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 月之暗面 - 科幻世界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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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月之暗面 by 安東尼.歐尼爾

2019-12-15 18:26

  
  科立夫‧迪斯塔是住月球的瘋子,也犯過大規模殺人案。二十八年前,他在荷蘭大選的兩週前炸了剛組成的荷蘭人民團結黨的阿姆斯特丹辦公室。表面上,他似乎支持該黨理念,發動攻擊是為了嫁禍給移民團體,冀望民眾用選票給個教訓,該黨便會贏得勝利,但最終如意算盤沒打成。這起爆炸案造成六人喪命,三十人受傷。幾天後,荷蘭工黨在選舉中拿下的國會第二院席次創下新高,他看了一肚子火,就帶著子彈填裝完畢的貝瑞塔ARX-190殺進海牙的凡布倫旅館,突破保全防線,掃射了四十七個正在慶祝勝利的黨員。在這兩起屠殺案與其他較小規模的零星案件之中,科立夫‧迪斯塔親手奪走的人命共計六十二條。
  警方將他逮捕歸案後,法院指派的法庭精神病學家認定科立夫‧迪斯塔患有妄想症與精神分裂,並有反社會人格、自戀人格異常、自大型妄想,完全沒為自己犯下的罪行表露悔恨,據說還一度對診斷醫師宣稱自己其實也想殺了他們。精神病學家斷定他改過自新的可能性極低,就算在他身上用上當今最新的機密技術也不會見效,於是建議將他長期監禁在高維安層級的監獄內。
  許多人持反對意見。儘管歐洲禁止死刑,荷蘭當地與外地的許多時事評論者還是認定迪斯塔應該要被處死,這是根據他自己的價值觀推導出來的。監禁畢竟所費不貲,而且永遠阻止不了一個可能:他可能會成為鐵柵後的英雄,偷偷和外界通信,操縱心智狀態接近與他接近的人。迪斯塔的言論自有他的吸引力,叫人憂心,他宣稱「戰爭才剛開打」,還說一百年內「歐洲境內每個街角都會有我的雕像」。
  當局找到瞭解決之道。月球此時還在發展初期,近端月面的採礦作業剛啟動,第一家月球旅館才剛在多佩爾邁爾基地開張,長期定居月球對人類身心狀態產生的影響仍是一大謎團。月面探險隊能活動的時間必然不長,而且經常為意外作用所阻,從輻射中毒、暫時失明到產生幻覺、精神崩潰都有人經歷過。風暴洋的組合屋基地曾有一名礦工徹底失去理智,砍死了他的五名同事,引起軒然大波。
  於是世界各國開始提供重刑犯到月球遠端服刑的機會。起頭者是俄國,美國接著跟進,後來每個國家都開放了,他們和地球之間的距離是三十五萬六千七百公里(月球表面和地球間的最近距離)加上三千五百公里(月球直徑),抵達月球後會被幽禁在孤立的居所,即「冰屋」內。冰屋內部空間跟都會區兩房公寓差不多,由結構緊實的月球沙,也就是所謂的「月壤」來遮蔽輻射。獄方不會提供太空衣或月面探險車給囚犯,通訊都要透過地下光纖管線,內容受到嚴密監控。所有補給品都得透過一系列零故障風險艙口傳遞‧訪客與囚犯有當面互動必要時,有支武裝保全小隊會護送他過去。囚犯得完全獨居,不過可享受地球監獄內不可能存在的自治狀態。沒有監獄內的上下關係要煩惱,沒有獄卒或其他囚犯會侮辱你,不用跟別人一起沖澡。簡言之,也就沒有遭到強暴、毒打、殺害的機會。囚犯只需要負起監控自己身體變化的責任,就可換來如此自由。指定的時間一到,得到天窗下接受未經過濾的陽光直射,另外還得持續透過電話接受心理狀態測試。
  經過兩年的文書作業後,科立夫‧迪斯塔獲准遷居其中一棟月球冰屋了。他接獲通知時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事實上,他似乎認為這早已是一個既定事實,彷彿他內在的更高力量已做出定奪。他宣稱自己「該做的事又更多了」,立刻申請世界上大半圖書館與資料庫的使用權限。
  二十五年後,科立夫‧迪斯塔成為遠端月面上定居時間最久的居民之一,只有喬治亞州恐怖分子巴提爾‧達達耶夫比他資深。他們和另外十一個「異界監禁計畫」的倖存者一起住在遠端月面南半球加格林隕石坑的七十公里半徑內。
