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亡子疑雲(四)
等我在千年之後娶你 by 三少龍一
2019-12-12 17:55
第三十八章 亡子疑雲(四)
恰在朱見深和萬貞兒顛鸞倒鳳之時,安妃卻是肝腸寸斷,懷胎十月的孩兒,只見了一面便夭折而去,本來應該來安慰她的丈夫卻遲遲不見蹤影,雖然這個丈夫很特殊,但是,畢竟人之常情,此時此刻,誰都沒有朱見深能帶給她更大安全感。
從宮女口中得知,朱見深歇在了九華宮,要說心裡沒有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她本是個逆來順受的性格,再加上經歷過吳皇后被廢黜,她只能眼含著熱淚,無處傾訴。
周太后讓仁壽宮中所有的下人全部都出去,只和王皇后兩個人坐在床沿,心疼地看著臉色蠟白的安妃。
好久好久,她們都沒有說話,直到蠟燭芯爆出一個火花。
“安妃,如果憋得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母后,臣妾不哭,臣妾就是覺得苦。”安妃畢竟只是二十多歲的女子,怎麼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周太后撫摸著安妃的秀髮,道:“孩子,做女人苦,做皇上的女人更苦,全天下的人都認為,你我榮華富貴,一生無憂,誰會想到,在這宮牆之內,盈盈女子,顧盼一笑、舉手投足之間,就能置人於死地。等你挨到母后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安妃撲閃著氤氳的眼睛,顫聲問道:“母后,他對你怎麼樣?”
“哪個他?”周太后一時沒想起來安妃問的是誰。
倒是王皇后,嬌軀一震,小聲呵斥著安妃:“妹妹,你也太過大膽了吧,這……這簡直是大不敬。”
周太后被王皇后如此一點,恍悟,知道安妃口中的“他”是誰,摟她入懷,輕搖著,像一位哄孩子睡覺的慈祥母親,道:“皇后不必責難于安妃,現在仁壽宮中,就你我三人,我們就像平常老百姓家那樣,婆媳之間閒聊,那些繁縟禮儀,全都拋到一邊去。”
安妃道:“真的嗎?母后?我們真的可以嗎?”
周太后莞爾道:“真的,不過,僅此一晚。你剛才問我,他對我好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周太后語氣變了,她不自稱哀家,而是說“我”。“他在駕崩之前,告誡子孫,不許殉葬。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愛過我們其中任何一人,不過,他卻善待我們每一個人,不偏不倚。”
安妃道:“不偏不倚?那不是很生疏,很客氣嗎?”
“他做過皇帝,做過俘虜,又做上皇帝,從九五至尊到衣食不濟,危在旦夕,他理解了後宮中我們的痛苦,他對我們都好。”
安妃道:“他對我不好,我的兒子沒了,他卻在另外一個女人的懷裡。他和他相比,一個是那麼的仁慈,一個,卻是那麼的殘忍。”
王皇后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周太后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道:“皇后,看來吳皇后的下場對你的震懾真的是太大了,明著曲意逢迎,暗地裡也不敢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唉,我這個兒子……這就是身處皇家的悲哀,明明是自己的兒子,母子之間卻沒有多少感情,說到頭,我在她心目中的重量遠遠不及萬貞兒。孩子,你會恨他嗎?”
安妃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周太后道:“別怪他,他和他的父親一樣,其實都是可憐人,是權力傾軋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面,命運,真是太讓人捉摸不透了。皇后,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王皇后機械地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周太后道:“大婚到現在,他去過你哪裡幾次?”
提到這,王皇后突然眼眶一紅,晶瑩的淚珠從玉面雕琢的腮上滾落。
“有十次嗎?”
……
“五次?”
……
“三次?”
王皇后無限委屈地哭出了聲音,道:“母后,別問了,別問了。”
周太后攥緊了拳頭,道:“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我的兒子為什麼會如此寵倖她,難道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絕了嗎?他置大明的未來於不顧,我這個老太婆可不能。兩位丫頭,你們想奪回你們的丈夫嗎?”
安妃和王皇后各有傷心處,正在自怨自憐,肆意任淚水沖刷精心雕琢卻不得朱見深多瞧上一眼的妝面,聽到周太后這麼說,兩雙妙目看向她,不知道周太后所說何意。
“你們想嗎?”周太后又問了遍。
“想,可是?”
“想就好,盧永從大藤峽帶來了一批女子,你們可聽說了?”
“聽說了,宮中那些年長的宮女正在議論這件事情。”
“呵呵,看來,在宮中,永無秘密可言,這麼快便得盡人皆知了?皇后,去,到我衣櫃那裡,從左邊數第三排第二格,把裡面的畫卷全部取來。”
王皇后顰顰婷婷起身走到衣櫃,取出畫卷,抱在懷裡,又儀態端莊來到床前,把畫放到了安妃的玉腳處。
“母后,讓我取這些畫來做什麼?”
