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入宮在即(一)
等我在千年之後娶你 by 三少龍一
2019-12-12 17:55
第三十七章 入宮在即(一)
銅鏡裡,映著的是一個儒雅中不失威儀的男人面孔。
他呆呆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輕輕歎了口氣。
這個看著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男人,是大明帝國的皇帝,主宰著天下生死大權的成化皇帝朱見深。
“皇上,您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一名和這個男人年紀不相上下的人站在他的背後,用牛角梳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
“沒什麼,貞兒正在跟朕鬧彆扭呢,還不是因為朕前天留宿麗景軒安妃那裡。她也真是的,安妃懷胎十月,眼看著就要臨盆了,朕去陪安妃說說話兒貞兒都要吃醋,朕是皇上,朕愛她、寵她,可是,朕也是後宮所有女人的丈夫。張敏,朕的鬢角有一根白髮,幫朕拔了吧。”
“哎呦,皇上,這可使不得,奴才哪敢碰您的龍發呢?”
“讓你拔你就拔,自朕登基你便伺候左右,難道還不知道朕的脾氣?”
張敏雖然知道朱見深為人謙和,不過這在禦史言官眼裡可是逆鱗之事,萬萬使不得的。他不由得緊張,左右看了看。
“不用東張西望的,朕不讓人進來,誰敢進來,拔。”
張敏仔細找出朱見深的那根白髮,兩根手指捏住靠根部的位置,猛地一拔。
“哎,有點疼。”朱見深皺了皺眉頭。
他說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在張敏聽來,無異於晴天霹靂,嚇得張敏魂飛九天雲霄外,一下子趴到地上:“皇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你這個人真是的,不要總是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朕又不是暴君,哪那麼容易就動怒殺人了呢,起來。再說,如果殺了你,朕到哪裡再找一個像你這麼會梳頭的人。”
“謝皇上。”張敏挺直了腰板要站起來,沒想到第一下腳下一軟,竟然沒有站起來,他趕緊雙手撐地,才又顫顫巍巍站起身來。
朱見深面對著銅鏡,都看在了眼裡,他反手摸了摸張敏的背:“呵,背都濕了。怪朕不好,這樣吧,張敏,朕這就下一道旨,以後呢,朕頭上的白髮,由你專拔,如何?”
張敏道:“皇上,您就別嚇奴才了,奴才這可是平生頭一次幫你拔白髮,剛才奴才緊張得手上全是汗,以後還是請貴妃娘娘玉手幫皇上吧。”
“可不能,貞兒向來多愁善感,一直對年齡比朕大這件事耿耿於懷,她如果見到朕頭上生出白髮,都能自哀自憐起來,更何況是讓朕去除白髮呢。別說了,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哦,對了,找個宮女替朕繡個錦囊,把白髮裝進去,這怎麼說也是朕的第一根白髮。張敏,你說說,安妃這次能給朕生個兒子呢,還是女兒?”
張敏道:“當然是小皇子了,皇上,奴才私下裡問過御醫和姑姑們,她們說,一瞧安妃那身段,肯定是小皇子。”
朱見深道:“好,如果誕生之日果是小皇子的話,朕就在燈兒胡同賞你個宅子,好讓你和靳馨養老。”靳馨是張敏宮內的“妻子”,雖然是私底下的事情,朱見深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張敏大喜道:“謝主隆恩。”
朱見深心情漸好,呵呵笑道:“先別謝,安妃還沒臨盆呢,等到見分曉之日,再謝朕不遲。”
張敏幫朱見深梳頭完畢,拿過笠帽給朱見深戴上。朱見深站起身來,伸出雙手,張敏又前前後後把曳撒整理地熨帖了,問道:“皇上,今天是經筵日,什麼時候擺駕文華殿?”
