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功成華表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緝事府院中,見林朝認定自己被假的夏侯閥騙了,皇甫慶面色慘白道:「不會吧……」
「怎麼不會!」林朝黑著臉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問你,夏侯閥的人,是騎馬還是步行而來?」
「是步行。」皇甫慶顫聲道。
「白癡!就算夏侯閥真是誤會了緝事府,派人火速前來保護高廣寧,也該是騎馬,而不是步行過來啊!」林朝狠狠啐一口道:「那些人步行而來,顯然是一直跟著你們後頭,然後假扮夏侯閥,把你們攆走!」
「……」皇甫慶顫聲道:「不會是夏侯閥想要嫁禍我們,才會刻意為之的吧?」其實他已經被說服了,只是沒法接受這個結論。如果真是自己被人誆走,就算老祖宗不處罰他們,林朝也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胡說八道!」林朝失望之極的啐了一口,看向沉吟不語的左延慶道:「老祖宗,事情已經很明白了,就是有人假扮成夏侯閥的人,劫走了高廣寧,然後把黑鍋丟給了緝事府!」
「唔。」左延慶點了點頭,對這個結論他是認可的。
「卑職以為,當務之急,是立即尋找高廣寧的下落,同時趕緊派人……不,由卑職到夏侯閥走一趟,向夏侯閥主說明誤會,」林朝又沉聲建議道:「我們是出於一片好心,決不能背這個黑鍋!」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如果左延慶能親自去跟夏侯霸說明,那樣一定可以徹底消除誤會。但借他個膽子也不敢指使老祖宗去做什麼,只能像這樣旁敲側擊一下。
「嗯……」左延慶沉吟片刻,卻搖了搖頭,悠悠道:「沒這個必要吧。」
「老祖宗!」林朝一聽,有些著急道:「陛下之所以讓我們保護高廣寧,就是怕有人作梗,殺了他激怒夏侯閥!」頓一頓,他壓低聲音道:「現在看來,陛下的擔憂一點都沒錯,我們不能讓那暗中搗鬼的傢伙得逞啊!」
「夏侯霸精明絕頂,豈會猜不出緝事府對高廣寧沒有惡意?再說,我們抓高廣寧幹什麼?難道他知道的事情,會比緝事府還多?」左延慶卻依然搖頭道:「何況就算你不去說,夏侯閥也會探聽到你這番擔憂,何必多此一舉?沒必要,沒必要……」
說完,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甫慶,失望的搖了搖頭道:「一代不如一代……」然後便離開了內院。
林朝趕忙滿心忐忑的追出來,抓緊表態道:「卑職一定盡快找到高廣寧的下落……」
「還找什麼?」左延慶冷笑一聲道:「估計他這會兒,早就化成灰了……」
「那……」林朝感受到左延慶對自己濃濃的失望,一邊擦汗,一邊小心道:「就追查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
「查吧……」左延慶面無表情道:「你打算怎麼查?」
「這……」林朝登時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根本沒留下任何線索,他一時哪知道該從何查起?
左延慶歎了口氣,抱著他的黑貓坐上馬車,這才緩緩說道:「從那本賬冊查。」
「對對,從賬冊查!」林朝趕忙使勁點頭道:「那暗中對付高廣寧之人,肯定和抓他的那夥人,有密切的聯繫!」讓左延慶這一點,他登時茅塞頓開道:「而且,據皇甫慶所言,那夥人裡至少有兩個宗師,這樣查找的範圍可以大大縮小!」
「嗯……」左延慶深色稍緩,拍了拍馬車的窗欞,那通體漆黑的馬車,便緩緩駛離了緝事府。
車廂裡沒有點燈,一片漆黑,只有那雙綠油油的貓眼在閃爍。左延慶輕輕拍了拍大黑貓的腦袋,歎氣道:「兒啊,你是不是也很不滿意?」
大黑貓喵了一聲,似乎很是贊同。
「所以說,人啊,就不能有私心,不然將來一定會後悔的。」左延慶又歎了口氣。
林朝是左延慶一手調教出來的接班人,各方面能耐都還算過人,唯一就是在做判斷時,似乎遲鈍了一些。總是要讓人點一點,才能把事兒想通透。左延慶暗自反省,也許當初自己太過大包大攬,讓他凡事都要先聽自己怎麼說,然後才能茅塞頓開。
原本左延慶以為,這是林朝怕搶了自己的風頭,才裝作後知後覺。但現在看來,丫根本就是慢了半拍,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雖然有些後悔當初選人時,只考慮到林朝好控制,卻忽略了緝事府的提督必須要獨當一面。但事已至此,左延慶也不能輕易的換人,只能繼續窩火下去。
想到這,他不禁暗暗苦笑一聲,看來今夜,又要失眠了。
。
今夜無眠的,又豈止是左延慶?
