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前傳 逃亡的終點
怪獸家譜 by 江北梧桐樹
2019-12-10 19:07
江樺緊貼著巖壁,往岩石裂開的縫裡看去。遠處爆炸的煙柱一根接一根騰空,火焰節節竄高,映紅了天邊的雲霞。
現在他們二人正處在陰濕的頁岩之間。岩石呈半包圍結構,形成了天然的半開洞穴,隱蔽而安全。他平時的聯繫為了避開人眼目都是在這裡進行,沒想到還有派上這種用場的一天。
風刮來的灰塵被頁岩擋在了身外,他遠遠地看著那光景,覺得有些後腦發寒。
光是看著他就知道這種火勢下那些滯留在樓中的人絕對跑不掉,要不是安年向他求救,他也會和他們落得一個下場。他是抱定死志來保護安年,結果反而因此遠離了爆炸,也真諷刺。
只不過現在沒多少時間留給這些碎碎念了,他意識到謝春兒也同樣為什麼而破釜沉舟,現在任何地方都不能久留。
江樺藉著爆炸的聲響轉過身,想去提醒一下旁邊的安年,結果後者卻只是坐在那,木呆呆地看著外面的火光,他叫了幾聲也沒反應。
以安年的聽力不太可能沒發覺到這麼近的聲音,他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拍了她一把,結果卻拍得她全身一顫,回過神啊了一聲,然後馬上轉臉過去,抹了抹眼睛。
這時候江樺才發覺安年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陰沉,眼圈都有些發紅。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見她擦乾了眼邊的水光,又回看過來,竟然反過來衝他笑了笑。
「啊呀,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江樺愣了一下,從她眼裡看到了自己低落的臉。他平時不怎麼融入人群,但並不代表他就能對這些生命的消逝視若無睹,那奪命的火光看在眼裡只讓人覺得難過。
「放寬心啦,你糾結什麼?這都是我的問題,又不是你的。」安年接著說。
「你的問題?」江樺下意識回問了一句,隨後就發現這話一出口,安年就轉過臉去,把頭枕在了膝蓋上,嘴角強撐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爆炸應該也是謝教授做出來的了…是因為我的關係,才連累到了其他人吧。」安年望著外面,「恐怕…有很多人會死的。」
她刻意避開了江樺的目光,自言自語般地喃喃。江樺明白她這段時間為什麼會那麼安靜了,原來她一直都在想這些。
「對不起啊,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謝教授一直在找我的真正原因…就是在對我的血統進行提升,為此不斷加強我的身體,讓我能更適應那種力量的衝擊。她說我是突破極限活性唯一的人選,等到那時候,我就能走到一個新的層次。」
她說著幾乎不喘一口氣,只有這樣不停地說話,她才能不讓自己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我以為只要我能成為那個最強的人,就能阻止很多壞事發生,為了這個才下決心去做。結果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啊…這麼多人都因此而死,這不就和殺人犯一樣了麼?」
「是我犯了錯誤啊…如果我不跑出來的話,或許就不會牽連到大家。最後只是釀成這樣的結果…真是,平時說著那樣的話,最後被逼到了這種地步,從一開始我就太自滿了吧…」
「不是。」江樺突然說。
安年愣了一下。
「這不是你的錯。」江樺說,「變成這樣,也不怪你。」
安年看著他的眼睛,有些錯愕。江樺在平時都是少說一句是一句的主,但這次他居然主動打斷了她的話。
「做出這些的是謝春兒,不是你,你也從來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結果。」江樺看著外面的火光,「而且看這種勢頭,謝春兒一定準備很久了。即使沒有你,她也會這麼做。」
安年低著頭:「我…從來沒發覺到啊,萬一不是那樣呢?而且發生這種事,你不是也不舒服麼?」
「沒有誰發覺到,否則那些人也不會不聽了。就算不是那個人,你也從沒想過做這些,你只是堅持了你認為是對的事而已,這一點不需要說什麼對不起。」
他明白女孩在無意中吐露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她作為強者而生,天生被包圍在一片期許中,所以理所應當地就覺得自己應該承擔所有不好的後果。她對事從來都有心理優勢,完全沒想過自己居然也會有擔不住的一天,因此才會茫然失措。
江樺本來只想打斷一下她的自責,結果就發現安年正用全神貫注聽講一樣的神情看著他,他莫名地就對自己說的話重視起來。
「選的是對的…麼。」安年若有所思,「所以你堅持練那些刀招也是因為這個?因為你覺得那是對的?」
她這突然就把話題轉了向,江樺也微怔了一下,稍作思索,還是點了點頭。
「是這樣啊…確實,我也覺得你做得對,要不是你有那功夫我們能不能跑到這裡都難說。」安年托著腮看著他,若有所思,「既然你做的沒錯,又說我是對的,那我暫且接受好了。但是先說好,你可別那麼輕易原諒我。」
「怎麼?」
「原諒可是要負責的啊,現在還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呢。要是什麼事隨隨便便就能原諒,還要警察做什麼?」
