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月之暗面 - 科幻世界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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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月之暗面 by 安東尼.歐尼爾

2019-12-15 18:26

  
  八點三十分,人在卡瑟的弗萊契‧布拉斯赤裸裸地走出浴室(它的尺寸比原罪城大多數住宅都還要大),朝第二臥房移動,以為他的正式衣著會放在床上。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
  「葛雷。」他以宏亮、大老風範十足的聲音發出呼喚,但沒人回答。那生化人在幹什麼?他納悶著。老實說,最近只剩一個生化人在他身邊,狀況相當難熬。李奧納多‧布拉克不在家,所以葛雷必須做所有家事、當貼身保鑣,還得以公關代表的身分在城內東奔西跑。布拉斯知道他自己應該要再多找幾個僕人(甚至該找一、兩個人類來),但如今他只願意毫不保留地信任生化人。當然了,「生化人可信」只是一個幻象,因為只要經過程式改寫,他們也有能力背叛主人,這點他自己清楚得很。但根據他自己的經驗,每個人類內建的程式都給他們背叛的能力。他們還會欺騙、偷竊、散播謠言,販賣秘密。弗萊契‧布拉斯就是因為接受並擁抱人類的天性,才有辦法走到今天這步。
  此刻他正把握機會欣賞自己映在全身鏡中的肉體。寬闊的肩膀,顯著的胸肌,分明的腹肌,精瘦的臀部,油亮的棕色肌膚,閃耀的銅色胸毛。他的外科醫師手腕高明。旁人大概只看得出恥骨上方有疤,無從得知他動了四十二次整形手術。有許多女人說,他鐵定會被誤認成經常上健身房的四十多歲男子。他現在很少做愛,因為他已厭倦整個流程。不過當他做愛時,他會花許多時間盯著鏡子,欣賞自己英挺到令人難以自信的體態。他覺得這樣做很娘,但就是無法克制自己,這跟欣賞車況保持良好的「野馬」沒什麼差別。
  他幫自己披上加襯墊的綢緞浴袍,心想:最好先吃東西再穿衣服。他從容地走入兩側飾有巴比倫浮雕的通道,進入豪華的餐廳。寬敞的房間內有銅板鑲嵌的花格天花板、水晶吊燈,泛著光、長度等同於保齡球道的黑檀木桌。他在這裡再次呼喚葛雷,還是沒有回應。他走向升降機,按下按鈕,發現裡頭有個銅製的早餐托盤。他將它端回餐桌,放好,拿掉布罩,露出下方冒著熱氣的盤子。盤內有油亮的厚切培根、嫩煮蛋、荷蘭醬燒煙薰甜椒、鵝肝、不加糖的黑咖啡,還有固定的一杯宙斯汁,那是他最愛的維他命特調飲料。經驗告訴他,滿足胃口後再向滿腹怨言的群眾發表演說是最棒的。
  此時他就聽得到原罪城居民的鼓譟。他們聚集在卡瑟外,等待他發表晨間演說。他們來得比他預期的早,而且似乎在呼喊著什麼。這是布拉斯睽違一年召集全體居民,準備向他們發布消息。他沒被錯覺愚弄,不會以為這是簡單之事。他甚至不認為大家一開始會給予好評,但他對自己有信心:他的個人魅力夠強,一定可以搞定一切。只有他辦得到。所以他才沒把這工作指派給殺妻演員,他不相信有誰可以正確地調配出悲傷、憤怒、言外之意、果斷的比例。
  他將為他遇害的女兒,以及其他參與緊急會議者表達遺憾。
  對犯行暴行的秘密組織展現憤怒。
  言外之意(這真的需要他的技巧才辦得到):他女兒並非完全無辜。她和犯罪分子以及政治異議者勾結,因此若不是遭到合謀者刺殺,就是死於時機錯誤的爆炸中。
  然後是果斷:煉獄終究還是存活下來了。鮮血淋漓,但沒斷氣。事實上,牠變得比過去更強大了,也準備好要面對嶄新的日出。
  至於嶄新日出的詳情,布拉斯打算蒙混過去。當然了,他的火星探勘任務將會繼續推進,一如往常(這太重要了,不容延期),不過這幾天發生了一些無前例可循的事件,令他深信:他不在的期間,非得由鐵腕統治者來坐鎮。他將告訴大家,若不是靠他自己的鐵腕,他根本無法維繫這瞬息萬變的領地,撐不了這麼久。至於繼任者身分,嗯,他已經思考許久了,幾天內將會做出正式宣佈。