  就外觀而言,這十三個人都變得面目全非,跟在地球上的時候判若兩人。由於脊椎增長,因此他們的身高呈現顯著的增加。液體流動重置帶給了他們桶狀胸。他們的臉孔浮腫,雙腳細長,骨質疏鬆,心臟變小。事實上,他們全身上下的變化都是因應微重力環境而生。
  然而,心智方面並沒有什麼一致的改變。有些囚犯放棄了舊有的意識形態,例如巴提爾‧達達耶夫。有些人身上出現了癡呆症的早期症狀,還有一些人變得圓融了一些,甚至宣稱他們已真心悔改,其中有一個人變成虔誠的教徒。還有一小群世界觀始終未受動搖的頑強傢夥,例如科立夫‧迪斯塔。
  迪斯塔要是逮到機會就會開心地對人說:他來到月球有個特定目的,那就是寫出自己的政治宣言,概論自己的哲學發現、歷史分析、經濟理論以及詳盡的自傳,就像《我的奮鬥》那樣(他認為這本書影響力十足,但寫得很彆腳)。當然了,他並沒有低估這裡的保全層級,其設計基本上就是要隔離他的智慧之語,但他深信自己優異的言談將能強力說服為他看診的醫師(迷倒一個就夠了),他寫下的字句就會流到外界去。又或許,時間的流逝將會自然而然證明他的文章「有利大眾福祉」。不管傳播方法如何,他的政治宣言早晚會贏得它應有的名聲。
  這份檔叫〈來自遠端的信〉,完整版爆炸性地冗長,而且缺乏連貫性,不精準的事件記述與啟人疑寶的歷史解讀方式讓它讀起來更加莫名其妙。而且它總共長達三千六百頁。
  迪斯塔到現在都還在修改文稿,已修了整整二十年。他早先希望這份宣言盡快擴散出去,但機會渺茫。那些醫生的內心比他想像的還要封閉。不過他並沒有失魂落魄,問世時間延後正好給他昇華論述的空間。他不但擴寫更多先例,甚至還加入了象徵意味濃厚的寓言故事以便強化論點。總而言之,他很快就發現〈來自遠端的信〉不是普通的政治宣言,而是一部新《聖經》。未來的人將會不斷引用它的內文,奉之為生命準繩。它比他那具逐漸枯槁的肉體還要關鍵得多,是一個時空膠囊,被一個卓越不凡的天才拋向廣袤宇宙與久遠歲月之中,而他只能想像彼方時空的模樣。
  迪斯塔一邊思考著上述事項,一邊修改第二十六書〈真理與律法之紅:成功經濟的蠻橫現實〉時,突然聽到一個獨特的吱吱聲,便將電腦螢幕切換到戶外監視器畫面。那台攝影機就架在他的冰屋門外。
  有個男人站在那裡。腳踏加加林隕石坑的沙塵平原,四周是灰燼的那種灰。月球的真空環伺,太陽於他身後閃耀。
  不過他當然不可能是真人,他沒穿太空衣。事實上,他的行頭是剪裁完全合身的黑色西裝外套,加上白襯衫與黑領帶。黑髮,梳了個剃刀分線頭,寬肩,身形修長,臉龐俊俏臉上掛著微笑。感覺像是從前賣百科全書的業務員,或是摩門教傳教士,不過他顯然是個生化人。
  這不太尋常。一般情況下,異界監禁計畫組織會在冰屋需要維修時派出生化人,這麼做可以省去召集武裝衛隊的麻煩。就算囚犯設法制服生化人,甚至中斷其活動,他也不會得到什麼好處。首先,屋外並不會停放增壓車輛,他無法駕車逃逸。因為生化人通常靠通稱「月球輕便馬車」的月面探險車移動。再者,挾持生化人作為人質也沒什麼好處,因為異界監禁計畫組織只會直接註銷那個生化人,然後暫時拒絕給予囚犯特權。
  迪斯塔槌了按鈕一拳,打開了氣閥門。
  生化人走入門內,臉上仍咧著笑。嚴格來說,機器並不需要跑完一整套加壓程式,但還是需要靠磁鐵、過濾器來移除月塵。生化人舉起雙臂,靜電與超音波清潔機便像洗車中心的刷子一般在他身旁繞著轉。接著紅燈停止閃動,黃褐色燈亮起,播放了程式完成的提示音。迪斯塔打開氣閥內門,生化人跨入室內。
  「你好啊,先生。」他說,並伸出右手,「感謝你的親切招待。」
  「沒什麼。」迪斯塔不禁慌了。他對生化人一向有好感,因為他們象徵了一板一眼的經濟環境,不過眼前的這尊太過栩栩如生,令人手足無措,甚至可說驚恐。對方那隻手帶有官能性的觸感,幾乎可說是情色味十足。「你是異界監禁計畫組織派來的嗎?」他連忙問。
  「能請你再說一次嗎,先生?」
  「我說,你是異界監禁計畫組織的人馬嗎?」
  「抱歉,先生,我不認得那個名字,那是公司,或是企業、財團、執法單位辦公室、政府部門的名稱嗎?」
  「那是一個跨國計畫,不過不重要。那你是調查隊的人嗎?」
  「『調查隊』是什麼意思,先生?」
  「地質學、地震學、天文學……那一類的。」
  「我不是調查隊的人,先生。我在尋找黃金國。」
  「黃金國?」
  「正是黃金國,先生。」
