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靜陽跟覃剛約好的時間在這週六, 拜訪之前, 司北如同一位為第一次去岳父母家的兒子準備上門禮的老父親, 精心替林靜陽准挑選拜訪覃剛需要的禮物。
　　看到司北忙前忙後在打聽著覃剛的喜好，林靜陽給陸陽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 陸陽的聲音有點沙啞。
　　「你感冒了嗎？」林靜陽問道。
　　那邊頓了一下：「沒有，我剛睡醒。」
　　林靜陽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現在是下午四點, 陸陽大概是作息又不規律了, 林靜陽無奈道：「你昨晚又熬了一晚吧。」
　　陸陽嗯了一聲，鼻音似乎有些重：「熬夜看了一下劇本。」
　　「你要拍新劇了嗎？」林靜陽問道。
　　「嗯，剛好有個電影的本, 還不錯。」陸陽道，他扯開了話題：「你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吧？」
　　「哦, 對對，我跟覃剛老師約好了這周見面, 正在準備登門的禮物, 想問問你他有什麼喜好嗎？」林靜陽道。
　　「嗯...也沒什麼特殊的喜好，如果非要說的話，他最大的愛好應該是吃吧。」陸陽答道。
　　「吃？」林靜陽為這個別緻的喜好愣了一下, 忽略了陸陽談起覃剛來略顯熟稔的語氣。
　　「對。」陸陽道：「他很喜歡吃東西，但是嘴特別挑。」
　　「嘴挑嗎...」林靜陽握著手機喃喃道。
　　「不用太糾結送什麼, 他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為難你的。」陸陽解釋道。
　　「我曉得了。」林靜陽道, 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陸陽嗯了一聲：「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
　　電話裡的兩人沉默了幾秒, 陸陽道：「那, 再見。」
　　「再見。」林靜陽道，頓了一下，他又喊道：「那個，你別老是熬夜了，真的，這是在透支你的健康。」
　　那邊的陸陽輕笑了兩聲，笑聲帶著幾分沙啞，笑著笑著咳嗽了兩聲：「知道了。」
　　林靜陽眉頭微蹙著掛掉電話，他總覺得陸陽的狀態不太好。
　　應該還是感冒了吧？
　　林靜陽打算明天再發個微信給陸陽，問問情況。
　　林靜陽將覃剛最大的愛好是吃的消息告訴司北，司北總算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有些發愁，雖然知道了覃剛的愛好，但是也不好下手。
　　吃的這東西，又不像旁的，譬如茶啊字畫啊古董之類的，送起來比較文雅，搜羅一堆湯湯水水的給人家送去似乎也不太好。
　　況且覃剛是個嘴很挑的人，如果不對他胃口的話，反而是弄巧成拙。
　　司北手一拍，最後決定：「那就送點心吧，再準備一份好茶。」
　　他正打算去讓人把全城有名的糕點都打包一份買來，他再從其中挑出合適的。
　　林靜陽卻搖頭：「我已經決定好了送什麼。」
　　司北看向林靜陽：「什麼？」
　　林靜陽道：「也是糕點。」他一頓：「不過是我自己做的。」
　　司北一愣：「你自己做？」
　　林靜陽嗯了一聲。
　　司北沉吟了一下道：「像覃剛那個年齡的人，應該不大喜歡那些西式糕點。」
　　林靜陽搖頭：「我要做中式糕點。」
　　司北驚了一下：「你還會做這個？」
　　林靜陽解釋道：「嗯，我外公喜歡吃糕點，我就學著做過。」
　　他知道外公喜歡吃南芳閣的糕點，但是那個糕點很難買，他就自己去學過，那也是因緣際會之下，他跟一位非常有名的糕點師父學的，那位糕點師父開了一傢俬房點心館，店面不大，藏得很深，但是生意卻很好，林靜陽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人家差點出車禍的小孫子，人家又看他說是只做給外公吃，念他一片孝心，便教了他幾個樣式。
　　後來那位糕點師父舉家出了國，這手藝在國內也算是失了傳。
