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賜 請你慢點長（一）

第五十四章 天賜 請你慢點長（一）


回到趯台，張敏把栢樵夫的兒子帶到了萬貞兒的面前，萬貞兒心中還是有愧的，只看了一眼，便讓張敏趕緊把孩子抱到了一邊。


平復了一下心情，萬貞兒恢復了本來的性情和說話的風格，道：“張公公，差事辦得不錯，哀家會把這份功勞給你記著，日後一定會重重賞賜的。”她說的這個話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告訴張敏，殺小皇子的事情，雖說是我下的命令，可是直接執行的人，卻是你張敏，如果你以後不聽我的話，這就是最好的把柄。只這一件，要你生你就可以生，要死你，你會死得比誰都難看。


張敏臉上的神經連抽搐一下都沒表現出來，他低眉順眼地道：“幸不辱命，謝謝娘娘信得過奴才。能有機會為娘娘辦差，已是張敏極大的榮幸，張敏哪還敢奢求什麼賞賜。”


萬貞兒道：“那麼，接下來為這可憐的孩子做法事、立長生牌位的事情也就交給你全權負責，如何？”


張敏道：“是，娘娘。娘娘，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奴才就回萬歲身邊服侍去了。”


萬貞兒道：“去吧，去吧，讓你奔波勞累地苦了，先回去歇息歇息，待會兒皇上來了，哀家替你告個假。”


張敏道：“娘娘如此體貼奴才，奴才感激涕零，那麼奴才先去處理這孩子了。”


萬貞兒道：“哀家也是這個意思，這才是當務之急，去吧，給你三天的時間，夠處理的了嗎？”


張敏道：“三天的時間充裕地很，謝謝娘娘。”


說完，他便拜別萬貞兒，心裡暗暗決定給這個頂替小皇子身死的孩子一個風光的告別人間的儀式。


萬貞兒看著張敏匆匆而去的背影，啐道：“不識抬舉的東西。”


汪直在旁，道：“娘娘，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就因為他的冥頑不靈，我們才把他棋子兒用的，不是嗎？”


萬貞兒道：“呵呵，也是，就這種人，不和哀家站到一起，死不足惜。你們兩個，事情辦得非常好，沒有讓哀家失望。”


香寒和花蕊兒忙道：“謝娘娘給奴婢機會。”


萬貞兒：“以後可別出這些紕漏了，哀家能饒得過你們這一次，不代表你們還有下一次。”


兩個人道：“奴婢謹記在心。”


“孩子……是你們動的手，還是他動的手？”


香寒搶著道：“回娘娘的話，是他動的手。”這是在回來的路上，張敏千叮嚀萬囑咐的，有什麼事情只管往他的身上推，只要萬貞兒認定了孩子死了，把柄被她攥著了，她輕易也不會對他怎麼樣。


萬貞兒道：“很好，那你們是不是親眼所見？”


花蕊兒不甘落後，搶著表功一般：“娘娘，張公公不許我們在場，把我們、汪公公帶去的人，以及安樂堂的人統統趕出了房間，只留紀雨瞳和他兩個人在房內。”


萬貞兒一驚，聽到這樣一個插曲，她還是會有些緊張和疑心：“那你們看到孩子活著時候的樣子嗎？是一個人嗎？”


香寒道：“這點請娘娘放心，不光我們見過孩子活著時候的樣子，汪公公帶去的人也見到孩子交到張敏之前的樣子，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萬貞兒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們也下去吧，以後老老實實待在哀家身邊辦差，別在背地裡玩什麼花花腸子，小心到了最後，玩火自焚。”


香寒和花蕊兒埋下頭，顫聲道：“是，娘娘。”


當房屋裡只剩下萬貞兒、汪直和香晴三個人的時候，萬貞兒問道：“汪直，這件事情我們做得那麼乾淨俐落，那麼宮裡頭剩下的那一位有沒有什麼辦法呢？”萬貞兒所指的，竟然是朱見深目前的長子，也是明室“最後”一名皇位繼承人，柏妃的兒子，朱佑極。她在病態的危機感驅使下，想方設法讓朱見深絕後。


汪直陰沉著臉道：“娘娘放心，這事兒奴才就親自上手去辦，奴才向娘娘保證，不出一年，就能讓娘娘安枕無憂。”


