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殺戮時刻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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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殺戮時刻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2-16 17:38

維吉尼亞州,昆提可【下午兩點三分.三十七度】

特別探員麥克.麥柯馬克要害她被聯邦調查局學院驅逐出境。前往公路的路上,金柏莉不帶任何情緖地想著,開車穿過昆提可蜿蜒的車道。跟麥克談過之後,她去沖了個澡,換上整齊的制服──卡其工作褲加上深藍色聯邦調查局學院櫬衫。接著她將那把精美的蠟筆槍塞在腰帶上的槍套裡,也掛好手銬。如果她想靠著菜鳥探員的身分招搖撞騙,那最好看起來有那副模樣。

她可以拒絕馬克,這點她也在開車時想過了。她跟這個人還不熟,拋開那副順眼的容貌和令人目不轉睛的雙眼,她根本沒理由相信他。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相信他的說詞。喔,沒錯,這個環保殺手或許曾經在喬治亞州大開殺戒,但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離這裡有好幾百哩。為什麼某個喬治亞州神經病會突然在維吉尼亞州現身?更重要的問題是:為什麼某個喬治亞州神經病要把屍體丟在聯邦調查局的門口?

在她腦中,這一點都不合理。麥克只看到他需要看到的事物。他不過是那些會對案件抱持執念的警察之一罷了。

這些都無法解釋她為什麼蹺掉下午的課堂,這項違規可能會害她被記上一筆;也無法解釋她為什麼在督導明確要求她遠離此案後,要開車去郡法醫的辦公室。這個抗命的小動作可能會導致退學。

可是呢,麥克一提出要求,她馬上就答應了。她想跟法醫說話。她想溜進那個可憐陌生女孩的驗屍現場。,

她想……她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想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跟她曾經有過的夢想;她想知道她有沒有受到折磨,或者是死得痛快;她想知道那個身分不明的凶手犯下了什麼錯,好讓她利用那些錯誤

逮到他,替那個女孩討回公道。她不該像是垃圾一般被棄置在樹林裡。

簡單來說,這是她的投射心理。她曾研習過心理學,對這些跡象很清楚。身為姊姊跟母親慘死的遺族,她再怎麼廣力也無法停止。

是她找到死者的。在陰暗的樹林裡,她站在她身旁。即使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拋下她。

金柏莉依循海軍陸戰隊基地給她的住址開車。她問過NCIS的調查員在哪,發現他已經離開基地,前往停屍間會同驗屍。

往好處想,特別探員凱普蘭人在驗屍現場,這樣金柏莉就有更好的藉口能夠在驗屍過程中混入。到了那邊,她只要跟他說一說……

壞消息是經驗老到的特別探員八成比過勞的法醫還要機靈,不會那麼輕易就放她介入。

所以麥克才提議要她執行這個任務。沒有人會讓和案子不相干的警察涉入此案;普通的學生就不一樣了……利用妳的劣勢──這是他的忠告。沒有人會懷疑一個摸不著腦袋的小菜鳥。

金柏莉把車停在沒有任何招牌指示的五層樓建築外。她深吸一口氣,心想父親在接觸案件前是否也是如此緊張。她又想:他是否曾經偏離正道,冒最大的風險,只為了搞清楚又一個被殺害的金髮女孩的死因?

冷靜又疏離的父親。她無法想像。她的士氣不知道為什麼高漲了起來。她挺起肩膀,繼續執行任務。

一進門,那股氣味立刻衝向她。消毒得太徹底、太乾淨了,這個地方的氣息絕對是想掩飾什麼東西。她來到以玻璃作為隔間的接待區,提出請求,謝天謝地,接待櫃檯的女人直接讓她刷證件入館。

金柏莉循著長廊一路往後走,牆上毫無裝飾,地板鋪著油布,幾個金屬推床放置在帶著白骨色澤的牆邊。幾個鐵灰色的門板是通往別處的入口,裡面是需要輸入她不知道的密碼的保險櫃。這裡的空氣更加寒冷,她的腳步聲敲出令人一驚的回音,日光燈管在頭頂上茲茲作響。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顫抖,感覺得到一絲冷汗沿著背脊滑下。能夠擺脫戶外窒人的熱氣,進入如此清涼的地方,她應該要額手稱慶,但她做不到。

她推開走廊盡頭的木門,進入另一處門廳,法醫的辦公室就在這裡。她按下電鈴,不怎麼驚訝地看到一扇門微微打開,特別探員凱普蘭往外探頭。「妳要找法醫?他在忙。」

「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特別探員凱普蘭在門邊挺直背脊,在這麼近的距離內,金柏莉看得到他理成平頭的黑色髮絲間夾雜著微微銀光。他的面容飽經風霜,眼神嚴峻,繃緊的薄唇不輕易展露笑意。這人一點也不刻薄,只是很難搞。他可是維持海軍跟海軍陸戰隊基地和平的要員。

