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生疑

　　這便封侯了？

　　看著桌案上的印綬，劉毅還是有些驚訝，這次被封侯的，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關羽和張飛了，連諸葛亮、龐統都還未封侯，劉備是不是弄錯了？自己不會是要被捧殺吧？還是這其中有什麼門道自己沒能參透？

　　凡事未算勝先算敗，一直以來便是劉毅的行事準則，他仔細思索自入蜀之後所立功勳，雖然也不算少，但論親疏遠近，還有對劉備的作用，再從家事考慮，無論如何，也該是先封諸葛亮、龐統，然後才有可能輪到他來封侯，連趙雲這等老臣都沒能封侯，自己這個時候被封侯，趙雲等人怎麼想？

　　而且如今的劉備是自領益州牧，但這次封賞，明顯僭越了，無論是左將軍、右將軍還是前將軍，這些都不是州牧能封的。

　　閉著眼睛，默默地思索著此次封賞中的門道，蜀中將領，多是有名無實，比如嚴顏、黃權、劉巴、張任，官職雖高，但卻都是在劉備身邊聽調，兵權最大的，恐怕也只有武衛將軍張任有些兵權，但實際上，成都的軍權都握在陳到手中，武衛將軍受陳到調遣，至於左將軍、右將軍、前將軍，官職雖高，但論實際兵權，反倒不如魏延、楊任、關平這些人。

　　這是很明顯的明升暗降，經過這麼一調整，劉備算是給了這些蜀中文武極高的地位，卻通過這種手段，把兵權都攏在了自己手中。

　　但自己這算什麼？

　　將作大匠先秦時為將作少府，漢景帝時改為將作大匠，主管宮室、宗廟、陵寢等土木營建，算是之前匠作中郎將的加強版，秩比兩千石，位列卿級，算是讓劉毅一步邁入公卿行列了。

　　這點憑劉毅的功績，雖然在封官上有所僭越，但劉毅受得起，但後面的那些就有些不對了，首先是侯爵封的太早了，在爵位上，等於是讓劉毅直接凌駕於諸葛亮、龐統之上，就算兩人不計較，但其他人呢？

　　諸葛亮、龐統無論名聲還是出身以及能力，足以讓百官信服，兩人的人脈也建立起來了，但劉毅沒有這些，憑什麼？

　　還有那安南將軍之位，劉備這是想要讓自己當將軍？但劉備如今麾下可真不缺獨當一面的將軍，無論是關羽、張飛、趙雲，還是年輕一輩中的關平、魏延、劉封，或是降將之中的楊任、張任、嚴顏，老將黃忠，水軍大將文聘，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根本沒必要讓自己這個半吊子領兵。

　　劉毅敏銳的捕捉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自己目前的處境有些危險吶，劉備要動自己是不可能的，但想必是對自己有些擔心了。

　　「伯淵~」粗獷的嗓門兒在門外響起，劉毅抬頭，正看到張飛大大咧咧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劉毅身邊，在他身後，魏越也跟隨進來。

　　「你還真厲害，能將魏兄請來助你。」劉毅笑著搖頭道。

　　魏越此番，也在封賞之列，看著魏越，劉毅突然有些懂了，如今劉備麾下眾將之中，劉毅的無形影響力太強了，此番表現不俗的魏延，是跟著劉毅來的，黃忠是劉毅再長沙招降的。

　　關平、劉封也跟劉毅頗為親近，甚至張飛、趙雲跟劉毅走的也很近，而諸葛亮、龐統，劉備麾下兩大謀士，與劉毅也頗為親密，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劉毅對龐統還有救命之恩。

　　人脈，劉毅有，而且很高級，而劉毅本身也並非無能之輩，尤其是隨著漢中、蜀中兩處戰役都有劉毅的身影在背後。

　　雖然劉毅從來沒有表現過過多地野心，但作為一名君主來說，劉毅手中所掌握的，無論是有形資產還是無形資產（人脈），都已經到了足以讓君主忌憚的地步。

　　「嘿，那是。」張飛咧嘴笑道，隨即卻是湊到劉毅身邊，低聲詢問：「伯淵，我聽說那龐士元當初隨軍出征時，你送了他不少好東西。」

　　「嗯。」劉毅點點頭，看著張飛那猙獰的笑臉，下意識的退了退，雖然知道張飛這是在表達親切，但那笑顏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的。