  他吃培根還沒吃到一半(他習慣切成小塊,因為這樣有助消化,然後沾蛋黃吃),就聽到一連串腳步聲,看到李奧納多‧葛雷進入房間,異常憂慮。布拉斯無從判斷原因,不過那生化人的臉色似乎比平常慘白。不過那當然只是他的想像。
  「相信您今早一切都很順利吧,先生?」葛雷的發音快速而清晰。
  「我很好。」布拉斯回答,啜飮一口宙斯汁。「不過你跑哪去啦?葛雷,你沒備妥我的衣服。」
  「我被叫到其他地方去了,先生,我鄭重向您道歉。」
  「到底是誰叫你的?」
  「先生,是戴米恩警督。」
  「尤斯特斯?」布拉斯皺起眉頭,「我以為他跑了。」
  「起先或許是,但現在又回到原罪城了。」
  「真的?他回來了?」
  「回來了,先生。」
  布拉斯盤算著執行原訂計畫的必要性:找人在多佩爾邁爾基地幹掉他,讓人以為是他地球上的仇家下的手。「呃,他要做什麽?」
  「先生,他有急事要覲見您。」
  「他還要再見我一次?」
  「是的,先生。」
  「那他可以等我演說完,前提是我到時候還有心情見他。」
  「先生,他提出的要求是現在就覲見您。」
  布拉斯不再啜飲飲料了,「你是說,他人已經在這裡了?」
  「他目前在客廳,先生。」
  「你讓他進門?」
  「我從他家一路護送他過來。」
  「喔,真的?你真是樂於助人呢,葛雷。」
  「你確實說過我應該要全力配合他,先生。」
  「嗯,呃,你有時候會做得太過火,你知道的。」
  「很抱歉,先生。」
  「是這樣的,之前有一次,我必須在你和李奧納多‧布朗之間作抉擇,結果我選了你,因為你看起來更高貴,也因為我認為你更瞭解我。但現在我開始懷疑了。」
  「我將來會努力做得更好的,先生。」
  「嗯。」布拉斯很享受眨低葛雷的感覺,他認為羞恥心造就積極性。不過現在李奧納多‧布朗不在了,他很難繼續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他嘆了一口氣:「嗯,就讓那賤人進來吧。」
  「好的,先生。」
  葛雷轉身轉到一半,布拉斯又補了一句:「他進來後,你要待在我附近。」
  「我有這打算,先生。」
  「一定要讓他和我保持距離。我懷疑他耍不出什麼花招,但實際會如何,沒人知道。如果他突然採取什麼行動,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相信我的配備足以應付那狀況,先生。」
  布拉斯目送葛雷離開房間,仍舊覺得這生化人怪怪的,舉止和態度不太對勁,語氣幾乎可用傲慢來形容。他彷彿一夜間產生了某種改變。不過布拉斯沒多想,他把剩下的培根掃進口中,匆忙咀嚼,在展開對峙前多攝取一些蛋白質。
  他啜飮數口宙斯汁,將食物沖下食道時,葛雷回來了,身穿整套制服的尤斯特斯跟著進入房間。在布拉斯的注目下,生化人引導警督坐上桌子另一頭(大約在二十公尺外)的高背椅,然後謹慎地沿著桌子走到這一頭,站在主人身旁。不過尤斯特斯並沒有坐下,同樣地,布拉斯根本就懶得站起來迎賓。尤斯特斯光是顧著張望主人的四周,估量房間大小,打量各種裝飾,最後總算說了一句話,內容似乎是:「諷刺沒什麼效,對吧?」
  布拉斯搖搖頭說:「請問你說什麼?你在這邊得提高音量說話才行。」
  尤斯特斯用更大的音量說:「我說,諷刺沒什麽效,對吧?」
  「我剛剛沒聽錯。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我的觀察。漫畫家諷刺有錢、有權者的生活時,通常會畫一個邪惡的老億萬富翁坐在城堡內吃魚子醬和蜂鳥舌。他們這麼做是為了營造出大於現實的刺激性,追求誇張、荒謬。但有錢、有權者不會從那角度看,他們只會看到自己需要效法的標準。因此諷刺顯然沒有效用。」
  警督的態度比李奧納多‧葛雷的舉止更令布拉斯窘迫。他不是沒看過尤斯特斯失禮(他們前一天進行了名符其實的唇槍舌戰後才告別彼此),不過這又是全新的境界了。如今,他的失禮當中挾帶著一絲譏諷,彷彿認為自己才占上風。
  「請坐吧,警督,以免諷刺壓倒了你。我原本想給你一些咖啡,但你現在看起來就更亢奮了,我不想再推你一把。」
  「沒關係,我吃了半包亮睛TM。我通常不碰那種玩意兒,但昨晚對我來說非常漫長。」
  「跑了幾個地方。」
  「可以這麽說。」
  「你的女兒還好嗎?」布拉斯問。