一陣沉默。
「對了,能問你一件事麼?」安年轉過來看著他,神情有些侷促,「剛才…為什麼要救我?」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小心謹慎起來,讓江樺也跟著有點緊張:「沒有為什麼吧,想做就去做了。」
這是實話,他只是單純地想救這個女孩,他想都不想就會做的事情並不多,這算是其中一件。
「只是你想這樣麼…」這隨便應付的一句話卻讓安年的眼神變得認真了,她咀嚼著這句話,竟然慢慢地笑了起來。
「既然是你想的話,那我就不能拒絕了。」她再次用活潑的語調說,話中重現了平日的活力,「畢竟我也是想活下去的嘛,我連結婚都沒結過呢,這麼死了多可惜啊。」
這腦回路跳脫的很,江樺一下沒跟上:「幹什麼要說這些?」
「啊呀,做做白日夢還要管啊?」安年一翻眼皮,「不僅要結婚,還要有小孩呢。到時候我就要兩個,一個活潑的一個乖的,嗯…還必須都要好看的,那樣的話多好玩啊,你就沒想過這些麼?」
「…沒。」
安年盯了他半晌,然後超級誇張地歎了口氣:「所以說你們男生啊…算啦,到時候你肯定就懂了。」
江樺搞不清她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東西,都從沉重的生死觀被拉到沒邊兒了。不過這一番沒頭沒腦的玩笑下來,他原本緊繃到極限的精神也不知不覺地放鬆了,壓抑的氣氛都變得明亮不少,好像這個女孩隨身帶著光。
「是有點扯遠了。」安年終於發覺到了這一點,貼著牆站起身來,「不說這些了,現在外面的事還沒完。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話題一下拉了回來,江樺向外望了一眼,連續的爆炸已經停歇,只剩下了火焰的辟啪聲。
「你聽見什麼動靜了麼?」江樺問。
安年聞此卻耷拉了臉:「剛才爆炸的聲音太大了,我也沒法確定,要小心點。」
江樺思索了一下:「從他們的行動方式來看,如果發現了我們,那些人都會第一時間上前來,既然現在沒有追兵,我們應該暫時還是隱蔽的。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意識到他們槍的問題…不過如果真發現了,他們第一時間也應該會去和謝春兒糾纏。」
安年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謝教授現在在哪裡。」
「如果真是她做出了這些,肯定是留了後手。」江樺遠望著燃燒的光景,「這裡的所有設施都毀了,那她只可能是要去向外面,再加上那些實驗彈…恐怕她還有其它不可告人的計劃。」
像是察覺到了他話外有話,安年微微低下了頭。兩個人各有所思,卻浸泡在同樣微妙的不安感中。
「資料室的地下有暗門,我沒看全,但裡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如果是要離開這個島的話,線索和設施都只可能在那裡面。」
安年低聲說著,只一句話她就毫無保留地透出了這個島上最大的秘密。
江樺臉色微微一變,站起身來,朝她打了個手勢:「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這。他們挨個排查地點的話,最後總能找到這裡。這個地形如果被發現,能跑的路不多。」
兩個人貼著巖壁隱蔽身形,放慢步伐小心翼翼地走著。江樺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朝著大場的方向而去。撲面空氣的溫度越來越高,四周卻靜的出奇,連那些四處遊走著搜尋二人的白大褂都看不見一個。
「怪了,這就沒影了。」安年扒著頁岩群的邊緣探出頭。
江樺也有點拿捏不定,還是謹慎地環望了一圈,舉目望去全是平曠。別說人,就是類似腳印的活動痕跡都見不到多少。兩個人對了個眼神,輕手輕腳地摸了出來。周圍依然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東西接近的蛛絲馬跡。
「他們…已經走了麼?」
這話很大膽,卻是對當前情況最好的解釋。江樺暗地裡吸了口氣,回身道:「現在確實沒人來,但還不能掉以輕心。即使走了,也不定離開了島,說不定待會還會回來。」
他平時話少,到了這種時候卻一句都不會缺。這話描述的情況不怎麼好,聽在安年耳中卻有種奇特的安心感。她同樣轉過頭去,沉下心來,面對著熊熊燃燒的大場。
「爆炸好像已經停止了。捂上點鼻子,我帶你去地下室,說不定還能找到其他人…」
她說著已經走到了前面準備帶路,同時回頭去看江樺,卻見後者在一時間面色驟變!
安年沒有餘光,但江樺有。他在一瞬間感覺到什麼東西在眼角晃了一下,條件反射地順其看去,就是這一眼讓他的目光撞上了身後石縫間刺目的黑點…那是無聲蹲守的槍口!
埋伏!
冰冷的預感像箭穿過靈魂,他的思想在那一瞬凍凝了。眼見著安年看不見兩邊一點沒有發覺,他想也不想直衝上前,拼出所有的氣力,一把將她猛推出去!
安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跌在了地上,想要叫但念及暴露的可能又嚥回去了。她抬起頭,正要問些什麼,但就在那一刻,遠處的槍聲穿透耳膜。
子彈劃過,打穿了江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