“你們把這些畫一幅幅打開,瞧仔細了,一定要把這些女子的容貌記在腦海裡,她們,都是從大藤峽而來,雖然統統只可能是宮女的身份,但是你們一定要留心照顧著她們,安排她們到皇上有可能會留意到的地方。也許,將來有一天,她們其中的某一個人會帶領你們脫離苦海。”
“真的嗎?母后。”
“我不知道。”周太后頹然搖了搖頭,“不過,我相信天命。那首童謠,不會無緣無故而起,事到如今,我只能篤信上天自有它的安排。”
王皇后和安妃一一打開卷軸,細細看了幾張後,疑惑地道:“母后,她們雖然也是百裡挑一之姿,不過在宮中不乏佳麗,他未必就能從那個女人身上轉移注意力,看來母后的良苦用心要付諸流水了。”
周太后高深莫測笑了笑,從安妃枕著的枕頭處抽出一幅同樣卷好了的畫卷,道:“那你們看看她可行?”
周太后像展示自己收藏的珍品寶物一般,舒展開卷好的紙張,當整幅畫面打開後,王皇后和安妃窒息了。
畫裡的女子不是說多麼多麼美,而是那股子靈動之氣,善良之態讓人無法從她的臉上挪開。
“天哪,她究竟是誰?看了她,我都不由得自慚形穢。”王皇后由衷地讚歎道。
“她叫紀雨瞳,是盧永新認的乾女兒,是大藤峽山水孕育而出的一顆明珠。近些日子,我會安排她們入宮,當著皇上的面,我已指派盧永、玉萱、玉雯進行篩選,想必今晚一過,萬貞兒也會派人插手干預,到時候,我不到場,王皇后一定要到場,你一貫低眉順眼,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爭一爭。”
王皇后道:“可是母后,紀雨瞳的容姿太過惹人注目,孩兒怕她一現身,便會引起萬貞兒的注意。”
周太后道:“這個你不用擔心,盧永說,這丫頭精著呢,她自有自保之招,如果她沒立身後宮之中那個命,即使我們花費再多的心血,也是無用,不是嗎。”
宮中幾位舉足輕重的人都在關注紀雨瞳,而相隔不遠的紀雨瞳卻並不知曉。
千里迢迢從雲貴之境被禮送到京師,她經歷了人生中最長的一段旅程,進到京城後,她卻只能和柳士元分開,這讓她一整天都無心瞧那些令花蕊兒等人驚歎不已的建築,悶悶地半天不說話。
花蕊兒用香肩碰了碰她:“哎,想什麼呢?”
紀雨瞳歎了口氣道:“花蕊兒,你不覺得緊張嗎?今天我們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好像木偶一樣,我們剛到這兒,乾爹和士元都被人叫走了,一天也不見個人影。”
“嗷,原來在擔心情郎啊,怪不得心神不定的。別擔心啦,盧公公臨走之前,特意跟我交代,入了宮,不比我們在大藤峽,條條框框捆著我們呢,無論說話、做事,都要拿著捏著,雖說士元他那個了……”花蕊兒本來想說,昊禎已經不是男人,可是這話怎麼能說得出口,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紀雨瞳神色一黯,繼而釋然一笑:“我知道,你說。”
“可是他畢竟還沒有驗明正身,和我們在一起不合適,盧公公先帶他去見宮中更大的公公,你們不出十日,應該就可再見面了。”
“啊,還要十天這麼長?”
花蕊兒勾了下紀雨瞳的小瓊鼻,調侃她道:“怎麼,連十天都等不了了?”
紀雨瞳呵著雙手,道:“對啊對啊,等不了,你幹嘛那副表情,想被呵癢嗎?”說完,湊到花蕊兒跟前,兩個如花般的女孩子嬌笑著打鬧成一團。
“雨瞳,饒命,我不說了,快停手。”花蕊兒最怕癢,被紀雨瞳撓了幾下後,笑得花枝亂顫,幾乎要岔氣。
看到花蕊兒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紀雨瞳得意地道:“好吧,這次就饒了你。”
花蕊兒待氣息平和了一點,突然一本正經的問紀雨瞳:“雨瞳,我在寨子裡的時候,聽老人們講過,男女結為夫妻,都要過那種日子,士元他……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雖然我們馬上就要入宮了,可是,終有一天我們是會出來嫁人生子的,你真的要和他這樣一生?”
紀雨瞳道:“花蕊兒,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也想勸我放下這段在別人看來荒誕不經的感情,可是,沒有夫妻之實又有什麼,我們兩個人的心早已合二為一了。”
花蕊兒定定看著紀雨瞳,道:“我真的羡慕你們,能徹徹底底把心交給對方,好了,都怪我,非得提這麼沉重的話題,天不早了,我們趕緊歇歇吧。”
紀雨瞳和花蕊兒住的房間裡的蠟燭被吹滅了,暫時安置她們的院落裡一片漆黑,她們,馬上要揭開她們人生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