　　司北知道林靜陽父母已經去世，連兩家老人也似乎早已不在，只當是林靜陽說的是他外公還在時候的事，自覺戳到了林靜陽的傷心事，沒有多問，他想了一下道：「也行，自己做的更有心意，不過我還是在備些別家的糕點吧，你一塊拿去。」
　　林靜陽知道司北這是不放心，不過司北也是一片好意，便沒有拒絕。
　　覃剛跟林靜陽約在他家中見面，覃剛的家是在一個老式小區裡，雖然是老式小區，但卻很乾淨，環境也很清幽，一路走進去看到的也大多是些老人，林靜陽記得這裡似乎是戲劇學院的一個老家屬樓。
　　沒想到覃剛這種地位的人，卻在這樣一個小區，林靜陽稍微有些意外，對覃剛的印象也稍微有了些變化。
　　這些老人大多很有氣質，大概都是戲劇學院退休的教授，應該是帶出來的明星多了，看到林靜陽，這些老人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林靜陽按照覃剛給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開門的是一位頭髮花白，卻依舊燙著小卷，看不出半點老態，十分有氣質的老太太，老太太頭髮梳的一絲不苟，衣服也熨燙的十分平整，但是身上卻圍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點麵粉，似乎正在做飯，她看到林靜陽，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意，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迎林靜陽進來：「是靜陽吧？來，快進來。」
　　看到林靜陽手上提著的東西，老太太擺手道：「哎，你這孩子真是，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老太太這麼說著接過了林靜陽手上的東西，衝著門內喊道：「老覃，靜陽來了。」
　　這位老太太應該就是覃剛的夫人，許明舒。
　　他恭恭敬敬跟老太太問好：「許老師好。」
　　許明舒也是戲劇學院的教授。
　　林靜陽換了鞋，跟著老太太進門，一進門是客廳，傢俱是頗有年代感的紅木傢俱，沒有什麼名貴的擺件，在另一邊飯廳裡，有一張玻璃飯桌，飯桌上有一張木質案板，碼放著幾個圓滾滾胖嘟嘟的餃子，而在案板旁邊還有一個林靜陽十幾年都沒有見過的搪瓷小盆，裡面應該就是調好的餃子餡了。
　　這一切和大多數老年人的家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樸素又溫馨，處處帶著煙火氣，這讓林靜陽稍微的放鬆。
　　但這一切又有那麼一絲的不同，比如這一套傢俱，再比如沙發上掛的畫，單伶出來都足夠再買一套比這面積大上不少的房子。
　　再比如這位從頭到腳精緻的一絲不苟，卻穿著買醬油送的圍裙，包餃子的老太太。
　　他想到一個形容詞。
　　精緻的煙火氣兒。
　　正想著，從房裡走出一個老人，同樣頭髮花白，帶著老花鏡，國字臉，看著有點嚴肅，老人手中正捏著一張報紙，他推了推眼鏡，對許明舒道：「老太婆，這個字我看不清，你給我看看。」
　　許明舒瞪了一眼老人：「我包餃子呢。」她又對林靜陽笑道：「靜陽，你給他看看吧。」
　　這老人應該就是覃剛，林靜陽一笑，對覃剛道：「老師，我幫你看吧。」
　　覃剛抬眼看了一下林靜陽，將手中的報紙遞給林靜陽，林靜陽指著報紙上的字道：「老師，是怙字，怙惡不改的怙字。」
　　覃剛點點頭，又推了推眼鏡，突然想到什麼：「說起這個怙字啊，前幾年學校讓我回去給新生講座，我點了兩個學生表演了一段，他竟然把這個怙字讀成了gu，你說說，現在的學生...」
　　許明舒打斷了覃剛的話：「行了，行了，你又開始了。」
　　覃剛被許明舒打斷也沒生氣，動了動鼻子：「我好像聞到一股什麼味兒。」
　　許明舒道：「我包餃子呢。」
　　覃剛道：「不是這個，好像是甜味兒。」
　　林靜陽道：「應該是我帶的糕點吧。」
　　看到覃剛看向他，林靜陽解釋道：「因為要來拜訪您，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麼，所以我問了下陸陽您的喜好。」
