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龍顏大怒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19-12-9 18:47
鑾輿上,初始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攔路的災民。
擔任護駕官的羽林衛指揮使皇甫康,趕忙過來請罪道:「陛下贖罪,區區刁民攔路,微臣這就把他們驅趕開來!」
「放屁!」初始帝卻爆了句粗口,冷冷看著皇甫康道:「這些都是寡人的子民,你不問情由就要驅趕,是要讓寡人當昏君嗎?!」
「是,微臣死罪!」皇甫康趕忙跪倒在塵埃裡。
「傳令下去,不許士兵傷害他們。」初始帝沉聲下令道:「再找幾個代表過來,寡人看看他們有什麼話要講!」
「遵命。」皇甫康趕緊領命而去,不一時,帶著衣衫襤褸的幾個老人去而復返。
「草民拜見陛下!」幾個老者置身於金甲從中,看著豪華御輦上的大玄皇帝,全都五體投地,戰戰兢兢。
「幾位老人家,不要害怕。」初始帝和顏悅色的說一句,又吩咐左右道:「還不快把他們扶起來?」
幾個宦官趕忙過去,將幾名老者攙扶起來。
「說說吧,你們攔住寡人的車駕,到底是何原因?」初始帝微笑看著幾名老者,又讓人給他們取來了水和食物。
幾名老者被感動的熱淚盈眶,雙手捧著皇帝所賜的吃食,眼淚滾滾道:「陛下,我們不該驚擾聖駕,可是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啊!」
「不要慌,喝點水慢慢說。」初始帝和顏悅色道,渾不管幾萬人的隊伍就這樣在大太陽下暴曬。
幾名老者這才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他們的事情來。「俺們都是各地逃難進京的災民,小老兒是梁州的……」
「小老兒是濟州的……」
「我是齊州的……」
「朝廷沒有照顧好你們,讓你們遭罪了。」初始帝溫聲問道:「是不是賑濟沒有到位,讓你們餓肚子了?」
「那倒沒有……」老者們趕忙搖頭道:「朝廷和各閥的粥廠,一直盡心竭力的救助俺們,俺們不能要求更高了。」
「哎!」初始帝歎了口氣,對一旁的杜晦道:「多好的百姓啊!」
杜晦趕忙點了點頭,初始帝便又問災民道:「那你們又所為何事?」
「俺們是要討個公道!」老者們七嘴八舌道:「俺們要狀告負責修堤的朝廷官員,他們偷工減料、擅改圖紙,這才導致黃河決堤,讓俺們家破人亡!」
「皇上啊!」一個老者失聲痛哭道:「決堤的時候是半夜,小老兒全家十四口,睡夢中就被洪水捲走了十二口,只剩小老兒兩口子,坐在面缸裡漂了一天一夜,才被好心人救起來!」
「俺家裡也被淹死了六口人……」
「俺的小孫兒被洪水沖走了……」
幾個老者提起慘事,悲從中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陛下,你老要給我們做主啊!」他們一邊哭,一邊叩首連連道:「要不是那些天殺的狗官,把河堤修成那樣,我們怎麼會家破人亡,老無所依啊!」
初始帝神色淒然的聽他們哭訴,待幾個老者稍稍平復下來,才沉聲問道:「你們說是因為朝廷的河堤偷工減料、擅改圖紙,才導致黃河決堤的?」
「不只是這樣!」一個老者大聲嚷嚷道:「他們為了灌溉桑田,把河堤掘的千瘡百孔,大水一來,哪有不潰堤的道理?!」
「誰要灌溉桑田?」初始帝越發糊塗道:「黃河邊上怎麼會有桑田?」
