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房間不大, 裝飾也都透露著與其價位相符的廉價感, 牆皮斑駁的天花板上掛著一盞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吊燈。
　　正中間是一張桃心形狀的大水床, 水床邊還垂著紅色的薄紗床簾，那床簾半掩著, 透過那床簾，隱約可見床上散落著玫瑰花瓣，水床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張裸女畫像。
　　這房間的傢俱擺設大多都是大紅色, 連地毯和櫃子都是濃艷的大紅色。
　　大紅這種顏色，不是美到極致, 就是俗到極致, 這樣一家隱藏在小巷深處的廉價旅館自然不會是前者。
　　這件房間處處都能看出來故作曖昧的痕跡, 但效果卻適得其反, 曖昧沒看出來, 反倒是像什麼做皮肉生意的場所。
　　兩人站在房門口看著房間內的擺設，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是陸陽先開了口：「看來是雙人房。」
　　林靜陽道：「你漏說了兩個字把。」
　　陸陽眉尾微挑, 看向旁邊的林靜陽。
　　林靜陽道：「這是...什麼情趣雙人間嗎？。」
　　陸陽沉默了一下, 摘下了口罩：「其實, 正確叫法是, 情侶雙人間。」
　　「......」林靜陽歎氣：「這種說法並沒有好多少吧。」
　　陸陽接過林靜陽手中的雙肩包, 向門裡走：「來都來了。」
　　中國人三大「佛系」定律。
　　人都死了。
　　孩子還小。
　　來都來了。
　　沒想到這句話還能用在這裡。
　　陸陽都已經進去了，林靜陽猶豫了一下, 也走了進去, 進去後他掃了幾眼房間, 似乎在找些什麼。
　　陸陽看著他問道：「你在找什麼？」
　　林靜陽道：「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燈。」
　　自然是沒有的。
　　這房間竟然只有一盞燈——那盞彷彿來自於紅燈區營業場所的吊燈。
　　陸陽坐在床上，頗是興趣盎然的看著他的動作，而徒勞無功的林靜陽發現並沒有別的燈，歎了口氣。
　　他看向陸陽：「哈哈，好像沒有啊，雖然這房間有點騷，但是也只是睡一晚，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陸陽看著他，沒說話，林靜陽看了眼手錶，快五點了，他歎口氣：「天都快亮了，我們洗洗睡吧。」
　　「我來之前已經洗了。」陸陽道。
　　「那我去洗了。」林靜陽道。
　　他從雙肩包裡扒拉出換洗衣物準備洗澡，這件賓館雖然條件不怎麼好，但衛生間還算乾淨，這點讓林靜陽很滿意。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陸陽坐在床邊正在看手機，林靜陽看到陸陽還沒休息，便從抽屜裡翻拉出來吹風機，準備吹頭髮。
　　他坐在凳子上正準備吹的時候，一雙手搭上了他握著吹風機的手：「我幫你吧。」
　　是陸陽，林靜陽看了眼陸陽，陸陽道：「這樣比較方便。」
　　林靜陽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微妙，但是他也找不到借口來拒絕陸陽，良久，他道：「感覺好像有點gay。」
　　陸陽的手很冰涼，他沒有放開林靜陽的手，他看著林靜陽笑道：「是嗎？」
　　林靜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迷惑過。
　　他開始在腦海裡思索陸陽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古怪。
　　或者說，曖昧？
　　像陸陽這種天之驕子，喜歡他的女生自然不會少。
　　在中學時代，暗戀陸陽的，明戀陸陽的，毫不誇張的說可以組成一個連，陸陽是校隊的主力，每逢他打球，路過籃球場的女生數量總是激增。
　　但逢聖誕節、情人節這種節日，陸陽班上能把蘋果和巧克力吃吐。
　　大部分女生其實是不敢跟陸陽表白的，但也不乏一些漂亮的，被眾星捧月著長大的，自信心爆棚的漂亮姑娘會主動出擊。
　　陸陽卻從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表白，也沒有跟任何一個姑娘好過，曖昧過。
　　天之驕子身邊的人大多也是天之驕子，陸陽的兄弟大多都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雖然校規明晃晃寫著不允許早戀，但少年人的悸動哪能被刻板條例所約束呢？
　　尤其是這些家境優越，長相同樣優越的少年人。