  迪斯塔一度懷疑對方在開玩笑,但答案旋即浮現在他腦海中,「你是採礦隊的人?」
  「我不是採礦隊的人,先生。」
  「但你想去黃金國?」
  「說得對,先生。」
  「呃,那可能是新開發的地區,我沒聽過……」
  「所以你幫不了我囉,先生?」
  「我沒辦法報路給你。」
  生化人默不作聲,此刻似乎散發出某種邪氣,但旁人根本不可能指出原因,因為他的表情明明就沒有任何變化。不過迪斯塔還是不願意放對方走,他總是渴望與人對話的機會,不管對方是誰。
  「我可以幫你其他忙嗎?」他問:「也許你會想……」他原本想說「補充燃料」,但自己把話吞了回去。荒謬歸荒謬,但人類確實有個傾向:機器人造得愈像人類,人類就愈不願承認它是人造物。「也許你會想在我這坐坐?」
  「你有任何酒精飲料嗎,先生?」
  「抱歉,我沒有。」
  「什麼酒都沒有嗎?」
  「我不喝酒。」
  「那你有沒有任何飲料?」
  「咖啡如何?即溶咖啡。」
  「那太棒了,先生,我很樂意喝杯即溶咖啡,請加十五茶匙糖。」
  「沒問題。」迪斯塔說。
  這生化人顯然是以酒精和葡萄糖為燃料。過去的廠商經常採用這種設計,以利生化人融入人類社會。這樣一來,他們才會吃人類眼中的食物,甚至還會有減少浪費的念頭。
  迪斯塔開始準備泡咖啡。月球上的液體沸點較低,不過大多數人都已習慣微溫的口感。「你是哪個團體的?可以告訴我嗎?」迪斯塔在冒泡的咖啡壺前問。
  「我一個人行動,先生。」
  「但你一定是……」迪斯塔開口,但又把話吞了回去。也許這生化人進行著某種監視任務,目的是要近距離觀察他。就連拘謹坐在桌前的此刻,生化人似乎仍未停止觀察,視線在他的房間內緩慢移動。
  「你住的地方真美,先生。」生化人笑著說。
  「謝謝。」迪斯塔說:「這地方很斯巴達,不過歷史上有許多偉人都像斯巴達人一樣勇武彪悍。」
  「你也像斯巴達人一樣勇武彪悍嗎?」
  「呃,如果我不是的話,就不會在這了。」
  「你是個偉人嗎?」
  「歷史自會定奪。」
  「你是征服者嗎?」
  迪斯塔嘻嘻笑,「還不是。」
  「我打算成為一個征服者。」生化人說。
  「我猜那就是你打算前往黃金國的原因吧。」
  「正是,先生。我們是競爭對手嗎?」
  「競爭對手?」
  「如果你也打算成為征服者,那我們不就是競爭對手了嗎,先生?」
  迪斯塔聳聳肩,「我從沒想過這問題。」
  迪斯塔一面倒咖啡一面想,這生化人會不會是故障了?遠端通信回路(他與外界之間唯一的連繫管道)已經中斷二十小時了,這狀況偶爾會發生,因為太陽閃焰和宇宙射線會造成變電所短路。同理,這生化人的電路可能也有幾根被烤焦了。
  他來到桌邊,小心翼翼入座,遞出兩杯飲料,「我已經攪拌過咖啡了。」
  「謝謝你,先生。」
  生化人(他真的是俊俏得嚇人)拿起杯子秀氣地啜飲一口又一口,宛如喝下午茶的牧師。
  「這咖啡真好喝。」他說。
  「謝謝你。」迪斯塔說:「你是從……某個基地過來的嗎?」
  「我不記得自己的來歷了,先生,我只往前看,只展望未來。」
  「呃,有道理。」
  「確實有道理。先生,你定居於此嗎?」
  「對。」
  「就你一個人?」
  「沒錯。」
  「那你要怎麼對盈餘有所貢獻?」
  「我不知道你說的『盈餘』是什麼。」
  「你是資產還是債務?」
  「我絕對會把自己歸類為資產。」
  「經濟體系中的資產?」
  「這整個世界的資產。」
  生化人接獲資訊後花了一小段時間運算,最後開口說:「那你有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提供給我,除了這些優質的飲料之外?」
  「例如什麼?」
  「什麼都行。」對方仍瞪著迪斯塔看。
  迪斯塔一度興奮地揣測:這個生化人有可能是仰慕者派來的,目的是要取走他的政治宣言,偷渡回地球。
  「呃,我不一定能給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知道,先生。」
  「派你來的人知道我是誰嗎?」
  「沒有人派我來,先生。」
  「你不是為了執行任務過來的?」
  「先生,我只想問路。」
  「你不是要來拿我寫的文章?」
  「先生,如果你的文章有助於我找路,我就拿。」