  他以為尤斯特斯會暴怒,會瞪著他看。結果這警督只咯咯笑了幾聲,拉椅子過來。「我想她不會有事的,」他坐下,然後說:「事實上,我就是為了這事過來的。」
  「喔?」布拉斯挑起一邊眉毛,全力表現出處變不驚的模樣。
  「是啊,畢竟我來煉獄就是為了保護我女兒,說來有點拐彎抹角就是了。而你突然挑這個點來打,我想我就可以豁出去了,我沒什麼能失去的了。」
  「警督,你現在又開始放肆了,我沒料到你會這樣,你的個人檔案中沒有任何一行字顯示你是個放肆,或不知好歹的人。」
  「我不放肆,也知好歹,但你拿她的性命威脅我時,我就……」
  「誰說我拿她性命威脅你?」
  「我辨識得出什麼是威脅。」
  「那我建議你抹去腦海中的對話,聽我重說一次。因為我從來沒威脅你,沒說出類似的話。如果昨天你給我回應的時間,我早就做出一些澄清了。事實上,我提起你女兒的唯一目的只是要點出我們兩人的相似性。你有女兒,我也有。」
  「被你派人暗殺掉的女兒。」
  現在布拉斯覺得盡情發飆的時間到了。「警督,你這樣說太卑劣了。你怎麼有種做這麼可笑的指控?」
  尤斯特斯的回應就只有聳聳肩。
  「假如你還沒被開除,」布拉斯接著說:「我現在就當場開除你。你這是誹謗中傷,你以為你是誰?」
  「我只是個正直的警察,至少原本是。」
  「正直,還是無能?你怎麼有膽說我派人刺殺我女兒?你有任何一丁點證據嗎?」
  「我個人沒有。我只知道你女兒的男僕李奧納多‧布朗在前門收下高威力炸藥,送進屋內。我現在無法判斷他是不是根據別人的指示行動,知不知道自己行動的意義,我敢說我此後也永遠沒有機會查出來了。事實上,我知道所有可取得的證據將證明犯案者跟受害者有所牽連,這我很有把握。有腐敗執法部門的腐敗國家,就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只後悔自己不願意打從一開始就看清事實。不願意,是因為我太想相信月球就是我的出路了,我想住在一個對女兒生命不會構成威脅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好。」
  「真是感人,但你還沒解釋那個可笑的理論是怎麼編出來的。」尤斯特斯嘻嘻笑。儘管布拉斯不喜歡對方的態度,厚顔無恥,但他還是不得不把對方的話聽完。
  「是這樣的,布拉斯先生,我過去十二小時的體驗非常有趣。也可能是十四小時吧,隨便啦,我甚至不確定了。首先,我一路開車到培利基地去,打了通電話給南極,然後在夜色中開車回煉獄。全速前進。我在淩晨三點左右抵達煉獄大門,起先拚了命一直想辦法進去。篩檢區有狀況。總之簡單說呢,我強行闖了進去,看到一團混亂。有個生化人似乎跑進去,要求進入原罪城。工作人員不放行,他就抓狂失控,殺死了所有保全人員、一個秘書、一名護士、一個和他乘坐同一輛車的人。唯一的生還者是生化人想送到醫院去的一名女性。到處都是血,斷臂殘肢。七個人全掛了。」
  布拉斯真心感到震驚:「我沒接到消息……」
  「當然沒有。重大的日子就要來臨了,誰會想打斷你的睡眠?」
  「警督,你又做出可鄙的發言了。我當然會想接獲情報。這生化人是誰?是從哪來的?」
  「你真的想知道嗎?」
  「這話是什麽意思?」
  尤斯特斯再度嘻嘻笑。「呃,是這樣的,布拉斯先生,你應該認得這生化人。他是你擁有的生化人之一,為你工作,你肯定不知道他逃跑了,我猜忙碌、分心處理其他事務的缺點之一,就是無法掌握全域。不過你當然知道他是誰。事實上,下令幫他更新程式的人就是你。你想保密到家,原本也有機會成功,但事情後來出錯了。技師犯了一個失誤。在抑制因數啟動前,他們就把你精神異常的企業哲學灌了進去。導致他發狂,失控。就跟你這幾年一樣失控,布拉斯先生,差別只在於,你大多時候都沒得到相應的懲罰。你利用所有權力和影響力脫罪,不過我們還是來到了今天這步。」
  布拉斯從來不曾惶恐到這程度。他很少成為最後一個得知某條消息的人,更少碰到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狀況。他心中有個聲音要他發狂、怒氣沖沖地閃人,藉此自衛,但他已察覺到這招並不恰當。此外,他實在很不喜歡尤斯特斯報上消息的口吻,這人彷彿不在乎自己的下場,或沒理由擔心自己的安危,後者更糟。