　　許明舒道：「他肯定是說老覃愛吃吧？」
　　林靜陽笑了笑沒說話。
　　覃剛哼道：「那個臭小子。」
　　林靜陽又道：「我也不知道您愛吃什麼，因為我外公愛吃南芳閣的糕點，就去買了些，然後自己又親手做了一些。」
　　覃剛打量了幾下林靜陽道：「你還會做糕點？」
　　林靜陽這外表，怎麼看都不像會下廚的人。
　　林靜陽點點頭：「嗯，外公愛吃，我就去學著做糕點。」
　　許明舒也有些驚訝：「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真是少見了。」
　　長得漂亮，又會做糕點，還是因為家里長輩喜歡，才去做的。
　　真是好孩子，許明舒想。
　　覃剛走到放著糕點的那張桌子邊，林靜陽笑道：「您要嘗嘗嗎？」
　　覃剛嗯了一聲：「嘗嘗。」
　　林靜陽解開了袋子，他做的糕點放在一個保鮮盒裡，壓在外面買的那幾份糕點上，看著遠沒有那幾分包裝精緻的糕點吸引人，覃剛卻沒有看上面那幾分糕點，而是直接將保鮮盒拿起來。
　　他打開保鮮盒，清新的甜香氣味撲鼻而來，幾塊軟糯白嫩的糕點整整齊齊躺在保鮮盒裡，光是聞著香氣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了。
　　覃剛用筷子夾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甜而不膩，糯而不黏的口感充盈在唇齒間。
　　他將這塊糕點吞下肚子，又喝了口茶，點點頭：「不錯，不錯。」
　　林靜陽只是笑盈盈的看著覃剛滿意的表情。
　　當初學做糕點就是為了外公，所以不管從口感還是口味上，他都是在努力在研究鑽研著如何更迎合老人家的口感。
　　如今看來，自己努力還是有一點不錯的結果的。
　　覃剛還想再夾一塊，卻被許明舒一巴掌拍掉了，許明舒瞪著他道：「等會就吃飯了。」
　　許明舒將盒子蓋上，拿到廚房裡去，覃剛依依不捨的看著盒子，卻不敢說什麼。
　　林靜陽看著兩位老人家的舉動笑了笑，老小孩，老小孩，果然沒錯。
　　許明舒放完糕點對覃剛道：「你先帶靜陽去書房吧，等會餃子包好了我叫你。」
　　覃剛聞言點點頭，對林靜陽道：「跟我來吧。」
　　書房不大，書櫃佔了絕大多數地方，裡面滿滿當當都是書，書桌上還擺著一杯還未喝完的茶，還有一沓報紙在書桌上，剛剛覃剛應該就在這裡看報紙。
　　覃剛讓林靜陽坐在凳子上開門見山：「你來之前我看了一下你之前的作品。」
　　林靜陽一愣，沒想到覃剛還看了林靜陽之前的戲，他想到林靜陽之前的作品，臉突然紅了。
　　覃剛道：「你的問題似乎並不在於能不能演好，而是你之前似乎並沒有把心放在演戲這件事上。」
　　林靜陽道：「之前我在演戲這件事上的確有點兒戲，我向您道歉，但現在我想好好去做這件事。」
　　覃剛擺手：「這件事你不用和我道歉，而是要跟觀眾道歉。」他一頓又道：「我以前給我的學生上的第一課，就是告訴他們，演戲這件事，一定要擺正態度，你現在能意識過來，也不算晚。」
　　覃剛又道：「你那個劇本我也看了，不錯，確實是個好本子，高航我也知道，確實是個有天賦的導演，好演員最重要的特質之一，就是會挑劇本，看來你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林靜陽苦笑：「雖然我挑對了劇本，可這個劇本不一定會選上我。」
　　覃剛看向林靜陽：「哦？」
　　林靜陽道：「事實上，我還得去試鏡。」
　　覃剛沉吟了一下：「原來如此。」他抬頭看向覃剛：「我既然答應了陸陽，就會好好教你，不過你也要知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能不能成一個好演員，還是看你自己。」
　　林靜陽真誠到：「我曉得的。」
　　跟覃剛談了一上午，等許明舒來叫他吃飯時，林靜陽還有些意猶未盡。
　　飯桌上，許明舒對覃剛今天的飯量很吃驚，林靜陽解釋道：「糕點裡，放了點開胃養胃的食材。」
　　許明舒點點頭：「那也教教我怎麼做吧？」
　　人年紀上來以後，就沒什麼胃口，覃剛的胃病又已經是個老毛病了，為了讓覃剛多吃點飯，許明舒已經困擾很久了。
