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賊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昨日裡,陸瑛和陸向回憶起陸瑛的奶奶。陸雲便猛然想到,自己的皇祖母仍在人世,老太太當年十分嚴厲,看不慣父皇母后對自己的嬌慣。從四五歲起,便親自教自己唸書,若是他淘氣不肯用功,老太后便會毫不客氣的打他的手心。
所以陸雲一直不喜歡這位皇祖母,十年間也很少想起她來,可一被旁人觸動,他對老太后的思念便不可遏制的迸發出來。他現在已經知道,太后對自己嚴厲,並不是不愛自己。恰恰相反,她是太愛他才會對他有那麼高的期許……
今日聽了陸信帶來的消息,陸雲更是不可遏制的湧起一股衝動,他想去紫微宮,去看看自己的皇祖母,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也好……
可那裡已經不是他的家,紫微宮的主人換成了他的二叔,那高大的宮牆像一道天塹一樣,橫亙在陸雲的面前,不是他想進就能進得去的……
正在黯然傷神,陸雲的手被輕輕握住,陸瑛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邊,溫柔的目光,滿滿都是關切。
「阿姐。」陸雲趕忙收住淚水,想朝陸瑛笑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不要勉強自己,想哭就哭吧,阿姐會一直陪著你的。」陸瑛柔聲說道,溫暖的聲音滋潤著他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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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院中,幾位心腹長老正在向陸問稟報進展。
「按照大長老的吩咐,昨天夜裡下面的人已經分頭行動,挨家挨戶給陸儉喊冤叫屈開了。」一名長老笑著稟報道:「今天來長老院的路上,就看到好些人在街上議論,都說陸儉死的太不明不白了,這背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啊大長老,」另一名長老也邀功道:「族人們現在都說,若非閥主心急火燎扶那陸信上位,把陸儉逼得太急,以他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親自去殺人呢?」
「好,不錯。」大長老仔細聽著,看一眼幾名手下道:「要將矛頭指向陸尚,不要只集中在陸信身上,那是捨本逐末。」
「大長老放心,」幾名手下笑道:「我們讓下面人散播說,閥主一心想扶他兒子上位,所以把咱們長老會看重的陸儉,當成是眼中訂肉中刺,這才是陸儉倒霉的真正原因。」
「不錯。」大長老輕呷一口茶水,微閉雙目道:「這本來就是事實,我們只是讓族人們知道而已。」說著他睜開雙眼,寒光一閃道:「你們還是得加把勁。這月十五,是陸儉的頭七,我們長老會搭台唱戲,離不開那些族人捧場叫好。」
「大長老放心,咱們肯定把族人的火撩的高高的,說不定不用等到年底,十五那天就能把陸尚攆下台去!」幾個長老摩拳擦掌道。陸儉的死給他們敲響了警鐘,意識到這場鬥爭已經到了見血的地步,要是再心慈手軟,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他們。
「下台聲是要喊起來的,但不要太樂觀,陸尚的根基有多厚,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大長老卻沒有那麼高的期望,他淡淡道:「老夫只求十五之後,他能名聲掃地,在族中徹底喪失威望,然後等年底,方可一舉成功!」
「大長老深謀遠慮、步步為營,」幾位長老諛詞如潮道:「就算是陸尚,在你老面前也只有慘敗收場。」說著有人已經憧憬起,將陸尚趕下台後的美好前景了。「大長老,到時候真要讓那陸儀上台嗎?這小子兩面三刀,既對咱們畢恭畢敬,又跟閥主那邊不清不楚。」
「他是什麼貨色,我比你們清楚。」陸問冷冷一笑,恨得咬牙道:「他就是一叢沒主見的牆頭草。」頓一頓道:「不過也正是這樣,咱們才正要選他,若真是換上陸儉那樣的狠人,長老會不成了給人做嫁衣了嗎?」
「大長老言之有理,陸儀確實是八位執事中最好控制的一個。」眾長老紛紛點頭,有人不由笑道:「那種貨色當上閥主,陸閥就是咱們長老會的天下了!」
「哈哈哈!」幾位長老一想到將來可以為所欲為,騎在閥主的脖子上撒尿,就興奮地大笑起來。
「說這些都還太早,等把陸尚攆下台再說這些不遲。」大長老不悅的看著這幾個貨色,這些人年輕時也都曾經出生入死,算得上一代人物,怎麼老了之後,都變得如此不堪?
當然,他不會認為,自己也跟他們一樣的。大長老沉聲說道:「眼下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把陸儉的頭七辦好,為陸尚的末日敲響喪鐘!」
「是!」見大長老神情嚴肅,幾位長老也趕緊收斂笑容,一本正經的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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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十五,陸坊碼頭上熱鬧無比,因為今天是族裡發放錢糧的日子。
陸閥在京裡有三四萬族人,每月都可以從族中領到數量不等的錢糧。原先他們是到賬務院領取錢糧的,可哪怕是按戶前來領取,也足足有五六千戶之多,把個三畏堂前的廣場塞得滿滿當當。
這些族人聚在一起,寒暄笑談、吆喝扯淡,鬧哄哄交織成一片,能把天都吵翻了。閥中實在是受不了,便把領取錢糧的地方改在碼頭上,至少可以眼不見為淨。
這會兒碼頭上,已經到處都是騾車馬車,也有不少攜筐帶擔、推著大車的陸閥僕役,跟著自己的主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往裡擠。雖然已是深秋,所有人還是擠得滿身臭汗。為的不過是能早一點領取到那份錢糧。
在老百姓的眼裡,好像陸閥這樣頂級的高門大戶,就應該是人人富得流油,頓頓大魚大肉一般。但其實,門閥之中子弟無數,僅京城就有數萬之多,除了那些當了大官、或者在閥中有要職的少數人能富貴逼人之外,大多數門閥子弟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這些不事生產、不屑經商的門閥中人,每月就巴心巴肝的等著這一天,他們的衣食住行、禮尚往來各種用度,全都要指著族裡每月發放的錢糧來開銷。好些人家裡還等米下鍋呢,怎麼可能不著急?
可是他們越是著急,就越是不見賬務院的船開來。眼瞧著碼頭上人越聚越多,想要轉身都很困難。族人們的火氣也不可避免的蹭蹭往上竄。「怎麼回事兒,賬務院的人磨蹭什麼呢?!」
「就是,往常這會兒,早該把糧食從通洛倉運回來,已經發了好一會兒了。」
「是不是水門那邊又有船對上了,把咱們的糧船堵在城外了?」有族人按照以往的經驗猜測起來。
「就算糧船被堵在城外,可也沒見著運錢的車啊!」其餘人卻斷然搖頭道:「咱們的錢可都存在賬務院,總不至於車也被堵吧?」
「那不可能。」碼頭和陸坊之間都是陸閥的地盤,誰敢擋著給族人運錢的馬車?不怕被憤怒的族人活吃了?
「那就奇了大怪了!」族人們嗓門越來越高道:「賬務院幹什麼吃的,到現在還沒動靜,連個屁都不放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