帶著幾分撒嬌的意思:「陳老闆，最近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不能喝酒，所以才換成了白開水，你體諒一下女生嘛。」
　　陳威笑道:「常言說得好，酒包治百病，不能喝白的，紅的總能喝吧？紅的對女人是最好的，服務員，上酒！」
　　霓西音道:「陳老闆，最近我真的不……」
　　陳威將酒杯往桌上一放:「霓小姐，這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席間其他幾人聞言也紛紛勸霓西音喝一點。
　　而林靜陽，程林，高航，秦思明不約而同的蹙了下眉。
　　陳威給霓西音倒了杯紅酒，遞到她面前:「霓小姐，我都親自給你倒酒了，總得給我個面子吧？」
　　霓西音盯著澄紅的液體看了一眼，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酒杯，將酒灌入口中:「陳老闆，真的只能喝一杯哦。」
　　陳威看著霓西音的動作哈哈大笑，卻並沒有放過霓西音，又半威半誘的勸著霓西音灌了幾杯，給他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跑去叮囑了服務員什麼，再端上來的，便不是紅的了，而是一看就價值不菲，但同樣度數也不菲的白酒。
　　資方幾人輪番上陣勸霓西音喝酒，劇組的其他人反倒都坐了冷板凳。
　　霓西音被陳威又灌了幾口白的，紅潮從腦袋泛進脖子裡，顯然有些上頭了。
　　但他們並沒打算放過霓西音，陳威狀似不經意的將手搭到霓西音肩上，又將一杯酒送到了霓西音口邊:「霓小姐真是女中豪傑，豪爽！來，再喝！」
　　一杯酒卻送到了陳威面前，陳威抬頭，林靜陽正站在他旁邊，雙手舉著酒杯，笑意盈盈的看著他:「陳老闆，我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