　　吃完飯，林靜陽主動提出幫許明舒洗碗，又收穫了許明舒一大波好感。
　　等到林靜陽準備走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覃剛對林靜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的學習方式十分讚賞，而許明舒也對林靜陽的乖巧懂事讚不絕口。
　　林靜陽跟覃剛與許明舒告別後，許明舒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叫住了他：「等等，靜陽。」
　　林靜陽看向許明舒，許明舒道：「你家離小陸家近嗎？」
　　小陸？
　　林靜陽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許明舒說的是陸陽。
　　許明舒解釋道：「他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多關照一下你，但是我聽他說話的聲音好像不大對，一直在咳嗽，聲音又很啞，那個孩子啊，一直是那樣，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問他他也只會說沒事，剛剛給他打電話，他那邊又沒人接，如果你離得近話，可以去看一下嗎？我真的是很很擔心呢。」
　　林靜陽一愣，想到昨天陸陽的反常。
　　果然陸陽是生病了嗎？
　　生病了還惦記著給許明舒打電話照顧自己嗎？
　　林靜陽心裡一陣難過。
　　他抬頭看向許明舒道：「我會幫您去看看他的。」
　　雖然他並不知道陸陽住在哪裡。
　　許明舒鬆了口氣，又去廚房裡拿了袋東西塞到林靜陽手裡：「這是我做的下飯醬，他一直都很喜歡吃，你順便幫我給他帶去，可以嗎？」
　　林靜陽接過許明舒手裡的袋子，點了點頭。
　　林靜陽跟兩人道別後，關上了門，走下樓梯時，門又開了，是覃剛，覃剛道：「那小子沒事的話，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
　　林靜陽笑了笑：「好。」
　　覃剛卻沒關上門，林靜陽抬頭以眼神詢問覃剛還有什麼事，覃剛道：「下次來，做點別的點心吧，多做點。」
　　林靜陽笑出聲：「好，沒問題，我一定帶夠您喜歡吃的。」
　　走出家屬樓，林靜陽給司北打了個電話。
　　「哥，你有寧濤的手機號嗎？我有些事想找陸陽。」
　　司北有些驚訝，但還是將寧濤的手機號給了林靜陽。
　　寧濤接電話時，那邊有些吵，似乎在錄節目，聽到林靜陽問陸陽的情況時，寧濤愣了一下，不過因為林靜陽的語氣實在有些急，寧濤還是解釋道：「我這兩天在帶其他人，陸陽這兩天在家休息，怎麼了？」
　　林靜陽道：「陸陽好像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聽到林靜陽說陸陽可能生病，顯然寧濤已經猜到了是怎麼回事，顯然陸陽不是第一次這樣了，雖然不知道林靜陽為什麼會知道陸陽的情況，但寧濤沒有多問什麼，將陸陽的地址給了林靜陽，並囑咐道：「我昨天問他還說沒事，他老是這樣，總是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生病還要熬夜工作，還總覺得什麼事情睡一覺就好了，又不給別人說，拖著拖著就出大問題了。」
　　寧濤還是把地址給了林靜陽，林靜陽按著寧濤給的地址，找到了陸陽的家。
　　按了下門鈴，卻沒人開。
　　林靜陽皺眉，又按了幾下門鈴。
　　還是沒有人開。
　　他站在門外等了一下，最終拿出手機，撥下一個號碼。
　　沒人接，但是林靜陽沒有放棄，又接連打了好幾次。
　　一直打到第四次的時候，那邊終於有人接通了。
　　「喂？」
　　那聲音聽起來很悶，鼻音很重，帶著濃重的沙啞，似乎剛從睡夢裡醒來，聽起來很疲累，帶著一絲毫無防備的迷茫。
　　「陸陽，我在你家門口，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金手指就這麼大，嘻嘻。
　　下一章我要開始賣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