  「這實在太可笑了。」布拉斯再度嘗試反擊,不過這次他緊握著刀叉,彷彿當它們是武器。「希望你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可笑?」尤斯特斯說:「你一直把那兩個字掛在嘴邊。那我要告訴你,要是我沒來煉獄,我自己八成也會覺得很可笑。要是昨晚我沒得知李奧納多‧布拉克的事情,我也會覺得好笑。事實上,我幾個小時前親自跟布拉克交談了。你希望別人怎麼跟你交談,我就怎麼跟他交談。因為他某種意義上就是你,你的黑色靈魂。因此,將最後一塊拼圖放進你的宏大計畫中,讓全貌顯示出來並不困難。你想聽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事情原本應該會怎麼發展。」
  布拉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尤斯特斯於是接著說下去。
  「你不信任何人,所以你外出進行火星探勘的期間,不管讓誰來取代你的位置,你都無法安心。你的盟友、你的手下部長、幫你代言的演員都不行,你的女兒更不用說。因此你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好點子:讓生化人李奧納多‧布拉克,你的保鏢來取代你的位置。你打算把他打造成弗萊契‧布拉斯代理人,肉體比你強健好幾倍就是了。他將以暴君之姿統治這個地方,做出各種殘忍的決策,開除手下,有必要時甚至會殺了他們。為了幫他的即位鋪路,你得製造一些動亂,讓人民覺得:局勢如此,暴政也是合理的。反正你也想擺脫所有可能掌權的、你忌憚的人物,所以就想了這個一石二鳥,甚至三鳥、十鳥的策略。於是你安排刺殺行動,煉獄警局也全力配合,這些政治性的謀殺案永遠不可能偵破,因為關鍵證據都遭到抹除、汙染、竄改了。這招原本應該也會奏效,但煉獄警局裡面有半數的人太無能了,無法扮演好他們的角色。當然了,有些人掌握的事情比你想的還多,他們就跟你一樣無情、狡詐;你以為他們像棋子般在你左右受人擺布,但他們其實擺布著你。『別下棋,去玩人』是你的守則之一,不是嗎?嗯,有時候師傅應該要小心他們的學徒呢。」
  布拉斯再度覺得遭到了奇襲。更糟的是,尤斯特斯正瞪著他,等待回應。於是他咯咯笑了幾聲,態度懷疑。「我還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主要是在談你女兒,布拉斯先生。你知道的,就是你最不信任的人。起先你原本打算把她囚禁起來,當然得先把刺殺行動推到她頭上就是了,不過後來……」
  布拉斯把握時機,忍不住插了嘴。「你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是不是,警督?」他說:「你真的那麽天真嗎?真的嗎?我並不打算在外出期間囚禁我女兒,因為我女兒會跟我一起上路。」
  尤斯特斯沉默了下來,他的星星臉變得毫無表情,布拉斯把握機會追擊。
  「沒錯,她會跟我一起去,去火星。你想問鮑爾斯小姐就去問吧。你不知道我女兒也要一起去,對吧?」
  尤斯特斯猶豫了一會兒。「那麼,QT本人知道這件事嗎?」
  「不,警督,她當然不知道,因為我將無視她的意願,直接帶她走,這是為了她好。」
  「你打算綁架她?」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我不會讓我的女兒,也就是我的骨肉變成惡棍與刺客的目標。如果她待在這裡,一定會被盯上。因為她就跟你一樣,太天真無邪了。她要是當煉獄領袖,一定撐不了兩星期。」
  「我想你女兒會對這評價有意見。」
  「你這樣覺得是吧?現在談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因為你派人剌殺了她所以沒意義?」
  「不,我沒派人去殺她。你又說錯了。我不知道殺死她的人是誰,老天啊,你以為我看到她死了很開心?」
  「呃,你昨天談起她時真的不怎麼高興。你認為她試圖把葉派的死推到……」
