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太平犬子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三清觀內外旌旗飄揚,身穿簇新黑色武士袍的太一軍,手持著長槍、畫戟、華蓋、羅傘等儀仗用具,在連夜紮好的高台前肅然林立。
高台下,最前面是前來觀禮的『各國來賓』,來賓後面,才是烏泱泱的太平道教眾。觀中數萬教眾一片死氣沉沉,他們無精打采的揮舞著手中的小旗,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喜色。與那些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外賓』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鐘聲響過九遍,儀式正式開始。
五百人規模的樂班奏起悠揚的韶樂,教徒們聽得一頭霧水,這跟他們熟悉的肅穆道音,實在是大相逕庭。
那些觀禮的來賓中,有高麗王廷的使者,聞聲不禁對一旁的同伴道:「太平道奏起朝廷的音樂,看來太一毫不掩飾他的野心啊。」
「沐猴而冠,不倫不類。」一旁的使者也毫不掩飾對太一的鄙夷,操著誰也聽不懂的高麗話道:「要不是為了接收太平城,誰願意在這兒陪他演猴戲?」
說著,他厭惡的瞥一眼身旁張牙舞爪的扶桑海盜、琉球野人,和那些人拉開些距離,譏諷道:「瞧瞧,他都請了些什麼人?這些下三濫蠻夷也配站在我們身邊?」
「唉,倉促間,太一上哪去找什麼扶桑、琉球的使節?再說人家也未必搭理他。」正使也是滿心厭惡這種濫竽充數的安排,但他總要顧全些大局才是。「太一糊弄教徒,我們糊弄太一,大家不過各取所求,趕緊把戲演完就是。」
「嗯……」看到太一的身影出現在三清殿門口,副手神情鬱鬱的點點頭,不再抱怨。
。
不管這場儀式有多簡陋,在旁人眼裡有多可笑,但在龍兒看來,這就是自己人生迄今為止,最輝煌最重要的一刻。
此時此刻,千萬教徒都匍匐在他面前,不敢仰視。立在高高的台階上放眼望去,只見左右金戈輝煌、旌旗蔽日,太一衛士兵狂熱的呼喊著他的尊號,那些對他心懷不滿者瑟縮成一團,再沒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將正式成為百萬太平道教徒的唯一領袖,可以肆意對教徒生殺予奪!從這一刻起,他將徹底告別昔日的噩夢,完完全全以太一的身份矗立於天地之間,揮軍南下,攻城略地,成就豐功偉業!
高台上,左護法一身杏黃道袍,欠身恭請太一來到高台中央。
待龍兒站定後,他便帶領三清觀中所有人,一起向龍兒五體投地,高呼:「道宗萬歲!」
龍兒激動的難以自抑,他緊抿著鐵青的嘴唇,目光炯炯的望著黑壓壓的人群,緩緩除下了頭上的紫金冠,雙手捧起檀木幾上那頂十二旒白玉珠的平天冠,緩緩戴在了頭上。
當他繫上平天冠的絲絛時,左護法也帶人為龍兒,換上了繡有日月北斗和八卦紋樣的赭黃道袍。繫上九龍蹀躞帶,懸上代表道宗權威的七星寶劍……事實上,太平道最高領袖是稱為教主的,但太平令和九節杖隨寇仙之湮滅後,孫元朗繼位時便不以教主自居,而是遜稱為道宗,改以七星寶劍為信物。
龍兒野心勃勃舉行繼位大典,自然不會滿足於區區道宗,他甚至連教主也不放在眼裡,他要為要自己上更加榮耀的尊號!
一陣密過一陣的鼓聲中,一面兩丈長的赭黃大旗,緩緩升到了旗桿頂端,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旗面上繡著四個斗大的金字:
「太平天子?」高麗副使倒吸口冷氣,沒想到這龍兒好大的野心啊。
「不,你看仔細了。」高麗正使卻搖搖頭,神情嚴峻的說一聲。
「太平……犬子?」高麗副使定睛一看那隨風飄揚的大旗,不由目瞪口呆。只見那旗面上不知被何人動了手腳,『天』字最上面一橫,只剩下右側的一小段,便如『大』字上多了一點,可不正是個『犬』字嗎?
太平教徒們也發現了這一異樣,雖不敢哄堂大笑,卻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再不復之前的臣服模樣。
高台上的太一和左護法等人,卻是最後發現異狀的。龍兒遲遲等不到眾人山呼『太平天子萬歲』,不由有些奇怪,看看一旁的左護法,左護法也同樣一頭霧水,不知哪裡出了狀況。
還是樸正英眼尖,看到台下的自家使節指向那大旗,這才抬頭一看,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他趕忙對太一耳語幾句,龍兒聞言勃然變色,抬頭望向大旗,果然看到了那『太平天子』的尊號,變成了『太平犬子』,他登時七竅生煙,暴跳如雷,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凶狠的目光掃過台下的眾教徒,嘶聲咆哮道:「是誰幹的?給我站出來,敢做就要敢當!不然你會把所有準備典禮的人,統統都害死的!」
人群中一陣騷動,他們自然知道這位太一別的不行,殺人可是從來不眨眼的。
無數昨日裡參與籌備的教徒,趕忙跪地哭喊求饒起來。
「太一饒命啊,我們可沒那個膽啊……」
「這旗子今天早晨還好好的呢……」
一時間求饒聲四起,將典禮的莊重氣氛破壞殆盡。
「天子,吉時已到,還是先祭拜天地再說吧。」左護法一面揮揮手,示意手下趕緊將那大旗降下,一面小聲勸說龍兒,不要因小失大。
龍兒鐵青著臉,面色變了數變,還是強忍著怒火點了點頭。
幾名太一衛趕忙七手八腳解下繩索,想將那面恥辱的旗幟給降下來,卻聽嗖的一聲,一支長箭破空而至,將那面旗子釘在了旗桿上!
「哈哈哈!」與此同時,一聲豪邁無比的大笑在眾人頭頂炸響。「犬子休要猖狂,你家老子回來了!」
包括龍兒和左護法在內,所有人循聲望去,只見五條人影如飛龍在天般從高空飛射而至!
那些守備在三清觀宮牆上的護衛,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一箭沒發就眼睜睜看著那五人,掠過無數教徒的頭頂,穩穩落在了高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