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 殺戮時刻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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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殺戮時刻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16 17:38

維吉尼亞州,里奇蒙【上午八點三十一分.三十度半】

「為何要問到夏威夷?」麥克過了半分鐘後問她,他們正一路走回地質調查局的大廳。

「因為那個海軍調查局裡的助理說,被害人的皮包裡有一本夏威夷的旅遊手冊。」

他抓住她手臂,兩人同時頓住。麥克看起來很冷靜,他手指抓在她臂膀上,眼神專注得要命,這讓她有點呼吸困難。

「我不記得妳昨天有提到這個。」他語氣不善。

「我沒想起來。那位法醫助理只是順口提起旅遊手冊的事,我沒放在心上。可是昨晚,我想起你說的那些。有些被害人,凶手會在她們的皮包裡放置物品──名片、寫著名字的餐巾紙。我就開始有點起疑。」

麥克緩緩放開她。「妳昨晚還有想起別的事嗎?」

「有,我記得帶上我的刀。」

他咧嘴而笑。「這次繫在哪裡?腳踝?大腿內側?我發誓,這是我今早看到妳的第一個念頭。穿了那麼少衣服,可是在那瘦削嬌小的身體上,我知道某個地方藏了一把三吋的利刃。我發誓,寶貝兒,我從沒遇過有人像妳一樣,讓男人看見女人就先想到刀子。」

麥克又靠得更近一些。他聞起來又有肥皂味了,清爽,強壯,金柏莉立刻退了一小步。這感覺多麼荒謬,好像那股空氣困在她肺裡出不來似的。

「如果我是個好男人,」麥克輕聲低喃:「之後我可以再多了解妳一些嗎?還是妳比較喜歡我當個壞男人?」

「喂,喂,喂,喂。」金柏莉終於忍不下去了,她抬起雙手,強勢地擋在他們之間。「我可沒有在跟你打情罵俏。」

「當然沒有。」

「那剛剛又是怎樣?」

「金柏莉,妳不是那種會擺出一般社交舉止的人,我明白的。唉,跟妳在一起,我想一定會很一板一眼。」他朝她點點頭,他那雙藍眼黯淡下來,這讓她覺得比被他調戲還難受。然後他站直身體,轉身面對大廳。「所以那個地質學家在哪邊呢?」

他邁開大步,金柏莉只能倉惶跟上。

五分鐘後,麥克在一扇掛著「珍妮弗.約克」名牌的門板上輕叩,緊閉的門扉立刻打開。「什麼事?」一名年輕女子問道。她跟雷.李.徐一樣,穿得很休閒,卡其短褲,白色立領T恤,還有重裝登山靴。

麥克漾開笑容,開始進入正題。「我想,妳是珍妮弗.約克?女士,我是特別探員麥克.麥柯馬克。然後這位是……特別調查員昆西。我們才剛跟妳同僚雷.李.徐問了一些有關案件的問題,然後他極力推薦我們來找妳這位地質學專家。」

那女子眨了好幾次眼,直盯著麥克的臉瞧,然後又下移到他大敞的胸口。「特別探員?警方的?」

「是的,女士,我們正在處理一件特殊案子,一椿綁架案。我們拿到了一些現場證物──樹葉、岩石等等──我們得憑那些來尋獲受害人。我們能耽誤妳一些時間嗎?這會對我們有很大幫助。」

麥克對那女子露出迷人笑容,而她幾乎是踉蹌著腳步把門全開,請麥克進去。顯然,她雖有注意到金柏莉也同行,但她的目光一直都放在麥克身上。看來這男人對女人並不是沒有一套的。

在辦公室裡,珍妮弗.約克的工作環境跟雷.李.徐十分相似──塞得滿滿的書櫃,滿出來的檔案櫃,還有簡約的辦公桌。她站在那裡,一手輕觸桌面,另一手擱在後腰,她上身前傾,毫不掩飾地展示胸口曲線。

「所以,」金柏莉直接開口,終於讓約克轉移注意力。「我們在想,夏威夷和維吉尼亞之間有沒有什麼關聯?」

「妳是指這兩個州?」

「對,我想是這兩個都是州沒錯。所以,它們有什麼關聯嗎?」

這位深膚色女子盯著金柏莉好一會兒,然後突然不再擺出撩人姿態,坐在她的辦公椅上。現在他們在講正事,她的表情嚴肅多了。

「事實上,從地質學家的觀點來看,確實是有所關聯的。我們常把仙納度國家公園的藍嶺山脈拿去跟夏威夷島群做比較──這兩者都是火山熔岩的玄武岩岩漿所形成。實際上,我們現在稱之為藍嶺山脈的地方是格林威爾山脈,我們相信這山脈從紐芬蘭一路延伸到德州,高度可能曾與今日的喜馬拉雅山脈相近。山脈隨時間演進而侵蝕風化,在六百萬年前僅存綿延的小山丘。然後,就產生了今日的開脫克丁火山。」