「陛下有所不知,」幾個老者七嘴八舌道:「那是上頭想出來斂財的法子,他們修堤時,重新規劃了河道,將很多廢棄的舊河道變成官田,然後賣給了有錢人。」
「這……」初始帝遲疑一下道:「有什麼不妥?」
「要只是廢棄河道,俺們也不說什麼。」幾個老者憤憤道:「可是他們看到舊河灘、河道淤出的新田肥沃無比,又緊鄰著黃河,便於灌溉,想買田的不計其數!為了造出更多的地來,便把原先的河道大肆廢棄,在別處另修河堤!至於把河道束窄、取直,那些小動作就更不用說了!」
「陛下啊,黃河的河道都是天造地設的,他們胡改亂改一氣,河神能不生氣嗎?肯定要降下洪災的!」老者憤怒道:「可是遭殃的都是我們這些草民!」
「你們是說,他們將原先的河灘、河道變成了桑田,是這個意思吧?」初始帝盡力從老者們纏雜不清的敘述中,理出個頭緒來。
「是啊,陛下!」眾老者趕忙點頭道:「桑田需要很多水來灌溉,他們就直接在河堤上掘開口子,引水澆灌。而且不是一家兩家,幾乎所有人都這麼干……陛下,他們都不是住在黃河邊上的,不知道黃河的恐怖啊!」
「你們要說的,寡人基本明白了。」初始帝抬一抬手,沉聲問道:「但這些事情,你們是如何得知,可有證據?」
「我們都是黃河邊上來的,有的是人證!」老者們重重點頭,指著後頭黑壓壓的人群道:「他們不少人,都親身參與過修堤、造田、種桑,可以作證!」
「這些情況,你們有沒有反映給尚書省?」初始帝沉聲問道。
「我們昨天就去尚書省告狀了,可他們官官相護,說我們是誣告,根本不予受理!」
「什麼?!」初始帝沉下臉道:「尚書省不予受理?」
「是啊!」老者們氣惱道:「非但如此,他們讓官差把我們攆了出來,今天又有人把我們驅逐出京。萬幸老天保佑,居然遇到了陛下的車駕!」
「一群混賬東西!」初始帝勃然作色,把幾個老者嚇得全都跪在地上。
初始帝歎了口氣道:「寡人不是說你們,快起來吧。」說著他沉聲吩咐杜晦道:「立即派人,去把尚書省的人找來!」頓一頓道:「還有高廣寧和都水監的人!」
「遵旨!」杜晦趕忙命人飛馬進京。
。
尚書省就在皇城之外,緊挨著宣輝門。
盞茶功夫,正在值房中處理公務的尚書令崔晏和左僕射謝洵,便接到了初始帝的旨意。
兩位公爵略略沉吟,便讓人去稟報太師一聲,然後找來工部尚書高廣寧,都水監正黃蘊。
都水監是工部下轄的部門,工部則歸尚書省管。黃蘊半路上碰見高廣寧,趕忙行禮問道:「部堂,不知二位公爺叫咱們所為何事?」
「八成是昨天的事情。」高廣寧神情陰沉道:「都是你們幹的好事!」
「都水監不過是個出苦力的地方,大主意可都是部堂來拿啊!」黃蘊忙叫起了撞天屈。
「我讓你賣田不假,可讓你改過河道嗎?!」高廣寧吃了黃蘊的心都有了。
「部堂,你也是出身寒族,能不知道咱們這些庶族當官的難處嗎?」黃蘊苦著臉道:「各家的公子這個要一千頃,那個要兩千頃,我又不會變戲法,不改河道怎麼打發他們?」
「你倒是讓他們給你撐腰啊!」高廣寧看到兩位公爵立在馬車旁,負氣丟下一句,趕緊走過去,深深施禮道:「不知二位公爺喚屬下來有何吩咐?」
「哼!」謝洵冷冷瞥他一眼,惱怒道:「都是你們幹的好事!」
剛才黃蘊還能不軟不硬的反駁兩句,輪到高廣寧了,卻只能滿臉惶恐的杵在那裡。
「哎,先上車吧,不要讓陛下久等。」崔晏歎了口氣,示意眾人不要廢話。「等見了陛下再說。」
「是。」眾人應一聲,各自上了馬車,往宣輝門趕去。儘管剛剛挨了謝洵的排揎,高廣寧還是死皮賴臉上了他的馬車。
崔晏看在眼裡,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