位於洛北西北,緊鄰皇宮的夏侯坊,在漆黑的夜色中一片靜謐。唯有中央位置的夏侯閥祠堂——凌雲堂中依然亮著燈。即使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這座天下第一閥的祠堂的輪廓,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它那氣勢磅礡,雄渾迫人的氣勢。就像一頭藏身於黑夜之中,雙目放光、擇人而噬的雄獅。
凌雲堂議事廳中,陳設富麗堂皇,地上鋪著猩紅的地毯,四壁懸掛著三十六盞宮燈,將整個議事廳照的亮若白地。堂上懸掛的一塊高祖皇帝御筆親題的鎏金匾額,上書『功成華表』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匾額之下,夏侯閥主夏侯霸大刀金馬的端坐在正位上,兩旁跪坐著他的兄弟、大長老夏侯靂,夏侯閥軍師朱秀衣,總教頭摩羅,以及他的長子夏侯不傷,侄子夏侯不破。夏侯閥的首腦人物,幾乎大半在此。
夏侯霸威嚴的目光掃過眾人,對夏侯閥的軍師朱秀衣點了點頭。
朱秀衣峨冠博帶,雙目狹長、美髯飄飄,舉止瀟灑、面容俊逸,一副風流名士的做派,在大玄朝的名聲遠遠比不上夏侯四傑,但各閥高層都很清楚,他是夏侯霸的首席智囊,說一不二的夏侯閥主,對他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就連不可一世的夏侯四傑,也要乖乖叫他一聲朱先生。
雖然已是秋涼,朱秀衣卻依然輕搖羽扇,見狀微微頷首,然後對一眾夏侯閥高層開口道:「已經查清楚了,傍晚時,緝事府的皇甫慶,帶回來的那些屍首,就是高廣寧的一眾從人。不過高廣寧並不在其中,據說是失蹤了……」
在座的皆是久經風浪、深沉大略之輩,聞言卻都微微變色,他們終於知道,閥主為何將大夥兒深夜召集至此了。
「不過,根據咱們在緝事府的眼線所報,林朝似乎震驚無比,還大半夜的把左延慶請了出來,商量著要來跟咱們解釋。」朱秀衣接著說道。
「解釋什麼?」大長老夏侯靂和夏侯雷一樣,都是夏侯霸的親弟弟。但他和夏侯雷截然不同,自幼身上全無半分紈褲之氣,一心修文習武,四十歲時進階大宗師,一直是夏侯霸最得力的臂助。今年他剛剛五十二歲,雖然已經下了天階榜,但那三個如日中天的侄子,哪個都不敢說能穩贏他!
「解釋說,他們是意圖保護高廣寧的,絕無加害之意。」朱秀衣緩緩道。果然如左延慶所言,根本不需要派人過來說明,夏侯閥自己就能探聽到。
「可笑!」夏侯霸的長子夏侯不傷,容貌和他的父親十分相仿,但少了幾分睥睨天下的雄霸之氣。畢竟在獅群之中,只能有一隻獅王存在。「之前還不是他們把高廣寧整的身敗名裂?這會兒卻又說是要保護他?還能不能更可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