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殺手鑭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陸雲在陸坊接受特訓時,京裡的災民又鬧事了。
也不知什麼人,將大理寺的判決結果,提前洩露了出去。當聽說高廣寧僅僅被罰俸一年,連工部尚書一職都沒撤時,災民們全都驚呆了!
他們仍清楚的記得,當初在宣輝門外,初始帝是何等雷霆震怒,發誓要將朝廷的蛀蟲揪出來,還百姓一個公道。怎麼一轉眼,就要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呢?
這時,那些消息靈通之輩,便憤慨的告訴他們,這根本不是陛下的意思,皇帝陛下至今被奸臣蒙在鼓裡呢!
老百姓恍然大悟,義憤填膺的大罵起奸臣該死,官官相護來!
「咱們得去讓陛下知道,不然白白便宜了奸臣,陛下還要落個昏君的惡名!」京城各處災民聚集之地,都有人約好了一般鼓動起來。
災民們本就恨極了讓他們家破人亡的高廣寧,日夜苦盼著朝廷能給他們個公道,此刻本就怒火沖天,讓人一煽動,馬上一窩蜂的朝天津橋方向湧去。
天津橋上,有禁衛日夜守護,不許閒雜人等通過。災民們看到那些身穿金甲的護衛,不禁有些打怵。帶頭的那些人卻大聲嚷嚷道:「怕什麼,我們又不是來鬧事的!」
「就是,咱們是來稟報皇帝的,他們不會為難咱們的!」
眾人便繼續向前,果然被護衛攔住,厲聲向他們喝道:「都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是來敲登聞鼓的!」災民中,領頭的幾人理直氣壯回答道。所謂登聞鼓,又叫路鼓,乃是歷代君王懸掛於宮門之外,允許百姓擊鼓鳴冤,將案情上達天聽的。
本朝立國後,恢復中華衣冠,自然也因襲古制,在紫微城外設了這樣一面大鼓。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登聞鼓設在洛北,洛南的百姓想要擊鼓,必須要通過設在洛水河上的幾座橋樑。
而洛水河的橋樑,無一例外都有軍隊把守,平頭百姓想要過河,可謂難上加難。
「這麼多人敲鼓?」守橋的禁衛看著烏壓壓的百姓,嚥了口唾沫道:「難道你們都有冤情?」
「不錯!」災民們便嚷嚷起來:「我們都有冤情!」
「不行!不能這麼多人過去!」禁衛想按照慣例,把他們攔在洛南。
「放行!」誰知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在禁衛們身後響起。禁衛們循聲一看,便見發話的乃是羽林衛指揮使皇甫康。這位負責守衛紫微宮的皇室將領,『恰好』巡邏經過此地。
「指揮大人……」守橋的頭目不禁為難道:「這麼多人過去,萬一釀出亂子怎麼辦?」
「放心,一切有我負責。」皇甫康淡淡說一句,目光轉向那些災民,對走在前頭的幾個老者笑道:「幾位老丈,當時在宣輝門外,咱們見過吧。」
「是是,將軍大人好記性,正是小老兒幾個。」幾個老者看到皇甫康,心中大定道:「當時陛下有言,若是有事,可以隨時來宮外敲鼓,將軍大人還記得吧?」
「聽到了嗎。」皇甫康看一眼那頭目,沉聲道:「是陛下允許他們來的!」
都到這份兒上了,守橋的禁衛哪裡還會再阻攔?趕忙讓開了去路,任由災民浩浩蕩蕩過了天津橋。
。
長樂宮內,大玄太師夏侯霸,正在向初始帝稟報,三法司對高廣寧一案的結論。
初始帝一言不發的端坐在金台之上,手撫著玉如意,臉上看不出多少怒意,反而帶著淡淡的譏諷之色。
對此夏侯霸早已習以為常,每當初始帝遇到不快,卻又發作不得之時,皇帝就會擺出這副欠揍的神情。
夏侯霸也不理會初始帝的不快,一板一眼將情況稟明,然後沉聲道:「中書省經過合議,認為三法司的審理並無偏頗之處,可以認可這個結果,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夏侯霸說完,卻久久不見初始帝答話,他只好咳嗽一下,沉聲道:「陛下!」
「呵呵……」初始帝這才回過神來,對夏侯霸微笑道:「太師聽到什麼動靜沒有?」
夏侯霸不禁皺眉,以他多年的經驗看,初始帝怕是又要出蛾子。老太師便悶聲答道:「老臣年邁耳背,什麼都沒聽到。」
「你仔細聽。」初始帝把手支在耳旁,擺出一副聆聽的架勢。
「……」夏侯霸無奈,只好凝神側耳,果然聽到一陣鼓聲遠遠傳來。
這時,一名小黃門跑進來稟報道:「啟奏陛下,有人敲登聞鼓!」
「登聞鼓!」夏侯霸瞳孔一縮,他感到了陰謀的氣息。
「登聞鼓?倒是稀奇。」初始帝卻饒有興趣道:「這些年,仰仗太師嘔心瀝血,我大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寡人都快忘了還有這東西了。」
夏侯霸裝著沒聽出,初始帝語氣中的譏諷之意,沉聲道:「老臣這就去看看是何人擊鼓,到底有何冤情,不能通過有司上達,非要如此驚擾陛下?!」
「哎,」初始帝卻擺擺手,示意一旁的杜晦扶起自己道:「橫豎閒來無事,不如寡人和老太師登城一觀,看看是何人在擊鼓。」
「是……」夏侯霸攔不住初始帝,只能同意。
於是君臣二人也不擺駕,只帶了杜晦和幾名護衛,便坐著抬輿離開長樂宮,穿過前廷,來到應天門城樓上。
城樓上的禁衛一見陛下和太師駕到,忙不迭跪地恭迎。
初始帝擺了擺手,淡淡道:「你們到一邊去,不要聲張。」
禁衛立即退到一旁,初始帝和夏侯霸身邊,便只剩下杜晦伺候。
「咱們看看吧。」初始帝招呼一下夏侯霸,便從城頭的女牆上望下去。
夏侯霸也依言往下一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只見紫微城外,寬闊的廣場上,烏壓壓跪了起碼上萬名災民,而且還不斷有災民從天津橋方向匯聚過來。
「這是要造反嗎?!」夏侯霸不禁勃然大怒。「守橋的禁軍是幹什麼吃的,怎麼會放他們過來?!」
「太師稍安勿躁,」初始帝卻面無表情道:「沒看到這些百姓全都雙膝跪地,你見過有跪著造反的人嗎?」
「這,陛下……」夏侯霸眉頭緊鎖道:「不論處於何種目的,聚眾在天子宮外,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說著他再次沉聲道:「老臣這就命官員先將他們驅逐,然後再調查他們到底有何冤情!」
「老太師,」初始帝沒想到,夏侯霸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禁也動了怒氣道:「寡人乃天子,外頭都是寡人的子民,孩子受了委屈,到父母面前哭訴一下,做父母的會不分青紅皂白,先把他們攆走嗎?!」
「老臣是為陛下考慮……」夏侯霸卻依然沒有服軟的意思。他已經猜到,初始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無非就是借民心來打壓自己,所以他選擇了強硬到底。
「你是為自己考慮吧!」見他如此冥頑不靈,初始帝終於動了真怒,冷哼一聲道:「口口聲聲為寡人考慮,其實全都是私心作祟,寡人就是信了你們,才會讓千萬子民流離失所的!」
初始帝一動真格的,夏侯霸也不得不跪地請罪,悶聲道:「老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你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初始帝一甩袖子,厚厚一本賬冊,便拍在夏侯霸的身上。「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