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坑人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看到那兩個候在門口的紅袍宦官,陸儀忍不住瞳孔一縮,顯然閥主有宮裡來的貴客。
『怎麼又是宮裡的人?』聯想到禮教院外的四位皇子,陸儀感覺有些不妙,不由站定了腳步,準備晚些時候再來稟報。
誰知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見大執事陸修從裡面出來,一見他便笑道:「來的正好,正要去找你呢。」
「閥主不是有客人嗎?」陸儀有些頭疼道。
「就是閥主找你。」陸修示意陸儀趕緊進門。陸儀只好硬著頭皮跟他進去閥主院中。
小院裡籐架濃蔭,金魚戲水。一張潔白的竹蓆設在籐架之下、魚池旁邊,兩個年邁老者對坐在竹蓆之上,正一邊品茗,一邊神情放鬆的閒聊著。
面朝門口坐著的,是陸閥閥主、安國公陸尚。背對著門口的老者,穿一身紫色的宦官袍服,腰間繫著玉帶,僅從這身裝束,陸儀都能判斷出,是內侍省總管杜晦駕到。
兩位位高權重的老者,正在追憶往昔的崢嶸歲月。別看杜晦如今不顯山露水,當年卻是與左延慶並稱的頂尖大內高手。當時左延慶在西秦、杜晦在東齊,都是讓高祖皇帝的義軍,十分頭疼的角色,讓陸尚這些人吃了不少苦頭。
兩人相繼歸順高祖後,左延慶繼續風風光光,為高祖鞍前馬後。杜晦卻人如其名,低調做人、韜光養晦起來,以致今日天下只知有左,不知有杜。但在陸尚這些老一輩眼中,杜晦一點也不比左延慶遜色。
陸尚和杜晦正聊著,當初在東齊交手時的過往,看到陸儀進來,便打住話頭,笑道:「來的夠快。」
當著外人的面,陸儀自然不會主動提及人選之事,便恭恭敬敬向閥主和杜公公行禮,和陸修在下首跪坐,這才輕聲問道:「不知閥主喚侄兒前來,有何吩咐?」
陸尚看看慈眉善目的杜晦道:「陛下交代了點事情,你給杜老公公辦一下。」
「請老公公吩咐。」陸儀趕忙轉向杜晦,心中卻疑竇叢生,初始帝會有什麼事,需要自己來辦,還得讓杜晦親自傳話。
「呵呵,是這樣的。」杜晦面帶微笑道:「你們陸閥有個叫陸雲的少年,不知執事可否瞭解?」
一聽『陸雲』兩個字,陸儀就頭疼欲裂,心中狂叫道:『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來給那小子站台!』
「怎麼,執事不認識他?」見陸儀一臉便秘狀,杜晦奇怪道:「前陣子他還奉旨在避暑宮伴駕,還以為貴閥都知道他呢。」
「知道知道,當然知道。」陸儀定定神,連忙點頭道:「只是沒想到陛下萬乘之尊,會問及這個少年。」
聽了陸儀這話,陸尚父子不禁微微皺眉,心說這傢伙是魘著了嗎?怎麼說話這麼沒水平。
杜晦何等人物,馬上就明白了,陸雲請初始帝幫忙,並非杞人憂天。看來這陸閥之內,確實有人不想讓陸雲出頭。於是杜晦便強調了一句:「他可不是一般的少年,朝廷能解決治河難題,還是全靠了他的主意。陛下在避暑宮幾次召見,那少年都應對得當,才思敏捷,令陛下大加讚賞。」
其實杜晦這話說的有些虧心,初始帝每次召見陸雲,都光顧著下棋去了,根本沒說幾句棋枰之外的話。
不過杜晦這麼說,旁人也只能聽著。陸儀也猛然意識到,自己嚴重失態了。趕忙補救道:「承蒙陛下看重,寒家這個小子,確實有些過人之處,本閥也在著力栽培,萬不會讓陛下失望。」
「你們怎麼對他,都是貴閥自己的事,陛下不會干涉的。」杜晦微微搖頭笑道:「只是陛下聽說,他要參加貴閥的比試,一時興起,想要看看他的文章如何。」說著看看陸儀道:「還請勞煩執事,將他的作文取來,讓咱家帶回宮去。」
陸儀要是相信初始帝只是一時興起,簡直就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這杜老太監一身隆重的官袍,還帶著兩名高階太監前來,擺明了就是告訴陸閥,皇帝十分重視此事!