　　就在他的好兄弟們已經結束了好幾段戀情，高中都即將畢業的時候，陸陽的初戀似乎依舊沒有出現。
　　後來陸陽進了娛樂圈，同期一些流量都被拍到幾次地下戀情了，甚至乾脆公佈戀情了，陸陽卻依舊沒有一點動靜。
　　不是沒有女明星示好，或者是想貼著陸陽炒作。
　　但似乎不管是粉絲還是吃瓜群眾都不大信。
　　因為陸陽實在是太冷淡。
　　不是裝出來的不近女色，也不只是對女人冷淡，他是對任何事都一副冷冷淡淡、無慾無求的樣子。
　　這樣的陸陽，實在很難讓人想像他會跟人好，跟人做那些情侶都會做的事。
　　這些年陸陽最火的CP似乎就是雙子星了？這還是在兩人八年零交際的情況下。
　　但是現在，陸神的神格似乎在他面前被打破了，還是陸神本人親自打破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林靜陽鬆開了手，將吹風機讓給陸陽，他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直的跟電線桿似的，我要以為你對我有什麼意思了。」
　　陸陽的手沒有送，他抓著他握著吹風機的手，站在他旁邊，居高臨下看著他：「誰跟你說，我直的跟電線桿一樣？」
　　這話問的林靜陽心裡一陣狂跳，不是激動的，是被嚇得，他故作淡定：「難道你是彎的不成？」
　　陸陽如同星芒似的眸子盯著他，任誰被這麼一張英俊到極致的臉一動不動的看著，怕是都會下意識閃避。
　　林靜陽閃躲了一下。
　　陸陽卻掰過他的臉，四目相對。
　　陸陽看著他，目光捉摸不透：「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彎的，但是，我現在想做的事，可能不是很直。」
　　林靜陽楞了一下。
　　唇上有柔軟的觸感傳來。
　　這是一個冰涼的、薄荷味的吻。
　　陸陽親了我。
　　這五個字佔據了林靜陽的所有思維。
　　這個吻的持續時間不是很長，彷彿蜻蜓點水，但卻在林靜陽心裡翻起了驚天巨浪。
　　在林靜陽還愣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陸陽卻又覆在他耳邊輕道：「接下來的事，如果你討厭的話，就給我一拳，如果沒有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接下來的吻，纏綿而漫長。
　　林靜陽沒有動手，陸陽卻先動了手，他的指尖尋到了林靜陽的手，強行撬開了林靜陽握緊的拳頭，然後如同籐蔓似的，攀附上他的掌心，溜進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握。
　　他們就這樣，一個彎著腰，一個微仰著腦袋。
　　夜很深，深到幾乎到了與白晝的交界線。
　　外面很安靜，連蟲聲都幾不可見。
　　唯有月亮，和夜風，見證這個吻。
　　良久，陸陽放過了林靜陽的唇，但那手卻依舊與他十指交握。
　　林靜陽喘了口氣，看向陸陽，眼角泛出淡淡微紅：「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林靜陽想起了陸陽年少時的那句話，那句把他擋在重重圍牆外，讓他埋在厚厚殼裡，不敢僭越，不敢亂想，讓他心如止水的話。
　　人的性取向...
　　是會變的嗎？
　　連原本深惡痛絕的事情都會變成甘之如飴的嗎？
　　季清川並沒有去探尋過同性戀者的內心，也未曾走進過同性戀者的生活，他並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陸陽喜歡自己。
　　那麼自己呢？
　　季清川沉默。
　　這麼多年裡，他從未去試著開始過一段戀情，不是沒有人示好，也不是沒有過機會，但季清川卻從未有過什麼迫切的，想與人交往，想開始一段感情的渴求。
　　簡單地說，他並未動心過。
　　他也拒絕過不少人。
　　但面對陸陽，那個拳頭卻無論如何也打不出來。
　　陸陽看著他道：「我的意思不夠明顯嗎？」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良久，林靜陽道：「不夠。」
　　陸陽彎腰，與他面對面站著：「我喜歡你。」
　　林靜陽一愣。
　　「現在夠明顯了嗎？」
　　陸陽覆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他的耳垂很敏感，這個舉動讓他瑟縮了一下，陸陽卻沒有放過他：「那你呢？你又為什麼不給我一拳？」
　　林靜陽舔了舔唇，喉間一邊乾澀：「我...」
　　「你也。」陸陽的呼吸間帶出的氣息搔的他耳後癢癢的：「不見得多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