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時不我待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那廂間,陸俠家中也擺了一桌宴席。
酒席自然是陸俠召集的,請的陸信、陸侃、陸儀、陸何、陸儔五位執事。這會兒已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說的廢話也說完了,自然要進正題了。
只見陸俠黑色的面龐上微微泛著紅暈,也不知是因為喝了不少酒,還是情緒激動所致。他端著酒杯對眾人沉聲道:「不知諸位,對今日之事怎麼看?」
「這……」眾人交換下眼神,一個個心思各異,沒人先開口。不過這也不難理解。其餘五個人裡,陸信、陸儔和陸俠是死黨,自然沒必要急著開口。陸侃因為職業原因,向來喜歡藏在暗處觀察別人,而不是當出頭椽子。
陸儀則跟大長老之前走的太近,此時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心裡頭七上八下,哪還有說話的心思?
至於陸何,素來和誰都不太親近,卻也沒什麼忌諱。但別人都不說話,憑什麼叫他先開口?自然也做起了扎嘴葫蘆。
見眾人都不說話,陸俠嘿然一笑,正色道:「諸位都是我陸閥的頂樑柱,應該十分清楚。如今夏侯閥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帝也必然不會坐以待斃,十年前的報恩寺之變,隨時都可能重演。而且屆時的腥風血雨,絕對要遠超當年,不管最後誰能笑到最後,不把各閥清洗乾淨,都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嗯……」五人不由一起點頭。陸俠說的一點沒錯,其實在座的誰都知道,大玄朝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各閥都在礪兵秣馬,全力以赴的做著戰前準備。」陸俠滿臉焦急道:「只有我們陸閥,整天內鬥不休,苟且度日,完全沒有一點危在旦夕、時不我待的危機感,這樣下去,一旦天下大亂,第一個完蛋的,保準就是我們陸閥。」
陸俠說著,一口飲盡杯中烈酒,擦擦眼角眼淚,哽咽道:「我是真著急啊,諸位……」
見陸俠動了真情,眾人也不好再當扎嘴葫蘆了。陸何也歎口氣,點點頭道:「二哥說的一點不錯。我就說一件事,今年臘月,我們營建司購買鐵釘、鐵掀、鐵錘之類的鐵器,價格足足比年初漲了八倍!這可是我親自去談的,沒有任何弄虛造假在裡頭!整整八倍啊諸位,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說明鐵器的需求激增。」陸儔輕聲道。
「是的。」陸何重重點頭道:「我仔細調查了一下,發現各閥都在秘密的大量吃進鐵器,他們要幹什麼,我想已經不言而喻了吧?」
「我也補充一點。」陸侃也低聲說道:「根據觀風院收集到的情報顯示,夏侯閥、裴閥、崔閥、謝閥、甚至是皇甫閥、衛閥和梅閥,都在大肆招募鐵匠、皮匠,送到自家的封地去。僅今年下半年,裴閥就在晉陽新開了一百爐,上千名鐵匠日夜打造不斷……」
「至於夏侯閥,今年一年,在關西一帶新開了三座鐵礦,加上之前的五座,他們現在有八座鐵礦,上萬名礦工,每天可以得到精銅鐵礦石數萬斤……」
「皇甫家一直在秘密練兵。他們命所轄的一百二十萬戶,所有壯丁在農閒時操練比試。並規定每十戶中可以選出一戶,不需要交租納糧服役。是以各家各戶都拚命支持兒郎刻苦練武,以求在比試中勝出……」
「就連衛閥也在封地中,加固城池,囤積糧草,趁著水災從流民中招兵……」
還是陸侃這位觀風執事最有料,一個個驚人的數字從他口中爆出,驚得諸位執事目瞪口呆,不寒而慄。
聽聞了陸侃的匯報,眾人足足愣了十幾息功夫,他們這才真切的意識到,情況已經到了何等危急的地步。
好一會兒,陸傍艱難的問陸侃道:「這麼多大事,為什麼之前不說?」
「我都稟報過,閥主也都曾對大家提過。」陸侃垂下眼瞼,淡淡道:「只是沒有重視起來罷了……」
「唉……」眾人不禁一起歎氣。
「所以諸位!」陸俠重重一拍桌案,沉聲對眾人道:「我們陸閥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找出本閥的問題,然後解決它!」
「嗯。」眾人一起點頭。對陸俠所謂的『問題』,指的是何人,他們心中都跟明鏡似的。
。
卻說陸修伺候完了陸尚,便回到自己的住處。焚上一爐香,準備打坐冥想一番,靜一靜紛亂的思緒。這是他遇到煩心事時,慣常用的精心寧神之道。
但今天,任陸修將《修身訣》默運數個周天,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祭祖時的鬧劇、後來父親對他說得那些話,就像走馬燈似的在他腦子裡轉來轉去,讓他煩躁不已。
『唉,父親啊,閥主寶座就那麼重要嗎?難道不當這個閥主不行嗎?』陸修無奈的暗暗歎息一聲,放棄了打坐冥想的打算,準備起身出去走走。
這時,靜室外響起來敲門聲。
「大哥,是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偉的聲音。
「老五,什麼事?」陸修起身打開門。見他臉色十分難看,知道定有要事,趕緊將陸偉讓進屋。
陸偉關上門,鐵青著臉對陸修道:「大哥,陸俠在家裡擺了一桌,你猜都請了誰?」
「難道是,他們五個?」陸修心裡猛地一縮。
「正是!」陸偉重重點頭,咬牙道:「他請了陸信、陸侃、陸傍、陸何、陸信,卻獨獨沒叫咱們倆。」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沒想到還真讓自己說著了,陸修不禁神情凝重的苦思起來。
「我們和他們平時處的都不錯,他們現在卻單單避著咱倆,你說還能唱的哪一出?」陸偉滿臉不忿道:「肯定是要盡情編派老爹唄。」
「就怕不是議論幾句那麼簡單。」陸修眉頭越皺越緊,背著手在屋裡踱了幾步,忽然抬頭問陸偉道:「你跟父親說了嗎?」
「沒呢,聽劉管事說他老人家睡下了。再說我也拿不準該不該稟報,就先來跟你說一聲了。」陸偉性情耿直,和陸尚素來不對付,是以成婚後便搬出閥主院,別府另居去了。
「嗯,你先找我是對的。」陸修閉目片刻,方仰頭長歎一聲道:「唉,這也算是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