這場戰役不會太容易。

「新任探員金柏莉.昆西。」金柏莉說著,朝他伸手。

他跟她握握手,大掌厚實,表情謹慎。「妳開了大老遠的車來到這裡。」

「我知道你想問我許多問題。根據我的時間表判斷,我想我直接來找你會比較容易。海軍陸戰隊基地的人說你在這裡,所以我決定開車過來。」

「妳的督導知道妳離開學院?」

「我沒有直接向他提及此事;不過今天早上我與他談過了,他強調配合NCIS調查行動的重要性。我對他保證會盡力協助。」

「嗯哼。」凱普蘭只應了一聲。他起身,直盯著金柏莉,任由沉默不斷延長。如果這人有小孩,他們絕對不會趁夜溜出家門。

金柏莉的手指陣陣蠢動。她將雙手塞進口袋,再次希望自己帶著她的克拉克手槍。配戴塗成紅色的玩具槍實在是讓人難以展現出自信的氣魄。

「我知道妳拜訪過我的犯罪現場。」凱普蘭突然打破沉默。「恰好經過。」

「把那些男孩嚇得半死。」

「長官,恕我直言,你的手下真容易受驚。」

凱普蘭的嘴唇終於勾起類似微笑的弧度。「我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在這一瞬間,他們幾乎成了狼狽為奸的共犯。這個瞬間稍縱即逝。「新任探員昆西,妳為什麼要介入我的案子?妳父親沒有教妳別這麼做嗎?」

金柏莉的肩膀驟然一僵。她查覺到這個反應,強迫自己放鬆、呼吸。「我並不是因為喜歡縫紉才申請加入學院。」

「所以說妳把這當成學術研究囉?」

「不是。」

她的回應讓他皺起眉頭。「我再問一次:新任探員昆西,妳為什麼要來這裡?」

「長官,因為我發現了她。」

「因為妳發現了她?」

「是的,長官。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我父親是這麼教導我的。」

「這不是妳要『有終』的案子。」

「對,長官。這是你要貫徹始終的案件,絕對是如此。我只是個學生,但我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讓我在旁邊看就好。」

「大人有大量?從來沒有人說我有什麼肚量。」

「讓菜鳥旁觀驗屍、讓她吐得滿地,這並不會改變你的形象,長官。」

現在他真的笑了。笑容改變了他整張臉的輪廓,讓他顯得帥多了,甚至算得上是親切。他的人性浮上檯面,金柏莉心想她還有一絲希望。

「新任探員昆西,妳看過驗屍嗎?」

「沒有。」

「會帶來衝擊的不是鮮血,是那股氣味,或者是鋸開顱骨的電鋸聲響。妳覺得妳有膽面對嗎?」

「長官,我確信我一定會吐出來。」

「跟我一起進去吧,反正我的工作就是教育菜鳥。」他咕噥兩句,搖搖頭,打開門,讓她進入經過消毒的冰冷房間。

※※※

婷娜快吐了。她正在努力控制反射。她的胃部扭成一團,喉嚨緊縮,膽汁往上湧起。苦澀、灼熱,她命令它回去。

她的嘴巴被封箱膠帶貼起。如果現在吐了,她怕會噎死。

她把自己縮得更小,這個動作似乎稍稍減緩了下腹的絞痛。或許這樣可以爭取幾分鐘的安穩。然後呢?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窩在黑暗的墓穴中,什麼都看不到,耳中聽見的聲響也很有限。雙手綁在背後,但至少沒被黏得太緊。她的腳踝好像也被綁住了。如果雙腳往兩側拉扯,就會牽動膠帶,換得些許空間。

其實膠帶並不是重點。她在幾個小時前已經領悟了。真正的牢籠並非來自束縛四肢的封箱膠帶,而是盛裝她身軀、上了鎖的塑膠容器。四周太暗了,無法確認,不過根據大致的尺寸、前方的金屬柵門、上方的通風孔(她可以把臉頰貼住那些小洞)來判斷,她覺得自己被塞進一個很大的動物搬運容器。真的。她被困在狗籠裡了。

一開始她哭了一會,然後她氣得不斷衝撞塑膠籠壁、金屬柵門。這陣騷動只換得肩上的瘀青、腫痛的膝蓋。

之後她睡著了。恐懼與痛楚耗盡她的力氣,讓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等她醒來,封箱膠帶已經撕開,籠子裡放了一罐一加侖的水和營養點心棒。她好想拒絕這些飼料來洩忿──她才不是馬戲團的猴子!但後來她想到肚子裡的胎兒,大口大口地喝水,吃掉糧食。