「火山?」麥克驚訝地問:「就在維吉尼亞州?」

「大致如此。在山谷出現一個大裂口,玄武岩岩漿就從地底湧出地面,淹沒山谷,形成了開脫克丁層,你在國家公園的北邊就能看見。」

「那個開脫克丁層現在仍存在?」麥克問:「在地質上與夏威夷相似?」

「沒錯,開脫克丁層還在。」珍妮弗說著,對他綻放一個溫暖笑容。「不過,在地質學來說並不太切合。夏威夷的玄武岩是黑色的,仙納度國家公園裡的岩層是深綠色的。基本上,一種稱為變質作用的過程讓仙納度的玄武岩與別種礦石一同產生結晶,像是綠泥石、綠簾石、和鈉長石,才讓岩石顏色偏綠。事實上,因為這種變質過程,我們不把這種岩石稱為仙納度玄武岩,而是變玄武岩。」

麥克轉頭望向金柏莉,她能從他眼裡看出疑問。那個被害人手裡握著一塊岩石。那岩石是綠色的嗎?她記不得了。他們沒有仔細觀察,而且早早就被NCIS的調查員取走。

「這種變玄武岩在公園裡很稀罕嗎?」麥克問約克。

「這倒不是。你從公園北邊入口一路開到索恩頓隘口,在路旁裸露的岩脈都能看到。還有從石人山往急流口的方向開上二十哩,一直到國家公園南端的路上都有。」

「公園裡有任何罕見的岩類嗎?」金柏莉問道。

約克花了點時間回想。「嗯,仙納度國家公園裡實際上有三種主要基岩。在南邊和北邊能找到我們剛才提到的變玄武岩。然後還有矽質碎屑,在公園南邊和索恩頓隘口附近可見。再來是花崗岩,在公園中央地域。矽質碎屑岩,就是含有大量矽質的沉積岩,大概是分布範圍最小的。花崗岩大概最容易判定分布區域,公園中央到北邊的隆起地帶便是。而在這幾種基岩中,又可往下細分出好幾種。舉例來說,一些特定種類的花崗岩就有含量較高的特定礦物,要看它們分布在公園的哪些地域。變玄武岩和矽質碎屑也一樣。」

「並非所有岩石都同時形成?」麥克問道。

「沒錯。」她又給了他一個暖暖的笑容,像是教師對鍾愛學生的褒獎。「地質學家總是在分析岩石,拿一個橫切面的岩石樣本,然後在偏光顯微鏡下觀察,仔細分析岩石的礦物組成,就能判斷岩石取自公園何處。其實在某些情形下,分布範圍可以縮到很小。當然,我們這邊沒有那種設備,不過如果你有岩石的話,我很樂意打幾通電話……」

「我們其實沒有岩石……」

她挑起一邊眉頭。「沒有岩石?」

「沒有。」他又補了一句。「可是我們手上有一本夏威夷的旅遊手冊。」

約克眨了眨眼,顯然想跟上他的思路,最後還是放棄了。「哦,沒有實際的岩石樣本的話,我就不太確定能告訴你什麼。的確,仙納度國家公園有許多種岩石。而且,部分岩類跟夏威夷的頗為相近。但我沒辦法再跟你說得更詳盡。你知道,仙納度國家公園涵蓋將近八萬英畝大小的範圍,有太多種岩類和地形能吸引地質學家了。」

「妳有圖鑑或是岩石手冊之類的書,能讓我們借用的嗎?」金柏莉問道。「妳知道,要是我們拿到樣本的話,就能查找更多資訊了。」

「書本派不上什麼用場。要判斷岩石是玄武岩、矽質碎屑岩或是花崗岩,最好用裸眼判斷,那就能把你們的搜索範圍縮小一半,剩下四萬英畝。沒辦法,要確切辨識岩石,就必須用顯微鏡查看礦物組成才行。」

「妳這邊有顯微鏡能借我們嗎?」金柏莉氣弱地探問。

「太貴了。我想美國政府會察覺的。」

「該死的政府。」

「拿到岩石,」約克說:「然後打電話給我,我很樂意幫忙。」她又專注地望著麥克。

「我們會想辦法。」麥克說得誠懇,但金柏莉知道這只是客套話。他們永遠也沒辦法弄到被害人手中那塊石頭;他們是局外人,無權接觸那些重要的小東西,像是證物樣本。

「最後一個問題。」金柏莉開口:「仙納度國家公園裡有響尾蛇嗎?」

約克很驚訝。「有不少。妳為何問這個?」

「只是確認一下,想說我最好穿雙厚一點的靴子。」

「小心岩石。」約克建議。「響尾蛇喜歡盤踞在岩石間的縫隙和隱蔽處,黃昏時還會在日曬升溫的岩石表面歇息。」

「了解。」

麥克握了握女子的手。約克給了他一個炫目的笑容,同時又屈身向前。金柏莉只得到一個相對僵硬的握手,顯然是因為她沒有南方口音──或是麥克他那健壯的胸膛。

他們一路走回大樓前門,玻璃窗外的藍天已十分耀眼炙熱。「不太妙。」麥克說道,在門口頓了頓。他似乎在做準備,離開舒適的清涼空調,再度投向高溫。

「我們找到了起點。」金柏莉說得篤定。「所有線索都指向仙納度國家公園。」

「沒錯,八萬英畝。妳說的對,我們最好趕快找到那女孩。」他忿忿甩頭。「我們需要直升機。嗯,我們需要捜救隊、國家警備隊、還有半打的搜救犬。那可憐的女孩……」

「我知道。」金柏莉靜靜說道。

「這看來很不公平,是吧?一個被綁架的被害人能讓所有人去救。但……」

「她在等著我們去救。」

他點點頭,他深色臉龐挫折的神情差點讓她想伸出手。她猜想著那種不請自來的舉動會讓誰更受驚嚇──是她還是他?