「是,臣下這就去取。」陸儀趕忙應聲,向閥主和杜晦道了個罪,便快步退出了小院。
看著他落荒而去的背影,陸尚父子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知道陸儀已經清醒過來,不會再犯糊塗了。
同時,父子二人也對那陸信之子陸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不過十六歲的少年,到底有什麼魔力?只是在避暑宮待了幾天,就讓初始帝父子如此賣力的為他撐腰?
。
陸尚父子還有閒心胡思亂想,陸儀這邊卻頭腦一片空白,昏頭昏腦走出老遠,都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跟掉了魂兒似的?!」一聲低喝,猛然驚醒了陸儀。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大長老到了。
「怎麼?閥主不同意?」陸問一看陸儀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又有變故。不禁一陣陣火大,暗罵爛泥扶不上牆。
「我根本沒敢提,」陸儀淒然一笑,面帶譏諷的看著大長老道:「陸雲的救兵到了,大長老還是暫避鋒芒吧。」
「笑話!」大長老把臉一沉道:「我連陸尚都不怕,還有誰能嚇住我?!」
「那大長老只管進去,你老要是敢不給陛下面子,侄子我也捨命陪君子了!」陸儀打定了主意,一顆心也就鎮定下來。
「今天這名額必須是陸棲的,誰的面子我也不給……」大長老氣勢洶洶說道一半,突然愣住了,結巴道:「你說誰?陛下?陸雲的救兵是陛下?!」
「不錯,杜晦杜總管就在閥主院中喫茶,讓我回去拿陸雲的卷子過來。」陸儀點點頭,居然一陣陣感到輕鬆道:「說陛下要親自御覽。」
「怎麼可能?!」大長老滿臉疑惑,眉頭擰成了菊花道:「陛下和夏侯家斗的還不夠煩心嗎?怎麼連這種芝麻大的事兒都管?」
「我的大長老,醒醒吧。」陸儀苦笑一聲道:「你老這次太輕敵了。人家陸信父子為了這次的名額,可是神通百出,一招招、一步步,都是勢在必得。現在連陛下都搬出來了,你老還要繼續鬥下去嗎?」
「……」陸問鐵青著臉,一言不發。他其實已經意識到,這次有人在和自己鬥法。也想到陸尚會偷偷幫助陸信,可怎麼也無法想像,那父子倆居然能連初始帝都搬出來!
「那,侄兒我就先過去了,不好讓杜公公久等。」陸儀的心情卻越來越放鬆,初始帝橫插一槓,何嘗不是幫了他的大忙?讓他既不用得罪大長老,又不至於在族中顏面掃地。
大長老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出言阻攔。再怎麼說,初始帝也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就連夏侯閥也絕對不會,為了區區這點小事忤逆於他。他這個陸閥大長老,又有什麼資格,敢跟皇帝爭?
陸儀便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大長老,腳步輕快的出了三畏堂。這次他選擇從正門回禮教院,因為他自認為,可以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自己還是那個公正嚴明的陸閥禮教執事!
誰知在穿過人群時,迎接他的,卻儘是鄙夷和憤怒的目光。甚至有人在他背後戳起了脊樑骨!
陸儀一頭霧水的進去禮教院,馬上抓過一名管事,劈頭問道:「怎麼回事?他們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們都知道,執事選擇了陸棲,可能有些不滿……」管事忙小聲說道。
「什麼?!」陸儀驚呆了:「誰告訴他們的?」
「兩位監考的長老……」管事答道。
「陸問!」陸儀剛剛恢復的好心情,登時蕩然無存,咬牙切齒罵道:「你可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