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9章 天地清明

「上仙，我……」

少年張張嘴，同時伸出手來，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石先生……」大鬍子緊蹙著眉尖，微抿著沒有血色的嘴，目光也在晃動。

「給咱家……滾啊！！」便在少年與大鬍子長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尖利的聲音忽然從巨劍下面響起。

這道尖利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不光大鬍子與少年為之一愣，連石天都一下愣住。

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伴隨這一聲尖利的聲音，在老者體內，本來瘋狂翻滾的灰色氤氳一下安靜下來，然後，一股清明的，原本的神識重新佔據這具身體。

接著，老者便緩緩轉身，以平靜的目光先看向他。

「咱家知道，即便上仙不出手，我也活不長了，所以，只求上仙給我幾句話的時間，讓我跟王上道個別，之後，便請上仙將我這具殘軀毀滅了。」老者隨即道。

石天聞言，神識微凝，隨後輕輕點頭。

老者似乎察覺到石天的動作，於是，帶著平靜的笑容，也輕輕點頭，再緩緩轉身，在少奶奶顫抖的目光中，看向少年。

「師父……」少年看著老者，手扶著輪椅的同時，試圖往前。

「別過來了，孩子，你就在哪裡，咱家跟你說幾句話，就行了。」老者笑著搖頭道。

「不！」少年也緩緩搖頭，臉上掛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老者看著少年，仍笑著，笑容中沒有悲傷，只有一抹淡淡的溫柔與不捨。

閹人也好，奴才也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活著，便總有一個人，是他所珍視的，放在心裡的。對於老者來說，少年就是那樣一個人。

其實，有的時候，他自己也奇怪，像他這樣，一個在陰暗中生活著許久，甚至，眼看月山國從盛世到末世的老妖怪，怎麼會被一個孩子的笑容就融化了。

也許，不只是一個笑容？因為他笑的時候，沒有半點的居高臨下，因為他依偎在自己懷裡的時候，是一份久違的柔軟與溫暖。

也許，是平等的態度，是每一聲師父裡包含的情緒。

總之，眼看著少年長大之後，他便知道，自己終於遇到一個人，是他要用一生來守護的。

是的，只是守護一個人，無關他的身份，無關人族的存續，甚至，無關月山國。

他要讓他活著，好好的活著，為了這件事情，刀山後海也罷，千夫所指也罷，他一個閹人，何懼？

一個人在漫長的歲月中獨自面對所有的冰冷與漠視，那麼。他所遇到的，唯一的陽光便是他的全部，便是他的……世界！

「孩子，給咱家，好好的……」等情緒全部沉澱到心頭，老者微微咧嘴，雙目微紅，聲音暗啞著道。

「師父，不！我們還……」少年察覺到老者的情緒，便推著自己的輪椅，一邊呼喊著，一邊試圖往前。

老者最後一眼，看到少年臉上巨大的悲傷與不安，但是，他並沒有再猶豫，而是很乾脆的扭頭，復又看向石天，然後，點頭道：「請上仙，送我一程！」

「抱歉。」石天也點頭後，只道。

話落，石天的右手便輕輕按下。

「師父！」在石天右手輕輕按下的時候，還在輪椅上用力，但是，被大鬍子死死按在原地的少年發出愈發淒厲的嘶吼。

已經完全傾瀉下的混沌之力中，老者緩緩擰身，模糊的嘴臉變幻一下，隨之，老者在這座天地間，最後一道聲音響徹雲霄。

「閹人，如何？！」

這道憤怒的聲音在片刻間，壓過天地，讓所有人聽的清清楚楚。

這道聲音背後，是他已將所有的溫柔與善意留給少年，然後，將自己所有的憤怒，委屈，猙獰，發洩與這天地。

聲音在天地之間震盪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才緩緩落幕。

聲音落下的一刻，老者的靈魂也在狂暴的混沌之力中被扭曲，侵蝕，然後，身體的控制權再一次被怪物奪回。『

隨之，浩蕩的灰色氤氳便從老者身上瀰漫開來，然後，化作一條條長蛇的模樣在混沌之力中的嘶吼，同時，試圖從各個方向逃離混沌之力的籠罩。

可惜，一切終究是徒勞無功的。石天積蓄到此刻的力量一些宣洩出來，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他甚至沒有辦法從巨劍下逸散出一點兒神識。

一切，都被包裹住，然後，沒有止盡的沖刷，直到本來浩蕩的力量也漸漸淡薄。

「不！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你這樣殺了我。冥會找到你，看到你的。那樣的話，你也會死的！」慢慢感受到絕望的怪物復又發出聲音，沖石天道。

「是嗎？」石天聞言，眉尖輕佻，嘴角輕勾。

隨後，右手再次落下。隨之，彷彿用之不竭的混沌之力更甚之前的聲勢，往灰色的氤氳上沖刷。

「不……不……啊！」怪物在石天淺淡的笑容中，發出幾聲呻吟般的慘叫，接著，在最後一聲淒厲的叫聲中，灰色的氤氳只剩一絲，再徹底消失。

「轟！」天地之間，又一聲轟然。

轟然聲中，以浩蕩之勢，順著巨劍往下的混沌之力終於漸漸收斂。

最後，在混沌之力收斂之後，巨劍在已經清明的天空下也漸漸透明，最後，便憑空，從空中消失。

巨劍消失以後，天地之間，先是一片寂靜。

便在這樣的寂靜，石天也終於抱著陸節，以站立的姿態，自原地，緩緩現出身形。

在顯出身形的時候，石天是以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隻手摟抱著陸節的腰身，這樣的姿態站著的。

這個過程中，石天的目光一直落在陸節的臉上，陸節也看著他。

「給我……」在短暫的沉默後，陸節便以有些性感的沙啞聲沖石天道。

隨後，她柔軟的身體更貼近石天，接著，白皙柔軟的手臂抬起，落在石天的脖頸上，同時，踮起腳尖，眼睛微微閉上，再一點點靠近石天，隨後軟倒在石天懷中。

足足一分鐘的時間後，陸節才緩緩的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