然而她也想到水可能被下了毒,因為喝下後沒多久她又陷入沉睡。當她再次醒來,掩嘴的膠帶貼回原位,營養點心棒的包裝紙不見了。

她又想哭了。藥物不是好東西,對她不好,對孩子也不好。

真好笑,四週前,她甚至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要這個孩子。但那時貝絲帶了馬約診所的胎兒發育手冊回家,她們一起翻閱著那些照片。婷娜現在知道著床後第六週,她的寶寶已經長到半吋大,有著大大的腦袋、沒有眼皮的眼睛、小小的雙臂雙腿,以及像槳一樣的手腳。再過一週,她的寶寶會長大兩倍,變成一吋長,長出帶著蹼的細小手指、腳趾。她的寶寶會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皇帝豆。

換句話說,她的寶寶已經是寶寶了。婷娜已經等不及要把這個珍貴的小東西擁入懷中,她得要好好享受這個時刻,因為之後她母親會宰了她。

媽媽。天啊,就連想到她母親都讓她鼻酸。要是婷娜出了什麼事……有時候人生實在是很不公平,那個中年女子努力工作,只希望她女兒能夠擁有更好的生活。

婷娜必須更有警覺心,必須更專注。該死,她不能像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拒絕成為愚蠢的官方紀錄。她再次豎起耳朵,努力尋找推測現下狀況的蛛絲馬跡。

婷娜確信她是在車上。她感覺得到行車的震動,可是少了視力,她難以判定。或許這個容器是位於小貨車的車斗上,用什麼東西蓋起來;或是窗戶塗黑的休旅車後車廂。她不認為現在是晚上,可是看不到手錶也無法判斷過了多久。她想她睡了好一陣子。藥物與恐懼的力量太強大了。

她覺得自己與世隔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太過純粹,連旁人的細語都聽不見,更別說是恐懼的嗚咽聲了。無論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她相信自己是唯一的生命體。或許對方只有綁架她,他只帶走了她。

可是她心底隱約質疑這個可能性,她又想哭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是綁架大學女生到哪個噁心藏匿處、對她們做出見不得人的事情的變態嗎?不過她的衣服沒有少半件,連三吋高的涼鞋都留著。他也留下了她的皮包。她不認為變態會做這種事。

說不定他是人口販子,她聽過那些故事,白人女孩可以在海外賣到高價。或許她最後會成了誰的小妾,或是在曼谷的廉價酒吧工作。哈,看到他們年輕貌美的小東西突然變得肥碩無比,他們一定會很驚訝。這樣他們才會知道抓人後要記得好好跟對方談過。

她的小孩生下來就是奴隸、賣淫、性工作……

膽汁又湧了上來。她堅強地嚥下去。

我不能吐。她努力跟肚皮溝通。妳就放我一馬吧,我們得要同舟共濟。我會想辦法離開這個狗籠。妳給我保住所有的食物跟飮水。我跟妳說,這裡沒有多少資源可以利用。我們要妥善保存這些卡路里。

這真的很重要,因為婷娜現在的狀況很反常,吃得越少就越不舒服。基本上食物會讓她想吐,缺乏食物則是讓她更想吐。

過了許久她才發覺車速正漸漸放慢。她豎起耳朵,聽到細微的煞車聲。車子停了。

她的身體立刻繃緊,雙手在背後摸索,找到她的黑色肩背袋,像武器似地緊緊握住。手綁在後頭的姿勢對她很不利,但她得要做些什麼,總比坐以待斃好……

車門突然滑開,強烈的陽光射進車內,讓她像貓頭鹰一般猛眨眼;下一秒,她感覺到熾熱的空氣,天啊,外頭要沸騰了。她縮了回去,卻還是躲不開這股灼熱。

一名男子站在門外,光線從他背後打進來,使得他化作一片黑影。他揚起手臂,一個又一個包裝,完整的小東西落入塑膠籠中。

「還有水嗎?」他問。

她想說話,卻又想起貼住嘴巴的膠帶。她還有水,可是需要更多,所以她搖搖頭。「妳應該更謹慎地使用資源。」男子責罵道。

她想對他吐口水,卻只能聳肩。「我再給妳一罐,不過到此為止。了解嗎?」

「到此為止」是什麼意思?是在他釋放她之前嗎?還是說在他強暴她、殺了她、或是把她賣給一群變態為止?

胃袋又開始翻騰了。她閉上眼睛,努力忍住。

接著她感覺到手臂一陣刺痛。該死的針頭。藥物,喔,不……

她的肌肉彷彿是經過訓練一般完全放鬆,身軀倒向狗籠側邊,世界正漸漸隱沒。狗籠的門開了,一罐水出現在籠子裡,一隻手隨意地撕掉她嘴上的膠帶。她的嘴唇刺痛,鮮血從嘴角滴下。

「吃、喝。」男子低聲說:「在入夜前妳需要保存力氣。」

籠門啪地關上。休旅車的門滑上。沒有陽光。沒有熱度。

婷娜滑坐在狗籠的底板上,雙腿屈起,身體保護似地環住肚腹。接著,藥物贏了這場戰爭,捲走她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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