  你沒有簡單的指示可依循‧迪斯塔心想。不過他自己也得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短暫的美夢並沒有成真。他突然覺得有點洩氣,暗自希望生化人能給他點什麼,例如某種形式的希望。
  「你要再喝一杯嗎?」迪斯塔問。因為生化人喝完咖啡了。
  「你真是好心,先生,但我得走了。動起來,動起來,趁其他人入睡時動起來。」對方起身。
  「也許我可以給你幾顆糖?」迪斯塔也跟著起身,並問:「讓你帶著上路?」
  「你真的很慷慨,先生,我接受你的好意。」
  迪斯塔走向他的食品儲藏室,同時為自己的殷切感到納悶。他的糖存量不多了,而新鮮的補給品有時得等上好幾個禮拜才會到。他卻打破自己所有的原則,不求回報地提供福利給他人。他彷彿受人刻意操弄,某種層面而言,他好像變得軟弱了。
  他再次回到桌前,發現生化人伸著手,臉上仍掛著微笑。他將方糖遞給生化人時,才發現對方的袖口上有喑紅色的汙漬,先前他並沒有注意到。
  「哦,」他衝動地說:「那是……那是什麼?血嗎?」
  「那不是血,先生。」
  「看起來像血。」
  「不是血,先生。」生化人放下雙臂,袖口消失到他視野之外,「不過你不用擔心,先生,你幫了我很多,提供咖啡和糖給我,甚至沒向我收費。因此我並沒有把你歸類為匪徒。」
  「呵,」迪斯塔以咯咯笑蒙混過去,「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嘛。」
  生化人湊向他,「你可以再說一次嗎,先生?」
  「我說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迪斯塔這麼說不是為了諷刺或嘲弄,這段話基本上已成為月球上的俗語,為了傳達出半挖苦式的兄弟之情,同時也間接表示月球上最珍貴的事物就是空氣。
  不過生化人的解調似乎更深入。
  「你說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嗎,先生?」
  「沒錯。」
  「這麼說,我們是競爭對手囉?對吧,先生?」
  「競爭對手?」
  「競爭空氣。」
  迪斯塔差點笑出來,因為生化人的反應像是遭到了冒犯,或熱切期盼著他人的冒犯。於是他說:「嗯,說到底,所有人都是競爭對手,對吧?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
  跟迪斯塔差不多高的生化人冷冷地瞪著他。那雙眼睛漆黑極了,迪斯塔沒看過那麼無神的雙眸,就連葬送過六十二條人命的他也不寒而慄。因為他現在想到全新的可能性了,那就是,這生化人可能是他的敵人派來的。地球上那些悲慘的軟屌和一味追捧流行的傢夥也許正打算阻止他發表大作,想設法審查他。
  接著生化人眨了眨眼。
  「謝謝你,先生。」他再次伸出手,「你真是位可敬的紳士。」兩人握了握手。
  迪斯塔覺得自己鬆了一大口氣。「呃,」他說:「祝你旅途順利。」
  「謝謝你,先生。」
  「真心希望你能找到黃金國。」
  「謝謝你,先生。」
  「希望你能成為征服者。」
  「我確實有此打算,先生。」
  「那我就開氣閥讓你出去囉。」
  「我會在這裡等著。」
  迪斯塔走向控制台,心中突然有一股期待湧現。數分鐘前他希望訪客留久一點,現在他只想盡快獨處。但他得先打開氣閥門才行,也就是說他得背對生化人。
  也就是說他只能用眼角餘光察看對方的舉動,而對方舉起了某物。那是他先前遺留在工作臺上的扳手。起了防心的迪斯塔終於轉過身去,但已經太遲了。
  收斂起笑容的生化人撲向他。
  迪斯塔試圖舉起雙手,但扳手已砸向他的頭顱。喀,喀。生化人完全不停手,喀。迪斯塔看見自己眼窩中的鮮血了。喀。他倒臥在地。喀,喀。生化人打得他頭顱內凹。
  喀,喀。
  「有競爭對手是件好事,」身上濺滿科立夫‧迪斯塔鮮血的生化人悄聲說:「能打碎對方頭骨就更棒了。」
  喀。
  喀。
  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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