  「但那不代表我會派人殺她。你會殺自己的女兒嗎?當然不會。同樣地,我也絕對不會派人殺我自己的女兒。」
  「你綁架她,但絕不會殺害她?」
  「我綁架她是為了救她,你看不出差別嗎?」
  尤斯特斯猶豫了片刻,接著嘆氣:「不,布拉斯先生,你在說謊。」
  「什麼?你怎麼有膽這樣說!」
  「我有膽對你說任何話,我現在不是你或任何人的手下了。我不是警察了,記得嗎?因此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這是事實。你也許一度考慮過要綁架QT,但發現她的計畫後就改變心意了。於是你派人去刺殺她。」
  「你沒證據。」
  「我還需要證據嗎?沉默就是解答,記得嗎?嗯,你的情況是:一切事蹟就是解答。你身後拖著一長串死者與人生崩毀者的名字,你自戀,自大。還有葉派的事,讓殺人狂生化人頂替自己的計畫,你該死的守則,你還拿我女兒威脅我。布拉斯先生,我不需要證據就能控訴你,因為你做過的一切就構成證據了。不過還不僅如此。」
  尤斯特斯已站起來了,此時外頭傳來爆炸聲。蜂擁而來的群眾似乎在施放爆竹,或炸彈,或別的東西。「是這樣的,布拉斯先生,你目前跟外頭的政治局勢極度脫節,成天關在你的火箭基地內,不知道你的互助網絡有多脆弱。你這領袖把身邊的僕人和奉承者當成屏障,幾乎沒意識到他們是風向轉變時最先倒戈的牆頭草,嗯,我是在大約二十四小時前發現的。當我發現QT‧布拉斯刺殺案件顯然由你主使,當李奧納多‧布拉克開始亂搞一通時,我去見了幾個人,得知了幾項事實。我大感驚訝,但我實在沒什麼好驚訝的。因為你這次做得太過火了,而你的統治基礎不如你想像的穩固。你被玩弄了,被將軍了。你很快就會迎接萬分殘忍的驚喜,它降臨的速度會比你料想的還快上許多。身為一個父親,你應該要感到驕傲。」
  尤斯特斯轉身,開始朝門口走去,結果布拉斯猛然起身,把餐具重摔到早餐餐盤上。
  「你他媽是什麼意思?」
  「再見了,布拉斯先生」
  「我說,你他媽在說什麼?」布拉斯從餐桌後方走出來:「回答我!」
  尤斯特斯繼續朝門口走去。
  布拉斯勃然大怒。「回答我,你這星星臉臭屄!」
  不過尤斯特斯一直走到餐廳門附近(距離出口約三十公尺遠)才總算回頭,變形的臉上掛著惱怒的表情。
  「不,布拉斯先生,我已經決定好了。事實上,我已經跟某人達成協議了。不是你,就是我。而我猜,為了我女兒好,應該要選你才對。」他抵達門邊,但突然回頭。「喔,對,」他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給你最後一個小訊息,是我抵達這裡後學會的小技巧。」
  布拉斯氣沖沖地說:「你現在他媽的又在說什麼?」
  「算是我的觀察吧,你同意不同意隨你。不過在我看來,儘管發生了這些事,儘管我對你說了這些,你仍是這裡的掌權者,仍是老大,仍是煉獄元老,我說得對吧?」
  「你他媽在開玩笑嗎?」
  「我只是問問。這裡仍是你的王國對吧?」
  「我說,你在開玩笑嗎?」
  「也就是說,你是這裡的王。」
  「我他媽就是王。」
  「你是巫師。」
  「你不具備的身分,我都具備,你這廢渣,你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尤斯特斯只用鼻子噴了口氣。「再見了,布拉斯先生。」
  他走出餐廳,任身後的門甩上,布拉斯站在原地火冒三丈,盤算著下一步,聽著門外愈來愈嘈雜的人聲。接著他轉身準備走出房間,但突然被人拖住了。
  布拉斯震怒,不敢相信自己碰到這種事。他動彈不得,因為有人從身後抓住了他的頭髮。
  他掙扎,但對方抓得很牢,還將他的頭往前壓。
  他扭動一番後轉身,氣呼呼地抬頭,發現抓住他的人是李奧納多‧葛雷,生化人露出邪惡的微笑。然而生化的人眼睛不是灰色,而是黑色的。右手拿著一把駭人的刀刃,長約三十公分。
  「在高舉敵方之王的人頭前,」生化人用氣音說:「你稱不上是真正的征服者。」
  布拉斯試圖舉起雙手,但刀刃已經畫過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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