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3:車禍之後
BL糖水澆灌成的黑蓮花 by 狐狸不歸
2019-12-8 18:18
沈約是在一個清晨醒來的。他一動彈,有個人就握住了他的手。沈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人有多大的膽子,勉強睜開眼,只是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沈約推開那人的手,冷著嗓子說:「把燈開了。」
旁邊那人僵了一下,卻沒退來,溫熱的掌心沁出些汗意。沈約很不耐煩,他耳鳴的厲害,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可又不甘心躺在床上,更何況不知道身旁這人是誰,便重複了一遍那話,「開燈。」
沈約彷彿沉浸在迷霧裡,因為即使是最深沉的黑夜也不可能叫他一點光亮都瞧不見。
他心裡有了預感。
那人按住沈約的手,聲音低沉,「現在,現在的天是亮的,你再歇一歇吧。」
那聲音極熟悉,又有些陌生那人是從不會對他這樣說話的。沈約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身旁的人是顧寧遠。
「別急,」顧寧遠坐在沈約的床邊,把他按回去,歎了口氣,又說了一句,「別急。」
「你想問什麼,我都同你說。」
一個月的車禍九死一生,救護車急匆匆地來了,沈約的心臟驟停數次,急救醫生簡直是從鬼門關把他拉回來。性命是救回來的,可別的卻不能保證,沒人膽敢在顧寧遠面前保證,沈約能穩妥地活過來。
沈約昏睡的第三十天才醒來,卻見不到白天了,他失去了一雙眼睛。
最後,顧寧遠摸了摸沈約的額頭,非常熟稔,像是做過了千百遍,「你年紀還小,以後別說什麼一命償一命,兩不相欠了。那麼久之前的事,不值得你拿命去還。」
「倒是我,」顧寧遠笑了笑,「欠你一條命。」
沈約低著頭,應景似得扯了扯嘴角。他很清楚,以顧寧遠的性格而言,自己救了他的命。從此以後,他大概會對自己完全不同。
又有什麼不同?他做的事全是因為自己開心,他愛慕這個人,即使不能說出口,但付出性命也是心甘情願,不貪圖這麼些的愧疚。
不是愛情,那就什麼也不是。
醫院裡緊急展開會診,又從外面接了專家過來,圍著沈約團團轉,可也沒討論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沈約面無表情,半靠在床上,冷漠地聽著醫生的報告。
聽完了,閉了閉眼,「出去吧。」
那位專家見多識廣,曾聽說過沈約的凶名,戰戰兢兢講完了,便退下了。
沈約褪去了冷漠,有點無力地歎了口氣。
這雙眼睛本就不太好用,可修修補補,小心一些,總歸是能再撐一些年月的。可忽然之間,就不能再用了,來的太措手不及,叫他沒有辦法。可沈約卻沒打算就這麼聽天由命,即使是沒了眼睛,又不是沒了性命,他還活著,以後的事,總是能辦得成的。
沈約並沒有多少害怕。畢竟把顧寧遠推開的時候,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死,可他還沒死。
顧寧遠推開門進來,瞧見沈約垂著頭,抿著唇靠在床上,聽到門口的動靜也沒有搭理。他的氣色不大好,從清醒之後一直折騰到現在,臉是蒼白的,整個人像是要融進這個房間裡。
顧寧遠從公司裡處理事情回來,又和那些醫學專家開完了個會,幾天沒睡覺,此時頭昏腦漲,他走到沈約面前,輕聲問:「在想什麼?」
沈約頭也沒抬,像是沒聽到這句話。