萬貞兒道：“什麼，還要哀家等上一年？”一年對於她來說，確實有點長，畢竟，她不是年方雙十的小姑娘。


汪直道：“難道娘娘沒有發現，柏妃雖然表面對你客客氣氣的，但是暗地裡戒備很是森嚴，我們安插在她宮中的人根本沒有接近她和小皇子的機會。不過，如此高度的防備，總會有懈怠下來的時候，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動手不遲。”


萬貞兒塌下了身板，無奈地道：“好吧。不過總算是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也是非常值得慶賀的事情，剩下的那一個，日後集中精力對付就是了。”


環環相扣之下，紀雨瞳和小皇子就這麼有驚無險地躲過了看似兇險到了極點的災難，安樂堂的人在歡呼，萬貞兒和汪直等人也在雀躍，所有人當中，只有昊禎憂心忡忡。


紀雨瞳雖然沉浸在逃過一劫的喜悅當中，不過她的心，她的雙眼，始終是牽掛在昊禎的身上的，他的一舉一動，哪能逃過紀雨瞳的雙眼呢。


於是，在換手把孩子交到劉姑懷裡的時候，紀雨瞳來到了昊禎的身邊。


“士元，你這是怎麼了，你為什麼不高興？”


昊禎道：“哦，我怎麼可能不高興，只是昨天一夜加上今天整整一天，有些倦了。”


紀雨瞳道：“你就不用左顧而言他了，你心裡面想什麼，能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昊禎道：“雨瞳，其實我有一個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天賜終有一天會長大，最差他也會成為一名親王，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就是一宮的主子，而我，始終還是個奴才，到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和天賜在安樂堂累積下來的感情，可能就會被日後接踵而來的地位拉開一些距離。”他當然不能告訴紀雨瞳，他知道在闖過這一關後，紀雨瞳剩下時日不多，只有短短的幾年時間。從這一刻起，她的生命在做著倒計時。


紀雨瞳莞爾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還這樣想我。你呀，真是杞人憂天。好，為了我們士元，我向上天祈求，讓我們的小天賜慢點，慢點長大，好不好？”


昊禎被她這麼膩聲膩語地說話逗樂了：“雨瞳，都當母親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小天賜是一天大過一天，而且做母親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快快長大，哪有像你這麼向上蒼祈求的。”


紀雨瞳撅著小嘴，道：“還不都是為了你。”


昊禎道：“我沒事兒的，剛才只不過是自己隨便瞎想想而已。”


“真的沒事兒了？”


“真的沒事兒了。”


“那好，去抱抱天賜，抱抱我們的孩子。”說到最後半句話的時候，紀雨瞳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只有昊禎一個人才能聽得到。


“我們的孩子？”昊禎激動了，他無法生育是即成的事實，而他現在，卻可以成為未來一代明君的母后心目中的“丈夫”，“劉姑，小皇子給我抱一抱。”


“哎，好嘞，劉公公。”劉姑脆脆地答應了他，走了過來。


他接過劉姑懷裡的孩子，輕輕親了親額頭，很用心地親了一下，就像父親疼愛兒子一般：“來，恭喜我們的小天賜得脫大難，永享厚福。”


“好，劉公公說得好，來我們大家一起，恭喜小皇子得脫大難，永享厚福。”鄒勝想迸發出點激情，不過他還是很努力地壓制住了。畢竟，在“小皇子”被張敏“溺死”的當天，安樂堂發出笑聲，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整個院子裡，應該是愁雲慘澹才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吳皇后的聲音：“如此開心的時刻，缺了哀家怎麼能夠呢？只不過不能敞開了大笑，實在是美中不足的事情。”


聽到說話聲，所有人都搶出門外，只見史雲濤半弓著腰，跟在了吳皇后的身後。在“大功告成”之後，汪直的爪牙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安樂堂，隨後，安樂堂便緊閉著院門，留下了史雲濤和養著傷的吳中興。看來，是史雲濤開啟院門，引著吳皇后到最後一進院子的。


“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吳皇后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眼裡噙著淚，道：“大家都平身吧，哀家不過是一個被廢之人，不應該受此大禮，大家也不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叫著，就喊我吳氏吧。”


紀雨瞳道：“萬萬不可，皇后娘娘，如果不是您施以援手的話，我的孩子此時可能已經……皇后娘娘大恩大德，雨瞳銘記在心。在我們的心目中，您永遠是最最可親可敬的主子。”


吳皇后道：“可是，哀家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有私心的。”


鄒勝道：“娘娘這話讓我等太過汗顏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


吳皇后道：“如此說來，哀家就不用太過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