　　他現在有些捋清了，劉備不是對他動了什麼殺心，但確實有了一些忌憚，如果這份忌憚不能及時消除，未來……

　　「我的呢？」張飛將那簸箕一般的手掌往劉毅面前一攤，笑問道。

　　「什麼？」劉毅茫然的看向張飛。

　　「你贈那龐士元各種奇物，你我這般交情，不會一點表示也無吧？」張飛看著劉備，咧嘴道。

　　一旁的魏越聞言，翻了翻白眼，這個土匪還好意思說，天工坊都快被他搬空了。

　　「你何時出兵？」劉毅問道。

　　「後天。」張飛道，如今準備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人馬已然齊備，糧草已經開始往漢中運送，只是一些輜重還沒有準備完畢，所以還有兩天時間。

　　「明日來取吧。」劉毅笑道，他現在心事重重，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多說。

　　「伯淵有心事？」張飛雖然看著粗獷，但也不是真的莽夫，見劉毅這般樣子，疑惑道。

　　「很明顯麼？」劉毅看向張飛，強笑道。

　　「若我是瞎子，倒是看不出來。」張飛點點頭道。

　　「無甚大事，只是想家了，算算離開荊州也有三年了。」劉毅強打著精神笑道：「如今蜀地已定，漢中如今你與坦之過去，曹操也佔不了便宜，我擬明日去向主公辭行，回荊州去。」

　　「命人將家小接來便是。」張飛疑惑的看著劉毅道。

　　「這邊氣候，他們未必適應得了，我那夫人性子，你當知道一些。」劉毅搖了搖頭道。

　　「要我說，你呀，太慣著女人了，你看看你嫂子，哪有這般矯情？」張飛搖了搖頭，拍著劉毅的肩膀道：「好男兒，怎能被這等男女之事所困？不如我幫你找幾個女人？這女人多了，你看你家裡那位還敢不敢這般？」

　　「算了，自己留著吧。」劉毅搖了搖頭，只有一個老婆，都要這般聚少離多，再來幾個，也就更多了幾份牽掛。

　　張飛也不強求，人各有志嗎，再說好像從認識劉毅開始，劉毅就不是太有事業心的那種。

　　「哪天想通了，便來找我，讓三哥傳你幾招御妻之道！」張飛一臉霸氣的拍著劉毅的肩膀道。

　　見劉毅情緒不高，張飛也沒多留，留下魏越之後，便離開了。

　　「伯淵，你說我此番隨那張飛參戰，是否錯了？」魏越坐在劉毅身旁，看著劉毅默默地做著雕刻，忍不住問道。

　　「為何這般問？」劉毅已獲得看著魏越，手中卻不停，讓魏越很擔心劉毅會不會失手一刀將自己的手給剁了。

　　「當初本已息了再從軍之心，更別說助劉備了，我知以我這般本事，劉備也未必看得上，但如今有了兒子，我想為他打拚個出身，只是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少主。」魏越搖了搖頭道。

　　他心中實際上很糾結，若沒有妻子，他是斷然不會跟張飛出來的，只是人所處的位置不同，想法也會隨之改變。

　　以前他孤家寡人一個，敢豁出去，也敢由著自己性子來，但如今有了妻兒，魏越發現自己反而不如以前那般灑脫了，對呂玲綺也不再那般忠誠，至少在面對兒子的未來與對呂玲綺的忠誠之間，魏越猶豫了。

　　「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玲綺都已經放下了，你又何必執著於過去？」劉毅吹了吹木雕上的木屑，看著遠處道：「人，先忠於自己，然後才能忠於他人，當然，我說的並非自私，而是忠於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只要沒有觸碰這些東西，其實你並沒有錯，我那岳父當年兵敗，有他自己的原因，便是沒有曹操和主公，在這亂世，也終究走不長遠，逝者已矣，我們活著的人，總得為將來做打算。」

　　劉毅將做好的木雕遞給魏越道：「送你，希望對你有用，至於你的問題，不該問我，而是要問你自己，你的底線在何處，如果與你現在做的相沖，你就該考慮如何抉擇了，人一輩子，總是在無數不得已的抉擇中一步步往前走的，若選擇了，那就是對的，繼續走下去就是了。」

　　「受教！」魏越默默地點點頭，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別這樣，你比我大，又是夫人長輩，這禮，我可受不起！」劉毅搖頭伸手，扶住魏越笑道。

　　「伯淵準備回去？」解開了心結，魏越開始關心起劉毅的問題道：「如今伯淵剛剛封侯，正是如日中天之際，為何選擇此時離開？」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一個人運氣好到極點的時候，倒霉的事情，也就快來了，人，要學會急流勇退！」劉毅笑道，他相信劉備目前還不至於生出害自己的想法，若真是如此，劉備也不可能招攬到這麼多人才，有了如今這般基業，但既然感覺到危險，劉毅就不會再繼續待在這政治中心，看不清，就退出，時間，會幫自己撕開一切迷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