朱見深皺了皺眉頭,道:“張敏啊,朕跟你聊了一通,心情剛剛稍微有些舒暢,你偏又提些讓朕不自在的事情。朕當年當太子的時候就領教過那些夫子的本事,當了皇上還要經筵講學,那些講官們翻來覆去總是那些理論,光《尚書?堯典》朕就聽他們講了十多遍,好不容易等到經筵結束,朕御賜他們筵席的時候,他們也能講起日講的內容,最短最短也得兩個時辰。說實話,朕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苦不堪言啊。還有還有,夏天還好,如果到了冬天,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朕寅時就得起床,不去,不去,說什麼朕也不去。”
張敏聽著朱見深向他大倒苦水,不禁莞爾,道:“原來皇上也有害怕的人。”
朱見深道:“還真給你說著了,朕是打心底對他們發怵,該避而不見是絕對不會見的。”
張敏道:“可是那些大人們都等著呢”
朱見深道:“就遣人去跟那些大人們講,我大明不只注重文治,同樣注重武功,怎麼說朱家的天下也是從馬背上奪來的。朕今日在西苑皇家練武場召集了在京的所有武將,檢驗檢驗他們的騎射,如果他們有興趣的話,可以一同前往。”
張敏小心翼翼道:“只怕,到時候又是鋪天蓋地的摺子。”
朱見深道:“那些摺子,朕早就厭煩了,無非是說朕如果不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便會有天下即將大亂之虞,罵朕是無道昏君,國將不國。有洋洋灑灑寫上萬言書的工夫,還不如多幫朕籌集錢糧,如今蒙古人蠢蠢欲動,一門心思想重現成吉思汗當年的輝煌,邊關摩擦不斷,他們不關心這些,沒得讓朕寒心,就這樣原話傳給他們。”
這時,一位侍衛牽過一批毛髮黑亮黑亮的禦馬,來到朱見深前,雙膝跪地,雙手撐地,挺直了腰杆給朱見深當踏馬石。
朱見深踩著侍衛的脊背,一腳穿進馬鐙,一個翻身,躍上馬背,待侍衛起身後,問道:“在京的公、侯、伯諸位勳臣,以及京營的都督、都指揮使、指揮使們都到了嗎?”
侍衛道:“稟皇上,大人們都已經在練武場了。”
“那好,我們過去吧,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千日不過三年時光,我大明有不止五年沒有大的戰事了吧,朕今日要看看他們有沒有有所荒廢。”
朱見深在上馬之後,其實是很想縱馬狂奔一番的,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只能想想罷了,萬一自己磕著碰著,他的貼身侍衛們不掉腦袋也得少掉半條命。有時候,他倒是懷念當沂王的日子,即使那是他生命中最最黑暗的時期,說不定吃了那餐飯就會毒發暴斃。想到那段日子,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一個身影,是她,陪他走過了膽戰心驚的五年。朱見深的臉上佈滿了柔情的笑。
他不動,沒有人敢動,朱見深陷入了回憶,好久好久,才回過神來。
張敏習慣性地上身微微前屈,這是在宮內伺候主子多年特有的卑下姿態:“皇上,是不是又想到貴妃娘娘了?”
朱見深道:“是啊,不知道怎的,突然想起了朕當沂王的那些年朝不保夕的日子,有時候悶得不行,見士兵騎馬,老是吵著她,讓她給朕找匹馬來。在那種絕望的不測之地,周邊佈滿了眼線,誰有膽子給朕馬騎。最後啊,她把朕帶到磨房,偷偷騎了幾次拉磨的驢子,還倒栽蔥摔了一次。”
張敏道:“皇上,娘娘對您可真好。”
朱見深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對朕再好的了,有時候,母后總是責怪朕太過偏疼與她,可是,朕怎能不對她百倍付出呢。不說了,再說,朕心裡面又該酸澀難受,走吧。”
牽馬墜蹬的侍衛聽得命令,牽著宮內最溫順的馬兒,載著這位開始思緒萬千的大明皇帝出發了。
在侍衛的牽引下,朱見深在大內侍衛的前呼後擁下,直出西華門,來到了位於西苑的皇家練武場。
走到點將台,數百名王公大臣和在京武將早就侍立在場,個個精神抖擻,甲胄鮮明,給人一種氣勢威武的感覺,待張敏叫道“皇上駕到”後,他們齊刷刷單膝跪地,甲胄上鐵片碰擦聲混響一片,猶如沙場的回蕩,齊聲吼道:“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見深見了,精神一震,大叫一聲:“好,眾卿平身。今日叫眾位愛卿來,就一件事情,比武。”
“什麼,比武?”在朱見深宣佈了今日的主題後,所有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下面嗡嗡地如同蒼蠅撲扇著,完全不見了當時的氣勢。
朱見深不由得氣惱,這些王公貴族們整日裡無所事事,太平日子過久了,估計骨頭都泡酥了,本來,他召喚這些人來,事先就沒有說明是什麼事兒,這些人肯定以為自己是召集他們來陪打獵的,從不遠處王公大臣和將領們帶來的奴才組成的方陣中不時傳來獵狗的狂吠便可猜到。
“你們是不是以為朕讓你們來,是陪朕打獵的?如果你們這麼想的話,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朕聽說,最近這一年,今天來的這近三百名武將中,娶了小妾的就有四十多人,你們的日子過得不錯哇,個個閒情雅致。粉股玉臂,有沒有把我們大明朝將軍們的鐵血鬥志都化成了女兒情,朕今天就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