這幾天來,他一直都是這樣,以前見面好歹還嘲諷幾句,現在是什麼話也不說。顧寧遠有些頭疼,那時候還言語切切,深情厚誼地和自己講童年的恩情,還說是一命還一命,現在轉眼就像是忘得一乾二淨。
顧寧遠拿他這個玻璃娃娃沒什麼辦法,說都說不得,只好一句話一句話地問:「是不是擔心眼睛的事?現在正在請國外的專家過來,他們那邊有你這樣的例子,還成功治癒過。你不用太擔心。」
又問:「還是公司的事?我先幫你做了,不會佔你的便宜,拿他們當刀。」他有許多事,本就是債多不壓身,倒不如全攬下來,讓沈約好好休息。
「你用吧,那是一把好刀。」沈約應了一句,冷笑著,「現在這情形,誰都當我們是一條船上的。救你也是救我。」
其實不是的。顧寧遠和沈約結仇太過深遠,即使是救了這麼一次,旁人也大多不太相信。
顧寧遠微微一笑,心裡柔軟極了,「那我會好好用的。」
卻沒有其餘的道謝,有開始吻寫別的,「肖家……」
這樣來回把問題問了個遍。沈約從沒聽他說過這麼多話,有點不耐煩,最後問:「你那個未婚妻呢?她把我撞成這樣,現在在哪?」
顧寧遠沉默了一會。
沈約挑了挑眉尖,冷嘲熱諷道:「還是以前快要訂了婚的未婚妻,該不會是捨不得了吧?」
「捨不得什麼?」顧寧遠瞧著沈約,「鄭媛死了,自殺在牢裡了。」
他說的冷冷淡淡,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其實顧寧遠才開始是沒打算讓鄭媛死的這麼輕易,把她關到監獄也只是為了叫她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可沈約終於醒了,顧寧遠想著他的性格,若是沒有報仇,肯定是不能安生下來,倒不如自己先解決了這件事。
這就是顧寧遠的手段,看起來平和寧靜,讓每個人在面子上都過得去。可要做成的事,卻沒人能夠阻攔。
沈約知道的。
他一貫很明白顧先生是什麼樣的人。
「那就,」沈約躺下去,背過身,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謝謝了。」
顧寧遠替他斂了斂被子,叮囑道:「已經是下午了,莫睡得太遲,等到了晚上,我同你一起吃飯。」
沈約把被子裹得更緊,從裡頭傳來悶悶的聲音,「知道了。」
這麼多天來,沈約沒接觸到外面,手下的人也只知道他醒過來了,正在修養,別的一概不知,至於眼睛看不見了,消息都被顧寧遠封鎖了。說到底,沈約從前得罪了太多人,他一直如同一把極鋒銳的刀,能夠殺人的時候自然人人害怕。如今這刀好不容易上了銹,鈍得割不動旁人的皮肉,只剩一個花架子,誰都想來折了他,不論是一雪前恥,還是想揚名立萬。
沈約是孤獨的,他沒有朋友,手下也不論多少忠心。即使是別人的人,只要能夠幹活,有本事,他都敢用。所以他不能倒,不能鈍,一旦沈約不是那把殺人的刀,就是他的死期。
但是顧寧遠護著他,把沈約護的好好的,外界有多少風雨,什麼也不讓他知道。
可顧寧遠已經不是當初東臨的那個顧先生了。他被顧家趕了出來,甚至還在打官司,那麼多人想讓他死。
沈約不曉得顧寧遠哪裡來的時間,才開始醒來的那幾天還不太明顯,現在倒還能閒情逸致地陪著自己吃飯。
他想不明白。
國外請來的醫生和原來醫院的專家合作,終於討論出來一個方案。沈約的眼睛一日好過一日,他終於能夠見到光亮。
身體上的病好了,顧寧遠還多留他在醫院十幾日,沈約猜可能是外頭上的事還沒處理完。
到了九月的一天,顧寧遠接沈約出院。他離開的時候,遙遙看到還是單薄的沈約靠在窗戶旁看著自己。
他的眼睛不好,大概自己在這已經模模糊糊了。所以誤以為別人也瞧不清了,眼睛裡盛滿了不捨。
真是個傻孩子。
顧寧遠忍不住拿手機拍了一張沈約,到了車上又看了幾遍,最後設成手機桌面。