「我們需要補給。」麥克說:「然後最好直接上路。仙納度離這裡很遠,尤其我們不知道還會去哪。」

「我們要去找她。」金柏莉說。

「我們需要更多訊息。該死,我怎麼沒拿到那塊石頭呢?」

「因為那塊石頭不會出現在封鎖線外。法醫對那片葉子錯過了處置的機會,但那塊岩石……」

「現在大概已經裝袋貼上標籤,白白擱在某些犯罪實驗室裡。」麥克恨恨作結。

「我們要去找她。」金柏莉再度重申。

他終於在玻璃門前駐足。那雙藍眸依然深沉,閃動挫敗神色;但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的表情再次舒緩。「等不及的金柏莉。」他悄聲說道。

「是。」

「我希望妳是對的。」他瞥了瞥手錶。「早上十點,」他靜靜地說,接著猛然推開厚重門扉。

「而且天啊,越來越熱了不是。」

※※※

婷娜慢慢轉醒,一瞬間就察覺到兩件事:深沉痛苦的乾渴令她舌頭發腫、嘴裡卡了棉絮般,頭旁不斷傳來嗡嗡聲。

她睜開雙眼,但厚亂的金髮擋住她視線,令人不適地黏在她汗溼的臉上。她草草撥開長髮,眼前依然一片模糊黑暗。緊接著,突然地,她知道那嗡嗡聲是什麼了。

婷娜坐直身體,狂亂地揮舞雙手,喉頭憋著尖叫。是蚊子。她被包圍住了,從頭到腳,一大群上百的,嗡嗡作響吸咬的蚊子。

瘧疾,她馬上想到。西尼羅病毒。腺鼠疫,她擔憂了起來。她沒見過這麼多蟲子,在她髮間拍翅,把牠們飢渴的嘴戳進她皮膚。天啊,天啊,天啊。

她的雙腳踩在泥地上,她三吋高的涼鞋立刻陷入溼潤泥沼中。泥巴漫上她腳趾時,她感到一陣微涼舒適,但她錯在不該往下看,這回她尖叫出聲了。在那裡,盤繞在她腳踝邊泥地上的,是一條很長的黑蛇。

婷娜跌跌撞撞迅速地回到岩石上,顯然她只能在這裡歇腳了。蚊子飢渴撲上。現在她也看見其他的獵食者:黃蒼蠅、蚊蚋、各種嗡嗡叫的大小生物。牠們在她頭肩處盤旋,瞄準她裸露出來的皮膚,她的嘴角,以及她的眼白處。她的耳朵、眼皮、和臉頰都出現新鮮傷口。她的腿上滿是紅色圓點,有些地方還在滲血,更多蚊蟲被氣味吸引過來。她開始拍打雙手,接著用雙手拍打全身上下。

「去死、去死、去死。」她氣喘吁吁。她打中不少,感覺那些肥厚飽餐的生物在她指間迸開,手掌被自己的血染紅。然後更多上百的蚊蟲擠上來卡位,在她柔嫩的皮膚上啃咬。

她開始啜泣。她喘息換氣。然後在她最激動之時,無可避免的事發生了。她的胃開始翻絞,她雙手雙膝著地,然後靠在岩石邊嘔吐,吐到下方惡臭的泥沼裡。

水、綠色膽汁、珍貴的少許食物,她全都嘔出來了。她一邊乾嘔,頭垂在肩膀下方。蚊子趁機襲向她的雙肩、手肘和小腿。她要被活活啃食了,她救不了她自己。

幾分鐘過去,她糾結的胃開始舒緩,緊繃的噁心感在她腸胃開始鬆開。她發抖著站直身體,撥開她汗溼的長髮,覺得耳畔又有了新傷。

蚊蟲在她眼前飛舞,尋找皮膚。她揮趕牠們,動作卻已經力不從心,那是女子知道自己不敵才做的舉動。她是能殺了這上百隻蚊蟲,不過又會擁來上千隻。喔,天啊……

她的喉頭有灼燒感,皮膚覺得好像著了火。她把顫抖的雙手舉到眼前,看到上頭滿是紅色的發炎咬痕。然後她抬頭望向白熱的天空,太陽已在頭頂上熊熊迸熱。狗籠不見了。而從四周的景象看來,她被扔到某個泥濘的地下凹穴,餵食蚊蟲蛇類,還有天知道什麼生物。

「好消息,」婷娜對自己低語:「至少他不是性變態。」

然後她開始大笑。接著開始大哭。最後她輕聲傾吐,卻可能只有蚊蟲和蛇聽見。「媽,對不起。天啊,誰都好,趕快救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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